第六章
太傅拱手道:「請陛下明察。」
「好,朕當朝替先生解除一下心中的疑慮。」李堰說罷,指了指林景澤和陸俞錚道:「你們兩個昨日也去柳府提親了吧?」
這倆人一早晨都縮著脖子呢,就是怕被李堰注意到,沒想到這會兒直接被點了名。
「陛下明察,臣與柳將軍素未謀面,孩子不是臣的。」林景澤道。
「臣也未曾見過柳將軍,之前所說的打馬球相遇,都是臣編造的,並非實情。」陸俞錚道。
李堰目光中帶著笑意意掃過兩人,而後看向程太傅道:「先生,可聽清了。」
「孩子不是林賢侄和陸副統領的,也不能證明就是陛下的。」程太傅道:「遠兒還堅稱那孩子是他的呢。」
李堰聞言面上的笑意一斂,冷聲道:「太傅若是一心想證明,朕來設個賭約如何?待十月之後柳將軍將孩子生下來,若那孩子長得像程遠,朕就讓那孩子姓程。若那孩子長得像朕,程遠便是欺君之罪,依律論處,太傅敢不敢賭?」
程太傅擅辯是不假,但前提得是對方按常理出牌。這李堰一通搶白完全打亂了他的思緒不說,還直接拿捏住了他的命門,程太傅哪敢真拿程遠的性命打賭?
況且他是李堰的先生,甚至李堰的脾性。
若他真賭輸了,李堰不給他留情面真砍了程遠,也不是做不出來。
「先生可還有話說?」李堰問道。
太傅氣得臉色鐵青,拱手道:「老臣無話可說。」
至此,早朝上再也沒人敢提柳臨溪肚子里那孩子的來歷了。
早朝過後,小賈子和小甄子被放回了霽月居。這倆人著實不怎麼機靈,被蘇恆三兩句話就套了出來,眉飛色舞、添油加醋地把李堰如何氣得太傅面色鐵青一事說了。
柳臨溪一邊吃早膳一邊聽得津津有味,頓覺這李堰年紀不大,倒是挺有君王之威,簡直乾的漂亮!
「後來呢?」柳臨溪聽得興起,問道。
「後來早朝結束,陛下回御書房的路上,遇到了程遠求見。」小賈子道。
柳臨溪一聽有點不高興了,這程家父子可真是一脈相承的難纏。
蘇恆也聽了點什麼,朝柳臨溪告了退,匆匆去了御書房。
御書房內,程遠雙膝跪在地上,朝李堰扣了個頭。
「不是說候了一早晨了么,怎麼這會兒又不說話了?」李堰語氣冰冷的問道。
程遠朝李堰拱了拱手道:「陛下昨日著人傳話,說我想要的答覆,一定能讓我聽到,今日我是特意來宮裡要這個答覆的。」
「柳將軍有孕在身,身子不適。」李堰道。
「那程遠明日再來。」程遠行了個禮,起身便要走。
李堰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快,叫住程遠,開口道:「你同先生今日是商量好的吧?」
「程遠所行與家父無關,只是心中傾慕柳將軍,這才難以釋懷。」程遠不卑不亢的道。
「愛慕柳將軍?」李堰不怒反笑,問道:「只怕柳將軍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吧。他七年前便去西北從軍,那個時候你才十歲,只是個小娃娃。」
「陛下那個時候也只有十一歲而已。」程遠道。
李堰:「……」
果然這噎人的本事,程遠倒是青出於藍。
「柳將軍如今已經進宮了,你還想如何。」李堰道。
「昨日陛下是背著人講柳將軍帶走的,柳將軍是否自願,都未可知。」程遠道。
李堰面色一沉,冷聲道:「程遠,你放肆。」
「程遠不敢,只是想聽柳將軍親口說,才能甘心。」程遠雙膝跪地朝李堰磕了個頭。
蘇恆在門口聽著,生怕這位主子控制不住情緒真把人給打了。就程遠這小身子骨,李堰若是真動手,保不齊這能把人給打出個好歹來。
「那你便在此跪著吧。」李堰說罷便不再理會他,徑直去了內殿開始看摺子。
蘇恆在外頭候著,心裡急的不行,偏偏那程遠也是個倔脾氣,當真跪在外殿一聲也不吭,看這架勢是想跪到李堰妥協。可蘇恆素來知道李堰的脾氣,今日這氣算是置上了,李堰不責罰程遠已經是仁至義盡,讓他妥協那是萬萬不能的。
過了午時,眼看到了用膳的時候,這一里一外的倆人都沒個要低頭的意思。蘇恆先去勸了勸程遠,被程遠那副伶牙俐齒懟的啞口無言,又跑去勸李堰,結果自然是毫無作用,倒是白白讓李堰摔壞了一個新茶盞和一方上好的端硯。
眼看李堰氣得飯都沒吃,蘇恆實在是心中焦急,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又去了趟霽月居。
柳臨溪今天一大早起來無事,便讓小太監備了魚食、餌料,坐在霽月居可供垂釣的檯子上釣了一個晌午的魚。他技藝不精,在這兒坐了一上午收穫也不大,午膳后閑著無事,便又擺開了架勢。
蘇恆來的時候,他正要收竿,可惜被蘇恆一擾,快上鉤的魚又跑了。
「蘇公公,你可得賠我。」柳臨溪玩笑道。
「將軍,眼下有樁事情得請您拿個主意,若是解了圍,別說是一條魚了,全魚宴奴才也給您備上。」蘇恆苦著臉道。
柳臨溪聞言起身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蘇恆一臉苦相,將程遠之事添油加醋地朝柳臨溪說了一通。
柳臨溪聞言不禁皺眉,昨天柳府門前那一出,李堰說不定已經心有芥蒂了,如今程遠不依不饒地鬧,保不齊把李堰搞的不耐煩了,後果不堪設想。再說了,柳臨溪也不敢保證原主和程遠就是清白的,萬一這孩子……
皇帝的綠帽子可不能隨便戴,搞不好那可是要株連九族啊!
不行,柳臨溪必須得阻止程遠,不然他早晚會被拖下水。
「蘇公公你先回去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柳臨溪道。
蘇恆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還是依言先回了御書房。
半個時辰后,御書房的太監通報:「柳將軍求見陛下。」
此言一出,李堰和程遠都驚訝萬分,倒是蘇恆偷偷鬆了口氣。
「誰讓他來的?」李堰看了蘇恆一眼,面帶不悅。
蘇恆道:「許是……柳將軍思念陛下吧?」
李堰起身走到外殿,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程遠,程遠一臉緊張地看向殿外,十分期待。李堰面上浮起一絲冷意,剛打算出去,此時殿門打開,柳臨溪拎著個食盒進來了。
李堰:!!!
程遠:!!!
柳臨溪今天特意穿了一襲紅色廣袖長袍,他皮膚本就白皙,被那袍子的顏色一襯,顯得越發不食人間煙火。他平日里不修邊幅慣了,頭髮經常半散著,倒是把精緻的五官遮了大半,如今頭髮精心梳理過之後,與此前慵懶隨意的氣質完全不同,倒是將那張令人驚艷的臉毫不吝嗇的露了出來。
很浮誇的造型,但確實好看。
看得李堰和程遠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我今日用了半日的功夫只釣了一條魚上來,怕你晚上回去就涼了,特意拿過來給你嘗嘗。」柳臨溪看都沒看地上的程遠,徑直上前挽住了李堰的手,將他拉到桌邊坐下。
李堰怔怔地看著柳臨溪,便見他打開食盒,取出了一碗魚湯。
蘇恆在一旁忙道:「陛下午膳都沒吃,正餓著呢,柳將軍來的可真是時候。」
「怎麼沒吃午飯呢?」柳臨溪問道。
「不……不餓。」李堰喃喃的道。
柳臨溪皺了皺眉,拉住李堰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開口道:「孩兒若是知道他爹爹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可要不高興了。」
李堰:!!!
程遠:???
「柳……柳將軍……」程遠開口叫到。
柳臨溪這才回頭看了一眼程遠,問道:「這位公子是誰?」
程遠:……
「這位是程公子。」李堰這會兒總算是回過神來了,調整了一下表情淡淡地道:「程公子聽說你懷了龍胎,很是關切,今日特意來宮裡看你的,想知道你在宮裡是否自在。」
柳臨溪忙道:「多謝程公子關心,柳某幸得陛下垂愛,如今又有幸能為陛下孕育孩兒,心中不知有多高興。初來宮中雖多有不便,但能日日與陛下相對,心中自然是不勝歡喜。」
程遠聽柳臨溪說出這番話,驚訝道:「柳將軍,你乃軍中男兒,刀槍劍戟都不怕,如今何苦為了偷生如此委屈自己?」
「程公子,俗話說的好,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說本將軍是在委屈自己,你如今跪在這裡苦苦勉強,又何嘗不是在委屈自己?」柳臨溪道。
程遠聞言眼圈一紅險些掉下淚來。
他到底是少年心性,又愛逞強,怕讓柳臨溪看到,於是扣了個頭便起身告退了。
待程遠走了之後,柳臨溪長出了一口氣,這才發覺李堰正盯著自己,那表情有些複雜,也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蘇恆這會兒算是放心了,笑逐顏開地提醒道:「陛下,魚湯該涼了。」
李堰端起魚湯喝了一口,看向柳臨溪問道:「真是你釣的?」
「自然不是。」柳臨溪道:「臣一上午只釣了兩條魚,都吃光了。」
李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