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過不去的坎
第75章過不去的坎
陸知遇好奇。
「這是知恩離京時給你帶過來的,他本想直接給你,但輾轉到了我手上。我本想著這一路你也用不上,打算回京后再給你的。」
趙宸從隨從手中拿過那樣東西,遞到陸知遇面前,「拿著。」
是那夜與陸震翻臉時,她扔在陸府的佩劍。
轉眼間,距離那一個傷透了她的心的雨夜,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了。
再見到這把本被她丟棄的心愛之物,內心竟感慨萬千,同時,竟有幾分悲愴之意。
若是爹爹此刻知道她即將出征,他又會如何呢?
潭州,畢竟是母親的故鄉啊。
當年母親直至病故也沒能等來父親看她一眼,如今暴亂四起,若是京城真的派人前來援助,來的那個人,會是父親嗎?
「記著,你姓陸。」
趙宸看到了她眼裡的淚花,喉嚨哽了一下,拉她進懷裡,臉緊緊貼著她的,「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回京。」
陸知遇點了點頭,沒出聲。
「陸將軍,該啟程了。」
終須一別。
縱有千般不舍,趙宸也不得不放開了陸知遇,目送她上馬,然後調了馬頭,飛奔而去。
「知恩,照顧好你姐。」
陸知恩點了點頭。
旋即,一行人跟隨而去。
快馬奔騰而過,塵土飛揚。
趙宸目送著那一群遠去的身影,斂了送別的悲傷心緒,問:「以他們的速度,到潁州要多久?」
「不眠不休的話,明晚應該就到了。」
「算一算時日,京城那邊若是有動靜的話,這幾日應該也要到了。」
趙宸沉思了片刻,對杜無為說:「既然他們已經出發了,本王也是時候去陳家走一趟了。」
*
自王家沒落之後,陳家算得上是潭州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了。雖然陳家世代不為官,但作為商戶世家,莫說是在潭州,就連在東胡那邊,陳家也是有些家業在的。
既是商戶大家,那麼最不缺的便是錢財。
趙宸此去最主要的目的很簡單,打開陳家的糧庫。
陳家的家主陳松澤見到杜無為領著一位皇子過來了,笑得嘴都合不攏了,老早便出門遠迎,「陵王殿下,杜大人。二位大駕光臨,真是讓小人這寒舍蓬蓽生輝啊!裡面請、裡面請!」
潭州雖與京都相鄰,以一山之隔分為兩地,但潭州的子民素來未接觸過京都的大人物。
如今陳家的大院里竟來了一位身份地位如此顯赫的皇子,不免有許多人偷摸躲著,想要一睹皇室宗親的風姿。
趙宸與杜無為一路跟著陳松澤走到大堂里,陳松澤都還笑呵呵的,親自給趙宸奉了茶,又道:「小人家中的這些個女眷、下人,沒見過天家的貴人。若有冒犯之處,還望陵王殿下莫要怪罪。」
說著,他又給杜無為奉了茶。
趙宸對茶的要求素來高,聞了一下,便放在了一旁,一滴未沾。
杜無為見了,也把茶杯放下了,道:「殿下今日前來,是有一要事要辦,還希望陳老爺能夠多多配合。」
「好說、好說!能為天家辦事,是我陳家的榮耀!杜大人儘管直說!」
杜無為看了趙宸一眼,低下頭,「是這樣的。前幾日本官的府衙差役在王家的老宅子那邊施粥給難民,恰巧陵王妃也在,說是瞧見了一個不像是難民的人混在人群中不知想幹些什麼,便跟了去。結果,繞了幾個彎子便跟丟了。」
說完,看了陳松澤一眼,「對了,陳老爺怕是還不知道,陵王妃出身將門之家,性情剛烈嫉惡如仇,發現了此事之後極端不痛快,便告知了殿下。殿下知道后,特命下官調查了此事,發現陵王妃最後跟丟的那個地方,確實是通向陳家的後院的。」
陳松澤聽了,表情滯了一下,緊跟著笑道:「杜大人的意思是,那個假扮難民的賊人跑到我家後院來了?」
「此人行徑可疑,本官自是要考慮到陳老爺家眷的安危。」
「嗯,杜大人倒是有心了。」
陳松澤乾笑了兩聲,又問:「不過……這施粥當日門庭若市,不知陵王妃是如何判斷真假難民的呢?」
「這個本官自是不知,只聽王妃提到了鞋子。」
「鞋子?」
陳松澤哈哈大笑,「這哪兒能啊?要不杜大人把王妃請過來,小人把家中的僕人們全部叫出來,請王妃來認,如何?」
「不必了。」
一直沉默的趙宸終是開了口,「王妃今日領兵出城,去了潁州。」
陳松澤呆了一下,呵呵笑,「這小人是孤陋寡聞了,竟有如此女中——」
「王妃去了潁州,怕是萬友青萬大人的地位也就保不住了。」
趙宸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直擊要害,「不知這位老爺是打算如實跟本王交個底,還是想等上頭派個人下來,像封了王家一樣封了你這宅子?」
*
這一日,紫宸殿早朝。
挂念著北境的災情,趙霽當眾責問戶部尚書:「這賑災應該已是每年冬天的例行事宜了,每年都是由戶部辦理。今年朕雖抱恙,可既然陵王自行請命前去賑災了,為何這戶部下放到災區的銀兩卻遲遲沒有到位?」
戶部尚書蔡遷聽了,一下便跪在了地上,「請陛下贖罪。戶部在剛入秋的時候,便開始準備冬后的賑災事宜,不過陵王殿下去得匆忙,東西又要得急,一時間,臣亂了陣腳——」
「你都是朝中多年的老臣了,就這麼點突髮狀況,還能讓你自亂了陣腳?嗯?」
蔡遷趴在地上,偷偷抬了下頭,又急忙底下,「回稟陛下,只因陵王殿下確實是人未到,只派人傳了個信過來,實在是有些過於草率。況且這親出賑災又沒有聖上口諭,因此臣以為——」
「北境災荒是何等要事?陵王身為皇子,在朕病下的時候,替朕心繫著北方的難民,不過走得急了些沒有來得及正式請奏,愛卿難道就如此不懂得變通嗎?」
蔡遷不敢說話。
「中書令以為呢?」
趙霽看向蔣英狄,「朕不在的這段日子,可是蔣卿在代管這一應事物的。」
「回稟陛下,此事,是臣的失職,還請陛下贖罪。」
蔣英狄不為自己辯解,直接請罪。
中書令在朝中位高權重,更是陛下的親信重臣,蔣英狄這般性子,眾人早已見怪不怪。
趙霽見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道:「如今北境黎民怨聲載道,怕是,一時間是平息不了。至於如何罰你們兩個,且看事情後續如何發展。現在,你們趕緊把該備齊的一應物資全部都準備好了趕緊送過去,動作要快。」
蔡遷和蔣英狄趕忙謝了恩,站回到自己的位置。
「如今北境暴亂四起,怕是邊境的州府一時間也應付不過來,因此朕想——」
「報!——
「啟稟陛下!邊關急報,潁州翚水至邊關有大約十萬農民兵對潁州、潭州北部形成了合圍之勢!潁州知府萬友青大人特來向京城求援!」
「什麼!」
趙霽震驚,群臣也按捺不住了。
「十萬農民兵……」趙霽氣得牙關緊咬,「這是要造反嗎?」
一直默不作聲的趙禹看了蔣英狄一眼,嘴唇抿得緊緊的,當即請命道:「父皇,潁州畢竟是關防重地出不得差池,眼下七弟又還在北境,當務之急是立刻派軍前去支援萬大人。」
「陛下,臣以為華王殿下所言甚是,潁州過來便是潭州,潭州過來便是京城了!望陛下早作決斷!」
「臣附議!」
文武百官紛紛跪下請命,趙霽卻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未做聲的陸震,「陸卿以為呢?」
陸震上前兩步,張了張嘴,「陛下,百姓暴動、起義,無非是天災人禍,實在是決斷了他們的生路,因此他們才不得不走上了這麼一條大逆不道之路,縱使聲勢浩大卻也不成氣候。臣實不相瞞,因小女跟隨陵王殿下,尚且也在潭州,前幾日,臣已經派犬子押送了一批府上的物資前去支援。若是押送及時,興許潁州一役可以倖免。」
「那這十萬民兵……」
「陛下。」
陸震忽然跪下,閉了眼,深吸了一口氣,「陛下,民兵起義本不足為患,只是這潁州畢竟臨近青瀘城,事關重大。而今日早朝前臣收到急報,小女已經……已經領兵前去潁州了。」
「你說什麼?」
趙霽大驚失色,「陵王妃?她、她……」
「陛下不必憂心,小女乃是將門之女,能為陛下效力求得邊關安寧是小女的榮幸。只是這邊塞重地關係到陛下的江山社稷、國之安危,臣請命,願率軍親征北境,以解北境之危!」
*
養心殿,趙霽命吳光遣散了所有人,只余了陸震在。
開口便問:「陸卿效忠朕,已經多少個年頭了?」
「回陛下,已有二十餘年了。」
「二十年了啊。」
趙霽側靠著椅背,眼睛不知看著何處,半晌后,輕聲嘆道:「朕知道,這二十年來,你對朕是忠心耿耿、毫無二心,更多是為了感念朕對你的一點恩情罷了。其實在你心裡,青瀘城、北境一直是一道過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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