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姑娘,怎麼出來了,小心危險」,顏秋上前小心地扶住,嘴裡同時低聲提醒著。
顏秋聲音壓得再低,段思情和柳未舒還是聽得清清楚楚,柳未舒是脾氣好,段思情是知道錯在己方,所以略有不滿但也沒有故意嗆聲。
「是在下魯莽,撞了姑娘的馬車,該怎麼道歉賠償,姑娘只管開口,在下絕無二話」
「絕無二話?」
這一聲反問,段思情就覺得不好,這馬車夫的女主人看上去善氣迎人,說不定比那無禮的馬車夫還要難纏。
段思情立即就想改口,柳未舒卻見著那女主人溫婉可親的樣子,和善地點了點頭,「要我們如何,姑娘請說吧」
「你們叫什麼名字?」
「小女子柳未舒,這是我的師妹,段思情」
「師妹?!」
馬車一方的三人都或大或小得吃了一驚,就連那看上去沉著冷靜遇事不慌的女主人都微微張了張嘴,隨即認真打量起段思情來。
「師姐」,這回換了段思情不滿地扯起柳未舒的袖子,「你怎麼這麼容易就把我的身份說出去了」
柳未舒沒好氣地輕輕剮了段思情一眼,「這裡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一會兒若是我們要上路,免不得將我的馬給人家換上一起趕路,你這副臭男人打扮,不給人家說清楚了,你還想和那、那位大哥一起坐在車廂外面不成?」
柳未舒說得有理有據,義正言辭,誰人又能看出來,她還有些自個兒不能明說的、酸酸的小心思在裡面。
「什麼叫臭男人打扮......」,段思情不樂意地嘟了嘟嘴,輕聲反駁道,「我剛換上這打扮的時候師姐可是喜歡的不得了,眼珠子都移不開呢」
被當眾說穿,柳未舒臉唰的一下紅了起來,氣憤地拍打著什麼話都敢說的段思情,毫無威懾力地威脅道,「你再胡說我把你嘴給縫起來信不信?」
「信信信,不胡說了不胡說了」
自己胡亂拍打的手忽然被段思情捉到了手心裡,而後自然地垂到一邊,也不見放開,柳未舒只感覺臉上更燙,燒得腦子都有些不清不楚的,也忘了繼續同馬車那邊商談,不好意思極了,盯著沒什麼好瞧的黃土路面不肯抬頭。
實話說來,若非柳未舒主動道破,見著親密互動的那兩人還以為是一對從哪戶人家私奔出逃的小情侶,便是現在知道了段思情的女兒身,那兩人的模樣仍舊有些像是在打情罵俏,宛若一對璧人。
如此一來,馬車那邊三人看得出了神,柳未舒不吭聲,那就只剩下了段思情一個人還神智清醒。
「我們已經報上姓名,你們呢?」
三個人回過神來,關文禾發了一會兒呆后似乎就將之前種種不愉快通通忘卻,開口答道,「在下關文禾、這是顏秋顏女俠,這、這位是我家主子」
等了一會兒見關文禾話頭確實已經結束了的樣子,段思情疑惑道,「那你家主子叫什麼?」
「這、這......」
「喚我若璃便可」
段思情點點頭,「那若璃姑娘覺得我師姐說的如何?」
「你師姐說的?」,若璃之前盯著段思情也不知在想什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段思情話中的意思。
「就是將我們的馬給你們套上,咱們一起趕路」
「自無不可,只是......」
「只是什麼?姑娘有什麼為難?」
「只是你們之前說的『絕無二話』,可還算數?」
合著這女人真是不容易糊弄,段思情還以為對方忘了或是會客氣一番呢,沒想到竟是如此直接明了。
「算數」
柳未舒可算是稍稍習慣了被段思情牽著手,這會兒已經緩過了勁來,「若璃姑娘請說」
「這位段姑娘,騎馬和我們相撞卻毫髮無傷,段姑娘可是武林中人?」
「我和師姐是學過一些武功皮毛,但久居深山,不算什麼武林中人?」
「那......可否請段姑娘和你的師姐,護我們一段時日?」
這話一出,別說段思情,就連關文禾和顏秋都驚訝不解地看向樓若璃,先關文禾一步,顏秋湊過腦袋靠近了去,「姑娘,她們不知底細,甚至可能是荻、那人的人,留在身邊會不會......」
「我自有考量」
段思情聽得分明,這主僕幾人神神秘秘的,看上去應該不是表面上那麼普通,尤其是那女主人,高貴典雅氣質不凡,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著一股說一不二的氣勢。
不普通,那便代表著麻煩。
「姑娘開口就要我們護你們一段時日,這一段時日是多久,姑娘可得說清楚了」
「一個月如何?」
「就一個月?」
「就一個月」
倒也還說得過去,段思情點點頭又問道,「姑娘要我們護著你,可是因為陷入了什麼麻煩?」
樓若璃面無惱色,可自打被翻了馬車就心中不快的顏秋,被問的不耐煩起來,「段姑娘倒是小心謹慎,東一個問題西一個問題的,這就是你說的絕無二話?若是段姑娘想食言而肥,直說就是了,何必搞這些彎彎繞繞」
段思情:???
「姑娘吃錯藥了?在下何時說過要食言?你們要我們護送,在下問清楚可能會有什麼危險,有何不妥?什麼都不知道事到臨頭兩眼一抹黑就好了?」
顏秋一噎,被堵得說不出什麼話來,氣哼一聲走到了一邊去,牽過柳未舒的馬,給她們的馬車重新套上。
段思情自覺有理,直到眾人全都進了馬車,也沒給顏秋一個緩和的臉色。
大家都是好看的女孩子,憑什麼我就要讓著你?誰還不是個嬌嬌沒點脾氣了?
或許顏秋亦是同樣的想法,目不斜視只盯著窗外看,整個馬車內,心平氣和的也就樓若璃和柳未舒了,柳未舒同樓若璃對視了一眼,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許是為了緩和氣氛,樓若璃此時才開口回答了段思情的問題,「我們主僕一行,前往睢漳,倒沒陷入什麼麻煩,只是以防萬一罷了」
段思情點點頭算是回應,卻瞥見了身旁的柳未舒蹙著眉頭的樣子,「怎麼了師姐?是不是坐馬車不舒服」
柳未舒好笑地搖了搖頭,「陪你騎了一天的馬都沒事,怎會坐個馬車就難受了?」
「那師姐是怎麼了?」
「沒什麼,我是在想睢漳的事,我本也打算去睢漳看看的」
「啊?師姐怎麼沒告訴情兒,師姐想去睢漳?睢漳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
「你就知道玩」
被輕點腦袋甚至都不算責備的段思情,依舊覺得委屈,「人家哪裡只知道玩了?」
柳未舒一臉正色,「聽說南邊水患,幾城的災民全都彙集到了睢漳,這麼多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不敢想象會是怎樣的場景」
「那場面定不會好看,師姐去看了作甚麼?師姐的生辰就快到了,我還想帶師姐一起遊山玩水,吃好的喝好的呢」
不提還好,一提起生辰柳未舒就有些來氣,「還帶我遊山玩水,你當初打算一個人獨自偷溜下山的時候怎麼就沒想起我的生辰快到了?」
被柳未舒翻出舊賬的段思情悶不吭聲,可柳未舒一想起段思情打算丟下她一個人走就覺得心中酸苦氣惱,沒有放過段思情的意思,「當初你去那賭......你去那裡玩,師父罰你,你還說是因為我過生辰想買禮物給我,結果呢?也沒見你買什麼送給我,都是借口罷了......」
「怎麼會!」,段思情連忙反駁,「只是我不知道該送師姐什麼好,都十幾年了,該送的也送了,該有的驚喜也有過,人家今年實在想不出嘛......」
段思情推了推依舊彆扭的柳未舒,撒嬌將下巴抵在柳未舒肩膀,「再說了,師姐是九天上的玄女,這世上的俗物,哪裡能配得上師姐,情兒只要一想象將那些東西放到師姐手裡,就覺得會髒了師姐的手!」
「哼,鬼才信你的油嘴滑舌」
嘴上說著不信,臉上都笑開了花了啊!你也知道你師妹是油嘴滑舌,那你還那麼開心?
不知何時,顏秋已經將注意力放在了馬車內的兩人上,她搓了搓自己冒起雞皮疙瘩的手臂,又看了看毫無反應的陛下,疑惑難道只有自己一個人覺得這兩人很奇怪嗎?
這是師姐妹之間正常的相處形式?一個牽手一個臉紅,你撞了人我替你道歉,我被指了你給我出頭,一會兒我氣你要丟下我,一會兒你說甜言蜜語哄哄我......
自己也有閨中姐妹,平時兩人焚香聽琴,下棋品茶也相談甚歡,逛街時搭一搭肩挽一挽胳膊已是親密至極了,而且也不會臉紅,故意使彆扭讓對方來哄呀。
若非段思情沒有遮掩,能在她的動作神態中瞧出女兒家的嬌俏明媚,顏秋真不禁會認為段思情就是個男子,覺得這兩人定是暗地裡有一腿。
奇怪歸奇怪,這二人旁若無人的「姐妹情深」,顏秋瞧得興起,竟是有些移不開眼。
「師姐~」
「你呀!若是到了睢漳肯乖一些不闖禍,就當是你給我的生辰禮了」
段思情不滿地「哼」了一聲,卻依舊靠在柳未舒肩頭,玩著柳未舒的髮絲,好一會兒才道,「到了睢漳,闖禍的不一定是我呢」
「怎麼,不是你還是師姐不成?」
「情兒才不是這個意思」,段思情頓了一下,想到什麼,咯咯笑道,「若是哪一天師姐真闖下大禍,情兒定要放煙花慶祝」
「慶祝什麼?」
「慶祝鐵樹也能開了花,木頭師姐闖了禍,師父的臉色一定很好看......哎喲!」
柳未舒不客氣地在段思情腰上掐了一把,「合該是你每日被師父罰跪!你才是木頭呢」
好一會兒,柳未舒才反應過來之前被段思情給打了岔,「那你剛才說,到了睢漳,誰會闖禍」
「反正不是我」,段思情一副沒什麼所謂的樣子。
「那你是在說誰?」,聽了半天的顏秋忍不住問道,「總不能是我們吧!」
柳未舒推了推看上去不願搭理的段思情,「你快說」
「哎呀,就是那些流民嘛」
「那些流民?」
「是啊,天災人禍,這天災鬧了,人,也全都彙集去了睢漳,師姐你說的,幾城的災民啊,睢漳一共也就這麼點大的地方,若是不起禍事,那我可得要好好拜拜這睢漳的府尹了,說不定是哪路神仙下凡」
說完段思情忽然坐直了身子,望向了一直沒有說話的樓若璃,「若璃姑娘,你是有什麼要緊事,非要去那睢漳不可?」
「我要去睢漳的理由,和你師姐一樣」
「那就不是非去不可了,那咱們改道,去別處玩玩......啊,師姐你又掐我作甚麼?」
「你說做什麼,睢漳的流民百姓水深火熱,你還有心情去遊山玩水」
「可我們去了也幫不上忙啊」
「怎麼幫不上忙?我們可以幫著施粥賑災,救助一些流民」
段思情一聲輕笑,「施粥?師姐不妨到了睢漳的時候問問當地的糧價,再說施粥的事」
「你又知道了」,柳未舒沒好氣地瞪了段思情一眼。
話說一路,半天功夫也快,天漸漸暗了下來,馬車也出現在了睢漳城外,還沒到城門口,只一晃眼的功夫,這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就被一夥兒衣著破爛的流民給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