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少爺，你可算回來了，擔心死老奴了」

葛管家聽下人說段思情又出了府，眼看著天色晚了，段思情卻還不回來，憂心得在府門口來回不停得踱步。

「擔心什麼？擔心我又被人砍了？」，段思情衝進府里，還不忘回頭往空蕩蕩的街道看兩眼，「那你可真擔心對了，我今兒個還真差點又沒命了」

「什麼！」，葛管家聽了急得上前仔仔細細瞅了瞅眼前的人，「少爺你可別嚇老奴，老奴年紀大了，經不起嚇」

段思情擺擺手，懶得同他多說，「爹呢？」

「老爺在偏廳等少爺吃飯呢」

葛管家帶著段思情去了偏廳，段思情回來的也不算太晚，正是吃飯的時間，飯桌上的一堆佳肴還是熱騰騰的，段雲盛並沒有覺得自己等了多久，見了段思情回來，眼睛都笑彎了起來，「青兒快坐下，這可是爹第一次和青兒坐在一起吃飯」

「是嗎」

段思情不甚在意，想起自己好像沒有吃午飯，那幾塊韭菜餅也全進了顏秋的肚子，這會兒見到一桌美味，便迫不及待大快朵頤起來。

段雲盛樂得給段思情夾菜，葛管家在一旁笑眯眯侯著段思情吃飯，按照以往，段文予本該在此，只是現在，幾個人全都將這個家中多餘的人忘在了一邊。

直到這個多餘的人自己出現的時候，他們才想起他的存在來。

看著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地一起吃飯，等都沒有等上自己，段文予心裡不是滋味，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爹，孩兒回來了」

「嗯」，段雲盛點點頭，「今日放課有些晚了？」

段文予早就想好了說辭，「是因為孩兒今日在回來的路上，碰見一個賣身葬父的可憐姑娘，便將她買了回來」

挪了挪身子，跟在段文予身後的可憐姑娘也顯露在眾人面前，一直小心低著頭，卻看得見臉上殘留的淚痕。

段雲盛皺了皺眉，正要開口，段思情咽下一口飯先問道，「哪條路？」

「什、什麼？」

「我問你哪條路」

「南......南街那條路」

「哦」，段思情點點頭繼續吃飯。

什麼意思？！段文予心中著惱，卻聽著段思情開口接了下一句，「我明日去南街問問」

問？問什麼！該死，段文予咬了咬牙，這是擺明了懷疑自己，一點都不掩飾啊！開口就問哪條路，自己一點準備都沒有，可惡！還得花錢布置再去收買幾個人！

段思情看了看段文予的臉色，嘻嘻笑了笑，「我是去問問南街還有沒有其它賣身葬父的姑娘，我也去買幾個回來」

段文予忙道，「弟弟若是喜歡，那這個便送給弟弟如何？」

「太丑的我可不要」，段思情含著筷子，盯著那一直低著頭的姑娘，什麼也看不出來。

「不醜不醜」，段文予還愁怎麼把她送到段思情身邊呢，誰知道對方竟然就上趕著送上門來，「我當時看這姑娘挺水靈的」

「哦~」，段思情意味深長得看著段文予，「原來兄長也......那我怎麼忍心奪人所愛，爹要怪我色迷心竅了」

段文予一口氣憋在了心裡，臉色漲紅，趕緊對段雲盛解釋道，「我不是、爹，孩兒當時不是這個意思」

「青兒，不許胡鬧」，段雲盛頗為責怪得瞪了一眼段思情，又對段文予道，「這姑娘也是可憐，文予莫要趁人之危，給她一些銀兩，讓她回家去吧」

「這......」

「別啊，爹」，段文予不知該怎麼答話，段思情已經放下筷子起了身走上前去，越過段文予停在了他身後的姑娘面前，「小美人，抬起頭來給本少爺看一看」

鳶尾牙根緊咬，藏在絹布后的手越攥越緊，她跟著段文予進了太傅府，段思情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她便聽出了這個混賬的聲音！

好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天也看不過眼，讓這混賬又落在自己手裡了！誰能想象到這混賬竟然就是太傅府剛找回來的公子！可惡的是這傢伙明明是個女的，竟還敢欺騙世人，也不知她老爹到底知不知道。

鳶尾有些猶豫，要不要直接動手把這得意忘形的混賬抓起來？這樣一來師妹也......等等！

鳶尾這才想起來，這傢伙是太傅的那個公子的話，也就是說......她就是師妹的未婚夫？！

鳶尾不知為何，胸口氣得一滯，這混賬騙完自己又去騙別人，騙得他老爹找皇帝給她賜婚，簡直可惡！

不行！不能讓這壞到骨子裡的東西繼續害人！

心中有了主意，鳶尾還是決定直接將這混賬綁了帶走，正要動手，自己的下巴突然被一根手指抵住、輕輕挑起，含著笑意燦若星河的眼眸也映入了自己眼底，鳶尾一時之間怔在了原地。

「怎麼不說話呢？小美人害羞了？」，抬起對方的下巴，看到了精緻俏麗的面容后，段思情臉上的笑意更是燦爛，「果然楚楚動人，怪不得兄長會動心呢」

「不不不」，段文予連連擺手，既擔心自己在段雲盛心中壞了形象，又害怕鳶尾一生氣會殺了自己，「我絕沒有別的意思」

「沒有便沒有，兄長何必這麼緊張」，段思情說著話視線也沒有離開過眼前賣身葬父的姑娘身上，「小美人，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鳶尾對自己的易容術十分自信，絲毫不覺慌張，「民女不曾記得何時見過少爺」

「說不定是在夢裡見過呢？」，挑起一撮黑亮的秀髮，段思情湊上前去深深嗅了一口，「真香，小美人叫什麼名字？」

眼前的女子害羞似的，雙頰泛起微紅，躲了半步，「民女名叫翩翩」

段思情輕浮地抵住了對方的后腰，偏不讓她躲開，「願作南華蝶，翩翩繞此條，真是個好名字」

「少爺謬讚了」

段思情看著翩翩的眼睛，越發覺得在哪裡見過對方，「我還沒答應讓你進太傅府的門，你就少爺少爺的叫我，看來你是很想來服侍本少爺對不對？」

段文予不動聲色得站著，心中卻是不屑得暗啐一口，偷瞄到段雲盛越皺越緊的眉頭，更是幸災樂禍。

「若是能夠服侍少爺，自然是民女的榮幸，若是不能，那也是民女沒有這個福氣」

「你可真會說話」，段思情捏了捏翩翩的小臉，「本少爺就給你這個福氣」

呸！不要臉！

鳶尾同樣暗啐一口，恨不得翻她一個白眼。

「叫葛管家帶你去換身衣服，從今往後你就來服侍本少爺吧」

葛管家看了看不發一言的段雲盛，又看了看盯著自己的段思情，左右權衡，一咬牙，點點頭，帶著翩翩離開了偏廳。

看出段雲盛臉色不是太好，並且今日的任務也已經完成，段文予也找了個回屋看書的借口，趕緊離開了這裡。

人一走光，段雲盛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一些，「青兒有什麼想說的？」

「有什麼好說的？」

看段思情嬉皮笑臉，段雲盛臉色又是一青，「你心中明明已經懷疑他，還收他的人？」

「正是因為孩兒懷疑他，所以才收他的人，他既然已經想要在我身邊安插眼線，我不要這一個，也會有下一個，只是下一個，未必會這麼明目張胆，說不定就難以猜到對方是誰了，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

段思情搖了搖頭，「孩兒總感覺有哪裡不對」

「哪裡不對？」

「他這手段太過拙劣，他也不至於蠢笨如斯，不會猜不著我已經開始懷疑他，為何會出如此昏招？孩兒覺得要麼他是有別的目的，要麼，是有人不顧他的安危，要求他這麼做的」

「青兒覺得他背後還有人？」，段雲盛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段文予他養了十幾年，撿到他的時候連個半大孩子都不算，所以他從來沒懷疑過他是別人安插在太傅府里的眼線。

段思情搖頭，「青兒也不確定，這個翩翩到底是他自己的人，還是別人的人？總歸不會是什麼簡單的貨色」

「怎麼說？」

「皮膚光滑透亮，頭髮烏黑順滑，明眸皓齒，談吐有道，體香四溢......」

「咳咳！」，段雲盛滿頭黑線得咳了兩聲，瞪了段思情一眼，「你是在給自己相媳婦呢？」

「爹說什麼呢？」，這個老不正經，段思情無語，繼續說道，「這樣的人在哪裡都不會是當下人的人，讓這樣的人來監視我，對方肯定不簡單，這麼一想，段文予背後肯定還有人！」......

鳶尾跟著葛管家，換了一身衣服，被告知了一大堆這樣那樣的規矩后，心情簡直惡劣到了極點。

她不知道剛才自己是怎麼了，不是已經決定直接綁人走，怎麼就迷迷糊糊得順著那小王八蛋的話，留在了這裡？

想起剛才，鳶尾又有些咬牙切齒，那混賬！平時見了自己跟見了閻王似的，見著別的漂亮小姑娘臉上就笑開了花，還動手動腳！活脫脫一個色中惡鬼！

不過也是，她若還不算色中惡鬼，又怎會在初見自己時就......

這個傢伙，詭計多端、陰險狡詐、厚顏無恥，實在是太欠教訓！自己在她手上吃了那麼多次虧，必須得好好討要回來才是，反正她已經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怎麼也跑不了，趁此機會先好好戲耍她一番，等時機成熟，叫她知曉了自己的身份，到那時自己再慢慢欣賞她震驚又絕望的可笑表情。

想象著段思情哭爹喊娘的求饒場景，鳶尾心裡總算舒坦多了，聽到房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記起自己現在的身份，鳶尾站了起來侯在門邊。

「喲，小美人這麼快就換好衣服了？」，一身丫鬟服侍穿在眼前的人身上，半點也不顯那些下人氣，段思情滿意得點了點頭，「美人兒就是美人兒，穿什麼都這麼好看」

「少爺莫要揶揄奴婢了」，翩翩臉紅得不敢抬頭，更不用說去看段思情的眼睛。

「什麼奴婢不奴婢的」，段思情好整以暇地坐到了桌邊，給自己和翩翩都倒了一杯茶水，「小美人快坐過來」

翩翩猶豫了一下，慢慢走了過去，卻還是沒有輕易坐下。段思情不滿得嘖了一聲，硬是將翩翩給拉到了凳子上。

「小美人今年多大了？」

翩翩笑了笑，「奴婢不是什麼小美人，今年過了春，奴婢就二十有八了」

段思情震驚得連端起的茶水都忘了繼續往嘴裡送，「二十八？！你看起來頂多才十六啊！」

翩翩害羞得低了低頭，段思情好不容易才恢復過來，「還真是老天爺賞的娃娃臉，那我不應該叫你小美人，我得叫你美人姐姐呀」

「少爺不要再開玩笑了」，翩翩羞惱得偏過了身子。

「美人姐姐」，段思情笑了一笑，抓著翩翩修長蔥白、看上去毫無做過粗活的手指捏在手中把玩著，「美人姐姐是上京人士？」

翩翩縮了縮手，卻是沒有將手成功收回來，「奴婢只小時候在上京住過一段時間」

段思情不滿道，「都說了不要奴婢奴婢得叫，多難聽，還是美人姐姐你的名字好聽」

待翩翩點了點頭，段思情好奇得繼續問道，「那美人姐姐後來去了哪裡？」

「跟著......跟著父親哪裡都去過」

「真好」，段思情嘆了一聲，「我可是哪裡都沒去過呢」

「上京城都傳少爺是老爺剛找回來的，少爺之前在何處？怎會哪裡都沒去過？」

「我小時候被人撿了去，一直都待在山上，長大了才溜出來的呢」

「少爺被何人撿了去？可有受苦？」

段思情點點頭，「苦！本少爺被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大漢撿走，我稍長大一些他就開始叫我每日幹活，還常常不給我飯吃，美人姐姐你瞧我這身板瘦得」

你身板瘦是因為你是個女子！

鳶尾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在這張故作可憐的臉上，要不是當初她的人在睢漳都從她那笨師姐的嘴裡套出許多話來了，她還真要信了她的鬼話。明明從小就被錦衣玉食得寵著，還常常惹禍搗蛋無法無天，就是因為這混賬小時候沒有被好好管教，才會變成現在這麼討人厭的樣子！

「少爺是太瘦了，平時要多吃些」

她都裝可憐裝半天了，竟然只來一句多吃些，這眼線可真是冷心無情，看樣子有些難搞啊，段思情默默想道。

「對了，美人姐姐，你成親了嗎？」

「啊？沒、沒有」

「那可真是奇怪了，美人姐姐都二十八了，還未成親？難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