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黑暗森林

本沒有出聲，只是失神地望著遠方，好半天才注意到傑和賓來到了他面前。他的反應有些遲鈍，緩緩側臉看向他們，似乎陷在了某種不安的情緒中，低聲說：「我沒事，你們呢？」

傑見他身上並無傷口，神志還算清醒，總算放心下來，回答道：「我們都很好。」接著告訴了他戰勢和一些簡單的情況：「在你昏迷時，禮拜堂地下室的遺骸再次被喚醒，清算了大部分天災士兵，剩下的也被我們清理乾淨了。阿爾薩斯受傷逃走，天災軍團潰不成軍，看樣子短時間不可能捲土重來了。老弗丁受了傷，但性命無憂，被送回了禮拜堂。白銀之手這次損失不輕，他們的軍官現在正在清點傷員。」

賓見本愁眉不展，走了幾步半蹲在他身前，細心勸說道：「本，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但暴風城的隊伍還等著你回去主持大局，晴也需要你照顧，你必須馬上振作起來。」

這一場大戰出現了太多意外。首先是冰龍意外死亡，接著死騎們集體蘇醒，聯合銀色黎明的人一起對抗天災，墮落的灰燼使者褪去了邪能，在老弗丁的手中再次煥發出生機。禮拜堂地下室的英靈不知被什麼東西喚醒，和上次「血腥攻勢」一樣，又一次清洗了天災大軍。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人猝不及防，就在眾人詫異連連之際，天上出現了一扇黑霧繚繞的大門，恐怖的能量從門中散出，打在了阿爾薩斯身上，大家都在愣神時，然後那扇門忽地憑空消失了，阿爾薩斯也不見了蹤影。後來有人報告說看到他向北而去，看樣子是逃回了諾森德大陸。

本也變得十分古怪，之前還能從他身上看到「休」的影子，現在他越來越陌生，黑色的眼瞳猶如宇宙般浩瀚深邃，透出無限深沉銳利的光芒，猶如一顆遙不可及的星辰，看著讓人有些心驚。也許，他從來就不屬於這片大陸。

經過賓的提醒，本似乎被人拉回了現實，他看向賓和傑，逐漸收斂了神思。幾人簡單對話后，一起返回了禮拜堂。

禮拜堂內一片兵荒馬亂。破損的鎧甲、斷裂的兵器等物件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到處是血漬和藥膏的痕迹，傷員的呼聲、哭聲、呻`吟聲連綿不斷，牧師和聖騎士在廣場上穿梭，手忙腳亂地救人。

本找來牧師給晴檢查，牧師發現她身上並沒有傷痕，也沒有遭受什麼致命傷，可能是心神消耗過度才昏睡不醒，囑咐讓她多休息，等她自然醒來就可以了。本隨後和賓、傑一起安排傷員，處理其餘遺留事項。

禮拜堂的人不久后收到消息，部落和聯盟的大部隊在東西瘟疫交界處和天災主力對陣，因為阿爾薩斯的離去，天災軍團四散逃逸，聯軍很快大獲全勝。

當天，禮拜堂派去納克薩瑪斯的主力部隊趕了回來，同時，幽暗城在一天前收到聖光之願禮拜堂發出的求救信號，派出數艘飛艇前來支援，只是等飛艇和納克薩瑪斯的主力隊到達禮拜堂時，天災軍隊早被地下室的英靈清理乾淨了。

參與禮拜堂守衛的人都看到了那些升空的聖騎士和牧師影像，也猜測出了阿爾薩斯攻打禮拜堂的原由，如今禮拜堂的地下室已成了公開的秘密，聯盟和部落的人都沒提及怎麼處理那些屍骸，一致守護著這來之不易的短暫和平。

銀色黎明、白銀之手騎士團、幽暗城因為納克薩瑪斯和禮拜堂的戰鬥遭受了不小損失，死亡人數達到上千人，還有不少傷員，賓和傑一人留在禮拜堂收拾殘局，一人回了幽暗城向女王報告。暴風城的人類這次立了大功，隊伍的損失也相對較小，本了解了詳情后讓凱文回暴風城向國王報告，他留下善後。

等一切完全平息，已經過去了整整一星期。

在這段時間內，覺醒的死騎選出了自己尊崇的首領：達里安·莫格萊尼，組建了一支死騎隊伍——黑鋒騎士團，他們回黑風要塞重整旗鼓，打算向天災軍團宣戰。

提里奧·佛丁在聖騎士和牧師的悉心照料下迅速恢復了傷勢，開始編排殘部，著手組建銀色北伐軍，進攻北方大陸，目的也是為了消滅天災軍團，甚至還和黑鋒騎士團結成了盟軍。

本傑明·因特雷斯率領先鋒隊成功奪取埡口，接著又領隊攻打納克薩瑪斯，最後還勇敢對抗阿爾薩斯，他的傑出表現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瓦里安收到消息后對他大加讚揚，承諾回暴風城會對他進行特別嘉獎。

暴風城在這次戰役中立了首功，其他各個家族的代表均有不錯表現，人類無論在聯盟或者部落面前都揚眉吐氣了一把。

聯軍總計損失了上萬人，但經過艱苦奮戰，迎來了最終的勝利。部落和聯盟的關係上升到一個新台階，擬定了互不侵犯的合約和一系列尊重雙方權益的法規，平等互利成為了兩派陣營的共識，這片大陸再一次迎來了新的時代。

暴風城呈現出一片歡樂、喜氣洋洋的氛圍，商店大門掛起了藍色綢帶，街道上堆滿了鮮花，人們笑逐顏開，為艾澤拉斯生靈的勝利狂歡。

晴一直處於昏睡狀態，本除了進行善後工作，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等把所有事情處理完成後，把她帶回了暴風城。

一進城門，他便把晴帶去了因特雷斯城堡。布萊克家族聽說后立即派丹和菲過來要人，但無論他們用什麼借口、任何手段，都無法將晴從本身邊帶走。最後布萊克公爵無奈，只能派菲守在晴身邊，讓本自己去向國王稟明這件事。

因特雷斯公爵對此毫無準備，直愣愣地看著小兒子抱著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回來，不正是狼族的晴麗·布萊克？莫名其妙升級成了祖父，心中自然是高興的，但想到本的婚姻一波三折，這次聯姻對象是熊族，如果悔婚，熊族豈會善罷甘休？丟下勢力龐大的熊族，轉頭和狼族聯姻，兩個家族「弱弱聯合」，這是被所有政客所厭惡的組合，公爵一時間喜憂參半。

昆參加完主戰場的戰役，比本早幾天回到暴風城。之前他一直勸說本接受琳，直到看到晴的狀態，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差點拆散了這對小情侶。如今他明白說什麼都沒用了，本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昆決定不過問關於他們的事，只是囑咐僕從們好好照顧晴。

自從小因特雷斯大人回來后，城堡的僕從們度過了最心驚膽戰的幾天。老因特雷斯大人面色沉重，一個人關在書房裡不見人；大因特雷斯大人心情也不好，從早到晚都在嘆氣，最後還去了夫人安的墓地，在那裡待了一整天。

小因特雷斯大人開始還算正常，但在狼族的人來了之後，他面若寒霜地看著狼族的人，一副把人活生生嚇死的模樣。僕從們不知所以，怕得不行，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和善可親的小主人一瞬間就變了顏面，一大群人至今仍如履薄冰，走路都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生怕一不小心就丟了飯碗。

夜幕降臨，暴風城北面的港灣吹來了涼爽的海風，卷攜著海上的霧靄在市井中穿梭，輕撫著城中古老的建築，各個城堡紛紛開始點燈。

本卧室中的油燈亮起了微弱的光芒，火苗在夜風中跳動，室內的光線忽明忽暗，侍女上前挑了挑燈芯，走到窗邊關上了窗戶，靜靜地退出了房間。

卧室中間的大床上躺著一個銀髮女子，柔軟的長發如海藻般散開，鋪滿了床沿，巴掌大的小臉凹在枕頭中，眼皮輕輕顫動著，卻沒有睜眼的跡象。

「呼哧呼哧」，她急速喘氣，拚命揮動手臂，不停朝前奔跑。晴搖了搖頭，知道自己在做夢，努力想掙脫夢魘，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抽身。

她又一次進入了那片森林，這裡沒有白晝、沒有黃昏，連一縷光都不可見，只有黑暗、陰森、冷寂，宛如一塊被人遺棄的可怕沼澤。

她的一生都在逃離這片森林，可陰影總是如影隨形，彷彿根植在了腦海中，讓她逃脫不了、疲於奔命。

「我要出去。」晴仰頭對著墨黑的天空，撕心裂肺地大喊。

沒有任何人回應她，空中傳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還有自己急促的呼吸聲，一切都像淹沒在了幽暗的泥沼中，抗爭顯得毫無用處。

「放我出去。」她瞳孔微縮，雙手緊握成拳狀，絕望地喊著，體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和壓抑。

等她瘋狂喊叫了半天，漸漸冷靜下來之後，才發現林中起了大霧。

這是什麼情況？她第一次在黑暗森林見到迷霧，之前看到的只有黑漆漆的樹林而已，仔細回憶了一番，晴再次確定從沒見過霧氣。

今天為什麼會忽然起霧了，難道這次有什麼不一樣么？她心頭一顫：這片霧會不會是她逃出去的希望？

晴理了理思路，慢慢回想在黑暗森林發生的事，記起曾經見到過一個和本一模一樣的聖騎士，他去了哪裡？她的心思逐漸安定下來，決定先去找到那個聖騎士，然後和他一起離開這裡。

第一次，她不再害怕，心中有了清晰的方向，主動伸手撥開了那片迷霧。

接著，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片霧開始扭曲、盤繞，連帶著森林都如動畫一樣旋轉起來，一幀一幀的畫面像被擠壓在了一起，猶如黑色條帶般飄浮在了她身側。

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晴驚惶不已，雙臂抬起、背脊微弓，做出防禦的姿勢，腦中飛速思索著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她準備召喚武器時，那些可怕的條帶驟然停止了運動，她眼前出現了一個靜謐、祥和的空間，依然是黑沉沉的一片，她卻感覺如此熟悉。

腦中彷彿有光亮劃過，照亮了一些隱秘的角落，晴恍然大悟，頃刻之間明白了永遠走不出那片黑暗森林的原因。

她伸展雙手，張開五指，那漫無邊際的黑暗空間像是活了過來，圍到了她身邊，滲透了她的指尖，在她指縫中慢慢凝成一股細流，最後全部湧入了她的身體。

對了，是這樣，她想起來了，那片黑暗森林是她自己！

難怪，她一生都在逃離，卻永遠也無法逃離，因為她根本無法逃避自己。黑暗、死亡的創造者不是燃燒軍團，也不是天災軍團，而是她，她是暗影界的統治者。

她終於想通了，原來，她的血可以輕易打開有安其拉和菲拉斯有泰坦封印的石門，是因為她是和泰坦平起平坐的神祗。

但是......這麼多年，她都幹了些什麼？

她創造了恐懼魔王，製造出了統御王冠和霜之哀傷，鼓動泰坦薩格拉斯造反，締造了燃燒軍團和天災軍團，把美好的凡人世界變成了無間地獄。

戰爭成了艾澤拉斯大陸的主旋律，遠到上古之戰，近到獸人入侵，燃燒軍團和天災軍團肆虐，生靈們的鮮血浸染了大地，很多人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要去戰鬥，便死在了屠刀之下。無數無辜的靈魂被帶領進入了暗影界，只有這樣，她所在地的能源才不會枯竭，勢力才會越來越壯大，坦率地說，暗影界只是是一個靠生者靈魂帶來的能量運作著的世界而已。

不，她不想害死這麼多人，這不是她的本意，發生這些事是因為......

一瞬間，晴淚如泉湧，一串串的淚珠順著眼角滾落，「吧嗒吧嗒」滴在枕頭上，趴在她床沿休息的本立即醒了過來。

「晴，你怎麼了？」他睜著滿是血絲的雙眼，擔憂地望著她，就在他小憩的一會兒時間裡，晴像經歷了什麼災難般哭起來。

晴聽不到他的話，只是閉著眼一個勁地搖頭，後腦勺不斷在枕頭上磨蹭，淚珠像泉水一樣不停往外涌。

看到她這副模樣，本心亂如麻，站起來朝前傾身，伸手固定住她的頭顱，稍顯僵硬地命令道：「晴，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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