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是個病嬌藍孩
玄普道人面露威嚴的站起身來,理了理道袍,正色道:「走,咱們到前院里瞧一瞧,究竟是何人在興風作浪!」
沒成想剛走出兩步路,就被人扯住了道袍的大袖。
「師父,那無憂師弟他......」齊小柒眼巴巴的看著他,滿臉寫滿了三個字——「求求了」。
「你師父我像是那不通情理之人嗎?」玄普道人假意呵斥道,「把無憂那小子關起來是為了眼下先息事寧人,把那些討事的先安撫住罷了,他現在雖在柴房關著,但是你不是早就使了你二師兄給他送了吃的嘛!你當我真不知道啊?臭丫頭!」
齊小柒嘿嘿傻笑了兩聲,憨憨的撓了撓頭。
「現在看來事有蹊蹺,老道我自家孩子做錯了事,我自會關起門來好生管教。但是有人試圖跟我使心眼子陷害我的人,那老道我也斷斷不能讓他們欺到我頭上去!」
雖然玄普道人發須如白霜,可走起路來依然是健步如飛,全然不見老態。要說這老頭這幾年倒是越來越容光煥發了,最初建立這道觀的時候,還端的上是一副仙風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樣,這幾年折騰下來,倒多出了許多的煙火氣。
不過倒也不能說這樣不好,起碼玄普道人自己心裡還是蠻喜歡現在這種入世的「人味兒」,心態可以脫俗,但狀態可以入世啊,這不衝突。
道觀並不算太大,幾人又都是修行之人,步履輕快,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玄普道人就帶著大弟子觀敬和唯一的女弟子齊小柒,攜同幾個觀里幹活的小廝和新入門的小道士,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了前院待客處。
待客廳此刻已經不再混亂,除了有幾個女眷正湊著腦袋竊竊私語,身後還站著幾個魁梧的大漢,塊頭倒是挺大,但是依然沒什麼氣勢。
他們如此這般,倒是顯得這廳中四角處當值的幾個小道士顯得格外有格局,雖面有稚色,但是一個個都鎮定自若,毫無慌亂之色。
不錯,這是觀敬帶出來的年輕人,後生可期啊!
玄普道人正四下環顧情況,就聽得一個尖利的女聲刺破這平靜,夾槍帶棒的指向自己。
「你就是玄普道長?」坐在大廳右側偏座上的一個體態豐腴的中年娘子面有不悅的先開了口。一般略微肥碩的人,面相都會顯得有些憨厚老實,這這位中年娘子卻偏偏面有刻薄之相,眼角眉梢吊著一股子不好惹的意味,光看面相就知道是個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主兒。
「奴是咱們京畿縣令府上,嫡長子何承軒的奶娘,我們家軒哥兒被你們道觀里的小道士欺負了,你這個主事的管不管?要說你們還是修行之人,如此心胸狹窄,仗著自己學過些子拳腳功夫,就覺得自己了不得了是吧?我可告訴你們,我們家軒哥兒可比不得你們這麼魯莽匹夫,我們可是京畿縣令的嫡長子,從小都是錦衣玉食,百般寵愛,哪受過這等委屈?......」
這位中年娘子想是早就醞釀好了說辭,抹的嫣紅的嘴唇子直說的是唾沫橫飛,半分沒把玄普道長放在眼裡的意思,一手叉著腰,另一隻手也不閑著,在屋裡指指點點,別的不說,氣勢上把握的還是相當準確的,起碼先發制人的意圖清晰明了。
「我問你,這偌大一個道觀,你到底能不能說了算,你教出來那幾個有眼無珠的小崽子下手也沒個輕重,害的我們家軒哥兒卧床休息到現在還沒好,可把我心疼壞了!」肥碩的中年娘子說到此處,還動情的拿了帕子拭了一下眼角那從未流出的眼淚,「今日里,我就是為我們家軒哥兒討公道來的,今日你個老道要是不給我們個說法,我定是不能依的!你也別說我們仗勢欺人,我們家主君雖是個和善的,又礙於身上背了官家的差事不便親自前來。你也別想著哄騙我一個婦道人家,反正不管怎麼說,你必須得給我個交代,我們軒哥兒斷斷不能白白受了這屈辱!」
這婦人想是說的暢快,言語間不自覺的帶出了些許的不屑和鄙夷之意,齊小柒強忍著沒有還嘴,但已經是氣的撅起嘴巴,拳頭也攥了起來,看樣子像是要分分鐘衝上前去,撕了這張口無遮攔的嘴。
不過倒也輪不到齊小柒上前理論,玄普道人本來也不是個怕事兒的。
「這位娘子口口聲聲要找貧道要擱說法,想來已經是詳細調查過這件事情的始末了,還請娘子給貧道指明一二,是貧道的哪位弟子傷了你家小哥兒,若證據確鑿,貧道自然不會包庇袒護,定然好生管教,並給府上一個合格的答覆。」玄普道人雖面有慍色,但語氣依舊沉穩,聲如洪鐘,底氣飽滿,道袍一甩,躲著步子走到廳中主位,然後轉身坐下后,不緊不慢的吩咐,「觀敬,你去使人將你幾個師弟叫過來,順便帶上新入門的幾個孩子,告訴大家在院子里等候......小柒,你去喚你無憂師弟來,也一併到院子里等著。」
看到玄普道人沒有如自己預料那般賠禮道歉,然後商議補償細節,反而一副要將此事鬧大的模樣,中年娘子面上略有驚慌,跟後面幾個家眷眼神交流了一下,剛想出言攔阻,卻被玄普真人不動聲色地把話頭接了過去。
「這位娘子暫莫焦躁,既然你們今日尋到了我這道觀之上,貧道自然要細細調查,斷然不會讓京畿縣令家的嫡長子白白受了屈辱。但是貧道也有一句話需跟娘子交代一下,這道觀本是清修之所,不沾俗世,若是有人平白污我道觀清譽,辱我門人清白,那貧道也是斷斷不能忍的,若真有此事發生,還請這位娘子回去稟明京畿縣令,請他記得幫貧道消除不良影響,畢竟人言可畏,我們修行之人雖淡泊世事,卻也不想白白擔了污名。」
唔——
齊小柒稍稍有點心虛的斜眼看了一下玄普道人。師父他不會是忘了她夥同師兄們戲弄那何承軒的事了吧,怎麼說的這麼篤定。
感受到齊小柒瞟過來的眼神,玄普道人淺笑著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你去喚你無憂師弟的時候,莫要忘了提醒他多添一件大褂,這孩子身子弱,前幾日又受了驚嚇,身子要緊,來的路上不必太過焦急。」
說完,還悄悄的挑了一下眉毛,使了個眼色又轉頭去按下已然略略焦急的中年娘子。
齊小柒立刻心領神會的應了下來,假裝鎮靜的施了禮退出了會客廳。
剛脫離開眾人的視線範圍內,齊小柒就一把摟起道袍下擺,撒腿往後山的柴房跑去。
嘿嘿,看來師父也不是頑固不化嘛,聽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準備護犢子護到底,把這事兒給賴過去了!不過她齊小柒可不會覺得心虛,本來就是那個何承軒自作自受,平日里仗著自己爹爹不過一個九品的官職,就如此的眼高於頂,心狠手毒。
而她只是小小的教訓了他一下,最多就是讓那潑皮有點遭罪,有點噁心,絲毫不會傷及性命,最多也就是沾染個風寒,難受幾天罷了,比起他平日里對鄉親們做的那些惡事,她還之彼身的,只是十之一二罷了。
不過細細想來,她並沒有留下什麼確鑿的把柄,更沒有落下什麼暴露身份的證據,賴就賴了,硬著頭皮吃虧的才不是什麼英雄,那是傻子。
到了柴房門口的時候,齊小柒已然是捋順了玄普道人的意圖,心下大定。現在得跟無憂師弟細說分明,這個傢伙是個直腦筋,大多時候都像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唯一能說服他的,只有她齊小柒本人是也。
師父讓她不著急,慢慢過去,想必就是給她留出時間說服無憂師弟串供了。
哎呀,我怎麼這麼機智!齊小柒心裡不停讚許自己的聰慧過人,一邊出聲喚著無憂師弟的名字,伸手緩緩推開這殘破的柴房門。
「無憂師弟,你在嗎?」柴房本來就是防止雜物的場所,免不了有些雜亂,齊小柒不想往裡再鑽,就站在門口喚了幾聲。
倒是沒有意外的,齊小柒的話音未落,就聽見無憂師弟悶悶的在角落給了回應。
「快來快來,師父叫我喚你出去呢——」小柒在門口興奮的揮著手,喚他走出柴房。
無憂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然後就站起身來,拍了拍道袍上的塵土和木屑,慢悠悠的走出了這雜亂的小屋子。
不過幾年的功夫,這個被齊小柒從山下「撿」回來的少年已經出落成了一個眉眼如畫的青蔥少年,不再是最初那般衣衫襤褸的「小叫花子」的模樣。一身寬大的道袍在他瘦削的身子上略顯空蕩的掛著,山風一吹,倒是平白添了幾分飄逸的仙氣,五官面貌宛如雕刻出來的一般,精緻中透著些許清冷的意味。雖同在這山上修行,皮膚卻不像他的幾個師兄那般粗糙泛黃,反倒略顯蒼白,嘴唇也少了一些血色,透著一絲病態的嬌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