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你、你胡說什麼,誰會跟你吃醋!」
柳未舒放鬆了的身子一下子繃緊,段思情唇邊原本淡粉的耳朵,瞬間紅透。
段思情笑著繞到柳未舒面前,柳未舒卻做賊心虛地撇開頭去。
「師姐若不是吃醋,為何這幾天對情兒這麼冷淡?連飯都不給情兒盛了」
「是我對你冷淡,還是你對我冷淡?!」,柳未舒氣得辯駁,回頭看見了段思情那似笑非笑的眼眸,才知道自己上了她的套,頓時更加生氣了。
「原來師姐是怪情兒冷落了師姐?」
段思情抓住柳未舒的手,卻被氣頭上的人恨恨甩開,段思情也不生氣,在柳未舒身邊蹲了下來,揪著她的衣袍,故作可憐道,「師姐,大師姐難得才回來一趟嘛,每次回來才這麼幾天的時間,情兒自然會有些捨不得」
「捨不得你就……」
「我就什麼?」
你就時時粘著大師姐,要大師姐抱,要大師姐給你穿衣服,要大師姐指點你武功,就她武功好是吧?
更氣人的是,都多大個人了,還天天和大師姐一起睡!
有些話柳未舒羞於說出,說出來豈不是說明了自己確實是在吃醋?
「沒什麼,我知道了,師姐不生氣了,你回去吧」
瞧著柳未舒依舊冷冷淡淡的樣子,段思情哪裡會真的相信,只是她明白,有的時候,人在氣頭上,你無論怎麼哄,都沒辦法將人哄好,只有等她先自己消些氣,到時候再哄上一嘴,會事半功倍。
段思情揣著明白裝糊塗,「那師姐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段思情離開后,柳未舒臉上忿忿的神色才慢慢浮現,「白眼狼!大笨蛋!」
也不知道多哄自己兩句,多哄兩句自己不就不生氣了么……
段思情回到秦亦清房中,卻看見本該打坐的秦亦清此時正在收拾包袱。
「大師姐為何收拾包裹?」
「師姐已經停留多日,明日也該離開了」
「哪有很多日,明明才五天!」,段思情急道。
「以往不都是四五天的么」
「才沒有,明明大師姐第一次回來,就停留了有十天,第二次少一些,也有六天,第三次、第四次都是八天,之後每一次,至少都得有七天!今日、今日怎麼這麼突然,也沒提前說……」
段思情咬著嘴唇,眼裡泛起水霧,聽著段思情記著自己每一次回來的天數,心中唯一一塊為段思情留著的柔軟地方,再一次被狠狠戳中。
不禁撫上面前這人清瘦的臉頰,想留下的話到了嘴邊,秦亦清又搖了搖頭,「情兒知道師姐的,師姐……有事還沒辦完」
「師姐是要報仇嗎?」
秦亦清一愣,「是師父告訴你的?」
段思情搖頭,「不是,是大師姐自己說的」
「我?我何時告訴情兒的?」
「大師姐現在還會做噩夢嗎?」
段思情反問,秦亦清沉默不語。
「大師姐每晚都會做噩夢」
「師姐這幾日都在打坐,沒有做夢」
「可大師姐離開之前,每一夜都會做噩夢,在夢裡,會叫仇人的名字,叫華旖對不對」
秦亦清吃了一驚,「我離開前,十四年前?情兒怎會記得」
「大師姐說過的每一句話情兒都記得,更何況是大師姐仇人的名字,情兒又怎會忘記」
「可那時你才三歲」
秦亦清不是在疑惑質問,她只是不敢相信,用不停地說話,來撫平自己心中的觸動,可段思情似乎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
「三歲就不能記事了嗎?情兒可清楚記得,小時候二師姐喜歡戳我的臉,大師姐嘛……總是趁著情兒睡著的時候,偷偷親情兒的臉,可是因為情兒生得太好看了?」
秦亦清玉白的面龐,霎時間染上了一抹紅,倒不至於害羞,只是自己在師父師妹們面前向來穩重清冷,卻沒想到段思情竟然知道自己偷摸做過的『好事』,並且十幾年了還記得一清二楚。
段思情如今碧玉年華仍透著股可愛,更不用說是小時候,秦亦清那時也小,有機會自然忍不住會親一親那嫩的能掐出水的可愛面龐。
「情兒、情兒沒有睡著?」
「情兒乖嘛,怕大師姐哄情兒哄得累了,閉上眼睛,可大師姐就以為情兒睡著了,偷偷輕薄情兒」
「什麼輕薄,胡說八道」
再說哪有腆著一張狡猾淘氣的臉說自己乖的,秦亦清的臉上綻放出笑意,旁人難以見得的仙子笑靨,段思情卻似乎很容易就能見到。
「大師姐……」
「嗯?」
「大師姐是還沒報仇嗎?」
許是怕自己戳到秦亦清的傷心事,段思情開口前就先抱住了秦亦清,枕在她的肩膀上小心開口。
「嗯」
「連大師姐也打不過嗎?」
「她武功很厲害,我找不到她」
秦亦清沒有鋪墊地說出了自己還未報仇成功的兩個理由,聽上去似是閑聊一般沒什麼情緒起伏。
「情兒幫師姐一起報仇,幫師姐一起找她,大師姐多呆幾天好不好?」
段思情的呢喃軟語纏繞在秦亦清耳邊,亦未能讓她心軟點頭,「情兒不許胡鬧,那人十分厲害,便是你以後真的不小心遇上了,也不許主動招惹,要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立刻離開,聽見了沒有」
秦亦清從未對段思情用過那麼重的語氣,第一次看見秦亦清如此嚴厲的樣子,段思情算是知道為什麼柳未舒和南雀有時在大師姐的面前會拘束難安了。
不過她依舊不怕,「大師姐要是真的擔心情兒,就多教情兒幾招唄」
「合著是在這兒等著大師姐呢,情兒到底是捨不得大師姐,還是捨不得大師姐的劍招啊?」
「都捨不得」,段思情扒住了秦亦清的雙肩,搖來晃去,「大師姐教教我嘛」
「今日打賭情兒可是輸了的,情兒可以耍賴,大師姐可不會失言」
「大師姐小氣!」
見著段思情立刻鬆開了自己,氣呼呼地躺到床上,秦亦清又是好笑又是有些失落。
她也不想離開師門,她也想早點報仇除了心魔,解去心結,誰會想十幾年漂泊江湖,刀口舔血,連殺人也早已麻木呢。
看盡江湖險惡,她才更想早些回來。
繼續打坐,直到床上那氣呼呼地人兒呼吸漸漸平穩,秦亦清才站起來,慢慢走了過去。
酣睡靜顏同兒時的一樣,想起段思情之前戳破自己小時候做過的事,秦亦清忍不住莞爾,靜靜看著,追憶著。
只是那光潔如玉的嬌俏似是有什麼魔力一般,凝視得久了,會吸引望著得人慢慢低下頭去,將自己的唇輕輕印在上面,貪得一絲魔力以撫平心中的悸動,亦不會吵醒誘她著魔的人。
「等師姐報完仇,師姐就回來,再也不走了」
安睡的段思情朦朧感受到腦袋上溫柔的撫摸,卻沒有聽見秦亦清堅定的呢喃。
睡前的確帶著一絲絲氣,可醒來后的段思情一睜眼就開始尋找秦亦清的身影。
她記得秦亦清昨晚說過今日走的自己怎會睡得這麼死?該不會已經離開了?
看著昨夜秦亦清收拾的包袱已經不見了,段思情跑進了正廳,見著師父南桑,才知道原來大師姐真的已經離開了。
看著自己的三徒弟生起慍容,南桑嘆了一口氣,勸慰道,「情兒,你也別怪你的大師姐,離家流浪的人是她,沒有人比她更難過更捨不得」
說完,段思情看上去才臉色好了一些,只是依舊眉目不展,南桑還待繼續勸解,段思情沉吟了一下子,說道,「師父,情兒都十八了,也想下山歷練,見識一下山下的江湖」
剛剛做完早飯的柳未舒,一進廳里就聽到了段思情這句話,手中的食盤險些沒有拿穩。
這回輪到了南桑緊緊皺起了眉,思量了一會兒之後,還是搖了搖頭。
「為什麼?!」
南桑反應出乎了段思情的意料,按理說在這個年代,十八早就過了結婚生子的年紀,南桑不至於不肯放自己離開。
「情兒你生來靈慧,學什麼都毫無桎梏,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反倒造成了你懶散、輕率的性格」
「師父……」
「你學藝十四載,輕功卓越,內功也算紮實,可是出招卻偏得圖個花巧好看,情兒是天資過人不錯,若只碰上一般高手還好說,但你可知江湖險惡,能人輩出,天縱英才不知凡幾,稍不留神只怕就會丟了性命」
「師父」,段思情不樂意地拉扯著南桑的袖子,「徒兒當然明白江湖險惡,所以徒兒才勤練輕功,遇到危險的時候方便逃跑嘛,師父就不要擔心了,情兒機靈著呢」
南桑也是氣笑了,「你早知江湖險惡,不認真練武,倒是早早打算好了遇事就跑?」
「這,徒兒只是……」
「好了,你不必再鼓弄唇舌,為師不會答應你的」
段思情急了,「難道師父是打算一輩子將徒兒困在山上嗎?」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為師不同意,還不是為了你好,若是你早早認真練武,為師何至於留你在山上徒惹為師心煩?你好好練武,過個兩三年,把你那些臭毛病都改了,到時候,為師就讓你下山歷練」
「兩三年?!」
看著南桑固執沒有商量的樣子,段思情知道自己便是再怎麼撒嬌請求都沒法說動她了。
罷了,十八年自己忍得呢,兩三年自己還忍不得了?
自然忍不得!
要不然段思情也不會大了之後就總是往山下跑了,是自己來到這裡這麼多年,還未見過這方世界的真正風采,僅僅是山下的一隅小鎮,哪裡能滿足得了她的胃口。
段思情轉身,南桑只感受到了段思情的喪氣,柳未舒卻看見了她眼底深處的不甘心。
被她縱得頑劣不訓的師妹,又哪裡是肯乖乖聽話的人,柳未舒有些後悔,終是吃到了自己種下的苦果……
月落星沉,長夜將明,正是一個人酣然夢中,最無防備的時候。
古舊的的山門前,一個人的身影從山上走來,明明是黎明前最暗的時刻,選擇在此時出來活動的人,大都是偷雞摸狗不幹好事,那身影偏生走得大搖大擺,半點沒有鬼祟的心虛。
或是那身影的主人認定,在這個時刻,不會有人想到自己會出現在這裡。
然而生活總是會在人最得意的時候,給人一巴掌,告訴你別太放肆。
「起那麼早,這是要去哪裡?」
縱是練過武,該怕的還是會怕,尤其是漆黑長夜,目不能視,突然一道幽幽的女聲響起,段思情打了一個激靈,險些腿軟倒地。
只是待認出聲音的主人是誰,段思情才將嗓子眼的心臟咽了回去。
「師、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