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在段思情離開之後,柳未舒即便心中又怨又恨,本還是打算立即離開去尋找段思情的。
可在趙無歡百般勸說之下,才慢慢冷靜下來,她不知道段思情是往哪個方向離開,要到什麼地方去,走的南城門還是北城門,自己盲目追尋只不過是浪費時間,所以再怎麼焦急,此時也只能在房中來回踱步,等待趙無歡的人傳消息回來。
是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了?柳未舒不知道,對她來說,彷彿像是等待了幾輩子。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究竟往哪兒去了......你、要是讓我找到你,看我不打斷你的......」
「師姐!師姐!」
當那熟悉的聲音在院子的圍牆外頭響起,憤恨揪著手帕撒氣的柳未舒還以為自己是過於思念產生了幻聽,直到那焦急的聲音又叫了兩遍自己的名字,柳未舒這才敢確信,腳下被自己絆了一下,匆匆忙忙將房門打了開來。
果然是那沒有良心的人!
段思情還沒進院子就急得大聲喊著自己的師姐,翻進圍牆之後,正打算叫柳未舒抓緊時間一起收拾東西走人。
可不知怎麼的,柳未舒竟然緊緊咬著嘴唇,噙滿淚水,兩眼恨恨地盯著自己,看上去是恨不得將自己生吞活剝了。
果然,還不等自己開口,柳未舒帶著怒意大踏步衝到自己面前,手臂高高揚起,段思情縮了縮脖子以為自己又得吃這二師姐的一巴掌,卻沒想到,那手臂停留在空中許久,最後竟是緊緊抱住了自己。
「你去哪兒了!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也不跟我說一聲!為什麼、嗚......為、為什麼也不帶上我,你到底去哪裡了,去那麼長時間......嗚」
開頭兩句還質問得氣勢洶洶,到了後來,柳未舒整個將腦袋埋進了段思情懷裡,一邊哽咽一邊不停拍打著段思情,發泄著自己心中的委屈和憤恨。
段思情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回來柳未舒就哭得梨花帶雨的,心疼得連自己是個什麼危急境地也忘了,緊張問道,「師、師姐,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誰欺負我?」,柳未舒再次狠狠捶打了一下段思情,「從小到大,除了你,還有誰會欺負我!」
「我?」,段思情想了想,昨天晚宴上好像是算自己欺負她,可現在哭個什麼勁?
「師姐你哭什麼?」
柳未舒抽泣兩下,吸了吸鼻子,前一秒還緊緊抱著段思情,后一秒又將她推開,背過身去擦乾眼淚,嘴硬道,「誰哭了」
段思情頓時覺得頭大,不過見柳未舒對自己這副彆扭的模樣,想來應該不是在趙無歡那裡受了什麼委屈,一下子又放下心來。
「不說廢話了,我回房間收拾東西」
此時那個大魔頭定是滿西都城追殺自己,段思情哪裡有閑工夫哄師姐開心。
聽了段思情這麼說,柳未舒又嚇得立刻回身,緊緊抓住了正欲轉身的段思情,「收拾東西?你要走?你、你!」
柳未舒泛紅的眼睛才剛擦乾沒多久,這就又起了水霧,明明心痛得不是滋味,卻還是強忍下眼淚,軟了語氣哀求道,「我不耍脾氣了,你別走好不好」
「不走?師姐當這趙府是自己家不成?想一輩子留在這裡?」
「不,我不是!我、我沒有」,生怕段思情再誤會自己,柳未舒急得險些語無倫次,「你要走,那我們一起走,你想去哪兒,我們一起去,好不好?以後你說什麼我都信,你別再跟師姐置氣了好不好......你、你不要又丟下師姐一個人......」
「又?」,段思情心軟之餘也有些回過味來,但依舊不確定,還是問道,「我什麼時候丟下過師姐了?」
柳未舒委屈道,「今天早上,你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丫鬟說你根本沒上床歇息,應是、應是連夜離開了......」
「我連夜離開?」,段思情頓覺好笑,「師姐不會到我房裡去看看我包袱還在不在嗎?」
「我看了呀!這不是沒看見么」
段思情無語,「打開柜子看啊!」
柳未舒跺了跺腳,「他們說你可能走了,我一急,哪裡、哪裡有心情在你房間里翻翻找找......」
「他們說師姐就信了呀?」
柳未舒嗔了段思情一眼,「你發起脾氣來六親不認,昨天晚上你又是那麼個德行!今早不見人,想想丟下我離開,也合該是你能做出來的事,我、我就......」
知道自己是誤會了段思情,說著說著,柳未舒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段思情聽了卻覺得不是滋味,開始不依不饒起來,抬起了柳未舒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師姐真覺得我是這樣的人?我說過趙無歡不是好人,師姐卻還覺得我會把師姐一個人丟在這虎狼窩裡?」
「我不是這個意思.......」
柳未舒又不敢在這時候摸老虎尾巴,逆她的心意叫她生氣,只能可憐兮兮地望著段思情,由她就這麼捏著自己的下巴。
被柳未舒這樣看著,段思情心底竟起了一股莫名的感覺。
就好像戒了很長時間的葷腥,卻意外開了一次葷,再見到一塊肥肉時,還想回到之前那般無動於衷,可就難了。
段思情魂飛天外,腦海中竟然浮現起半個時辰之前的場面,那酥軟入骨的低吟似乎也一直在自己耳畔不斷迴響著。
拇指不自禁地摩挲起了柳未舒的下巴,發獃的段思情沒有察覺柳未舒的臉頰慢慢浮起兩朵彩雲,連耳後根都跟著紅了起來。
「情、情兒?」
雖然不知道段思情為何突然如此,可心頭像揣了幾百隻兔子的柳未舒,害怕再這樣下去段思情會發現自己的異樣,急忙開口。
果然,段思情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后,立即撤回了手。
柳未舒反倒覺得失落起來。
「不多說了,師姐,我們快點收拾東西離開這裡」,段思情回想起了之前種種,又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報了趙無歡的名字。
這趙府這麼大,趙無歡想必在西都城有些名頭,那女人冷靜下來恐怕很快就能找到這裡,自己必須快些離開才是。
見段思情這麼著急的樣子,柳未舒便又想起適才段思情翻圍牆回來時那倉皇害怕的樣子,擔憂道,「情兒,你是不是又闖禍了?」
段思情半是冤枉半是欲哭無淚,「哪兒是我闖禍,這禍事自己找上門來,我能有什麼辦法啊」
「到底發生什麼了?」
「這、哎呀,來不及了,師姐你要是還想保住情兒的小命,就趕緊收拾東西吧」
一聽段思情說得這麼嚴重,柳未舒也不敢耽擱時間,照著段思情所說,收拾完自己的東西,也沒和趙無歡打聲招呼,兩人一起悄悄離開了趙府。
「怎麼樣了?」
鳶尾的食指一擊一擊地敲著桌面,堂下的林忠海不由得冒出了冷汗,這是他們閣主逐漸失去耐心的表現。
「回閣主,這、這西都城這麼大,那人要是有意躲著,恐怕、恐怕......」
「嘭!」,鳶尾掌下的實心紅木方桌如同之前的那些昂貴的杯杯盞盞、瓶瓶罐罐一樣,粉身碎骨。
「恐怕什麼?」
「閣主饒命!閣主饒命!」,在西都城找人本就如同大海撈針,她又不能憑空將人變出來,那女弟子再害怕也無能為力,只能不停磕頭求饒。
鳶尾倒是想殺人泄憤,可多殺一個人,就多少一個找那混賬的人,她可是要將怒氣好好攢著,等找出那膽大包天的人,再慢慢折磨她!
「林忠海!」
被怒意衝天的閣主忽然點名,林忠海嚇得險些腿軟跪下,「閣主有何吩咐?」
「去打聽打聽,西都城有沒有一個叫趙無歡的人」
果然如段思情料想,鳶尾雖還沒有冷靜下來,卻也想到了段思情說過的話,這名字聽上去不像是瞎編的,但很顯然也不會是那滿嘴謊話的狡猾狐狸的真名,情急之下,那人很有可能是報了一個認識的人名。
「趙無歡?閣主說的可是趙家那個趙無歡?」
「趙家?哪個趙家?」
「就是五年前投靠我們花海閣的那個趙家啊,兩年前趙家的老家主死了,換了他兒子當家,那小子名字就叫趙無歡,他當上家主的時候還來拜見過閣主的,您忘了?」
真是奇了,沒想到趙無歡竟是她們的人,鳶尾又不忍住惱恨,自己明明聽過這個名字,還見過這名字的真正主人,結果竟還是被人騙了,真是活該!
想著是怨自己,可這惱恨再大,最終也只會落到騙她的那混蛋身上。
「閣主?閣主?」
「去!給我把趙家圍了,找人!那混賬武功不弱,不管用什麼辦法你都要把她給我帶回來!」
「是是是,屬下就是打斷他的手腳,也一定將他帶回來給閣主」,林忠海不知道為何兩句話的功夫,閣主的怒意更上一層樓了,眼底的火苗換了瞎子都能看見,他也不敢多問,只能一邊連連點頭表忠心,一邊慢慢退下去。
「等一下」
「閣主還有何吩咐?」
「我和你們一起去」
「閣主也去?」,林忠海驚訝鳶尾竟會親自出面,看來是真的怕那混賬跑了。
「那小王八蛋詭計多端,省的你們這群沒用的廢物著了她的道!」
……
趙無歡不知道自己之前急切想要拜見的花海閣閣主即將親臨他趙府,現下還躲在房中,悠哉悠哉地品著香茗。
之所以用躲這個字眼,是因為他不想讓柳未舒瞧見,不想讓她瞧見自己根本沒出去找人,也沒派任何一個人出去找,反而暗自欣喜,拖延時間,恨不得姓段的走的遠遠的,到時候自己在好好安慰傷心欲絕的柳未舒,哄騙她留下來,偷了她的芳心,做他的女人,再為他所用。
美滋滋得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卻再次被慌張跑進來的小四掃了興緻,趙無歡不等小四開口,先踹了他一腳解恨,「幹什麼幹什麼!跟見了閻王似的」
小四氣喘吁吁,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閻王、閻王來了」
「什麼閻王來了,再胡說八道我把你嘴給撕了!」
「花海閣!花海閣林閣老!和閣主一起來了!」
茶盞一個沒拿穩,茶水盡數翻在了桌上,趙無歡也沒在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你剛才說什麼?閣主也來了?!」
「來了來了!就在前廳呢!」
「閣主親臨,趙家主還不出來拜見?!」
一道洪亮威嚴且滿是不耐煩的渾厚男聲震得房中沒有絲毫武藝的兩人內腑翻騰,來不及也根本不敢平復緩和,趙無歡就踉踉蹌蹌趕去了前廳,見到坐在首位之上的女人,當即作揖拜見。
「趙某不知閣主親臨,沒有出門迎接,還望閣主贖罪!」
林忠海還有心思和趙無歡拿腔拿調,鳶尾可沒有那種耐心,恨不得立即見到那個人將她碎屍萬段才好,也不多說廢話,當即問道,「本座問你,你認不認識......認不認識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
「書生打扮?」,這世上書生打扮的人何其之多,自己認識的還少了?趙無歡哪裡知道鳶尾問的是哪一個。
鳶尾也意識到自己問得愚蠢了,又道,「她是本座見過最好看的書生......不,她本就是這世上最好看的書生,你有沒有見過?她認識你,她對本座報了你的名字」
「最好看的書生,還報了我的名字?」,趙無歡不是蠢貨,見鳶尾氣勢洶洶前來算賬的樣子,報他名字的那個書生一定看他不順眼,陰險狡猾,不是個好東西!
「閣主說的可是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