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騷年們的友誼

「你還好意思說我，你都不看看你自己，那娘娘腔的腔調，聽起來就讓人渾身起起皮疙瘩，真受不了。」公孫華實在是無法反擊了，道出了宮壽身上目前最顯而易見的缺點，娘娘腔，我們心裡一直很清楚這一點，誰都不願意去說破，生怕會造成宿舍不和諧的景象，但是誰知道這次竟然讓公孫華一語道破。

我離宮壽最近，我很清楚地看到宮壽的臉色略微地變了一下，他的身子也不禁顫抖了一下，我想宮壽可能因為這個原因，曾經受到過不少的嘲笑吧，畢竟娘娘腔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背負的，更何況是對於非常優秀的學生而言，而且別人眼中的高材生，父母手心裡的寶。

正如我猜想的那樣，在以往的日子裡，或多或少，因為自己天生娘娘腔的緣故，宮壽曾經遭受到別人的嘲諷和奚落，那時周圍人同情而又歧視的目光，因此宮壽也一直經受心靈的煎熬，那段刻骨的痛楚，他一直沒能忘記那次別人對自己的侮辱，他一直在刻意地迴避著這段記憶。

宮壽低了低頭，復又抬起頭來，站直了身子，大聲地啜泣道：「是，是的，我就是娘娘腔，怎麼了，如果你嫌棄我，大可不必和我交往，我也可以當你這個舍友不存在。」

「我曾經忍受過別人多少的嘲笑，我都忍了過來，本來想著你們是我的舍友，或許不會和別人一樣，誰知道你也是那麼膚淺，俗不可耐，看來我還是把人想的太好了。」

「我以為我來到一個新的地方，我可以不必再因為那些別人的閑言碎語生氣，誰成想連我身邊的人都會來嘲諷我，我能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誰能告訴我？」

宮壽的言語中夾雜了太多無奈和悲憤，那對命運無可奈何的凄涼，身為別人眼中的優秀高材生，不可避免的，他的心中也存在著那一份洋洋自得的驕傲，他有自己的尊嚴，哪怕事實就是這樣，自己娘娘腔的聲音，天生的，無可改變，因為那無從改變。

站在宮壽身邊的我們，忽然都止住了笑聲，一瞬間沉默了，世界安靜了下來，彷彿本來便是如此，沒有喧鬧，沒有爭執，有的只是死寂一般的寧靜，那一刻，我彷彿能夠聽見我們彼此的心跳聲，砰砰，那麼清晰。

公孫華默默地低了低頭，低聲說道：「宮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宮壽的眼眶裡含著晶瑩的淚珠，可是他忍住沒讓眼淚流出來，他不想讓別人看道他自己的脆弱，哪怕是在被被人戳傷痛處的情況下，他能夠感覺他那一刻，在他的心裡，似乎有一塊鏡子碎了，碎的只剩下滿地的渣子，他一直很小心維護的東西頓時失去原本的意義。

周圍人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我們這邊，我們身邊聚集著的人也越來也多，他們大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宮壽似乎是察覺到了周圍人的眼光，他想逃離這裡，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無法忍受別人的奚落和那種高高在上的同情，對於他來說，那是無法忍受的恥辱。

但是，他面前站著的不是別人，是他未來需要相處長達四年的舍友，他能夠逃得了一時，可是還有那麼久的時間，他該站在哪裡，他該如何自處，是默默寡言還是裝作一副不認識的模樣，畢竟大家都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低頭不見抬頭見。

宮壽再次低下了頭，努力地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笑呵呵著說道：「沒事，我沒事，沒關係的。」他苦澀的笑容在我看來是那麼難看，我知道那一刻，他心裡肯定是在哭泣，但我眼中看到更多的是眼淚之後的堅強。

此刻，公孫華手足無措，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他能夠做什麼。

魚飛很有眼色，笑了起來，打著圓場，朝著宮壽說道：「今天下午還要訓練呢，趕緊的，出完飯回去休息了。」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宮壽，在徵詢著宮壽的意見。

我們目光里的焦點全部彙集到了一塊，在宮壽的身上，我們心裡也在期待著宮壽的表現，希望他可以真的原諒公孫華，前一刻的芥蒂止步在那一刻，不再延伸，我們的友誼不會就這樣短暫地消失，彼此的關係還可以挽回，我們的生活可以重歸於好，一如昨日。

我們的期待並沒有落空，因為宮壽沒有讓我們失望，他借著魚飛的話下了台階，很是勉強地笑著說道：「吃飯，嗯，吃飯。」

雖然他的笑容很是勉強，但在我們眼中，這笑容總歸是好的，比起橫眉冷對來，要強了太多，而我們也再次回歸於好，尷尬在那一刻瞬間解除，笑容再次出現在我們臉上，似乎一切沒有發生，時空逆轉，我們依然是剛剛來到食堂的那副樣子。

「好了，趕緊吃飯吧，周圍的人都快走完了，再不吃啊，我們可就沒飯吃了。」孫炳忽然開了口，在一旁提醒道。

我心裡想著：「食堂沒飯了，怎麼可能，食堂這地方不就是吃飯的地嘛，再說了，食堂這麼大，隨便找點東西都可以吃吃，反正也不差我們這幾個啊！」

可是當我轉過身去，望向四周，才發現，在我們看熱鬧的那些時間裡，周圍吃飯的人已然走了許多，食堂里的桌子空出了不少。這時我才意識到，似乎我們耽誤的時間已然很長了，這次本來不該有的喧鬧已經消耗了不少休息時間。

「吃飯吧，食堂的人都快沒了，再不吃啊，可真的沒飯吃了。」我臉上露出很燦爛的笑容，笑嘻嘻地說道。

站在原地的我們，再次動了起來，不再在吃飯的問題上糾結，很自然地，我們不約而同地拉著宮壽去了賣面的那個窗口，小心翼翼地照顧著這一次受傷的宮壽，彌補著方才所有的尷尬。

我能感覺到我們那一刻的默契，儘管我們剛剛認識不到一周，彼此並不算是多麼了解，或許，似乎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我們能夠住在一起，能夠在這很寬闊的高考大潮中相逢，在這所很是古老的學校里相遇，不得不說，這是我們今生的緣分，我們該珍惜的緣分。

緣分在我心裡一直是很神聖的事物，我很認真地對待它，生活里，我遇到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情，我知道這一切並不是偶然，相遇那是早就在很久以前註定好的，沒有任何預兆，就如在之後的歲月里，我會遇見那個美麗而又堅強的女孩。

似乎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一刻所犯的錯誤，這時公孫華的表現也顯得異常勤懇，很專心地注意著宮壽的動作和臉色，彷彿生怕宮壽心裡會過不去，畢竟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而宮壽是這場不該存在的喧鬧里唯一的受害者。

直勾勾地看著公孫華的動作，我心裡覺著十分的好笑，就一本正經地說道：「大叔啊，下次可千萬別這樣了，你這模樣啊，我可受不了。」

「哎，我這可真是自作自受啊，下次打死我也不做這種事了，真心累。」公孫華哭喪著臉，彷彿是真的做了什麼迫不得已的大事，身心受到什麼很嚴重的傷害一般。

他們幾個也被我們兩的對話逗樂了，笑的直不起腰，而宮壽臉上的笑容重新綻放了，我能夠看得出來，這一刻的宮壽，很陽光，他臉上的笑容很真誠的，沒有一絲勉強，沒有任何的矯揉造作，不參雜任何東西。

我很開心地笑著，在笑著公孫華的殷勤，可是連我自己沒想到的是，在未來的某一天，我眼前的這一番場景，會無比真實地再次出現在我的身邊，只不過不同的是，這份尷尬的男主角不再是公孫華，換成了我，而一切的源頭全部都是因為那個女孩，那個美麗而堅強的女孩。

我小心翼翼地吃著剛剛出鍋的麵條，因為麵條很燙嘴，我估計短時間內是無法入口的，抬頭看了看其他人，發現他們都在用筷子使勁攪著碗里的麵條，試圖讓它快點涼下來。

當我正準備低下頭繼續攪拌的時候，我和宮壽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他也在觀察著其他人的動作，我沒有過多地看他，趕忙低下頭繼續注視我自己碗里的麵條，似乎是我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般。

只聽宮壽開口說道：「都怪我不好，非要吃什麼麵條，要是按大叔說的，我們早就回宿舍休息了。」

我望著其他人，他們臉上的表情和我一般，是高興，因為這一刻，宮壽和公孫華的芥蒂消失了，方才的尷尬終於沒留下任何痕迹，雨過天晴了。

「沒事的，反正我們又不急這一時半會的。」笑嘻嘻的龍澤忽然很懂事了，傻傻地說道。

我們也不約而同地附和著大胖龍澤的話，因為不想宮壽心裡有任何的難堪和自責。

雖然碗里的麵條很燙，但是在我們的辛勤攪拌下，我們終於吃完了我們軍訓歷程中的第一頓午餐。這一頓飯，其中蘊含著許多有紀念性質的東西，代表著我們在大學這段旅途中彼此友誼的正式開端。

但是事情並沒有就這樣輕易地完結，回到宿舍之後，正當我們很開心地準備休息的時候，宮壽臉上的表情很嚴肅，很認真地說了一句話：「我不想你們瞧不起我，但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們的友誼會常在，正如我們今天中午所吃的這一頓飯時一般。」

魚飛伸出自己的右手，說道：「讓我們為友誼加油！」

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其他人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我們的手放在一起，就像是摞在一起的書一樣，很親密，而這一刻，我們的心，也在一處，因為我們這來之不易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