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段思情覺得事情在她眼裡，已經算是清晰明了了，這個眼線的目的，她八成是猜對了的。

可是她該怎麼做呢？是繼續將計就計，利用眼線麻痹對手，甚至將眼線騙到自己這邊來，還是斷言拒絕，看荻王怎麼出下一招？

「可是這樁婚事是先帝賜下，又是陛下派人宣過聖旨的」，段思情看上去很是為難，「我心裡也不願意和一個什麼沒見過的郡主成婚，誰知道她長得丑不醜」

「聽說郡主美若天仙」

「嘁」，段思情不屑，「誰沒見過天仙，萬一她還心如蛇蠍呢」

暗殺的事跟段文予有關，段文予又可能是荻王的人，那自己身上的傷算在樓嵐郡主頭上也沒什麼不對。

「怎麼，少爺見過天仙嗎？」

「我的師父師姐們，哪個不是美若天仙？還有我在西都城遇到過的一個......」

鳶尾正想戳破段思情昨日才說的，撿到她的是個滿臉絡腮鬍叫她幹活做苦力的漢子，今日又變成美若天仙的師父師姐了，可當聽到段思情後半句話時，通通忘了個乾淨，鳶尾心中忽然生起了一絲期待，「遇到過的一個什麼？」

「一個瘋婆娘，她也是美若天仙，不，她比天仙還美」

你才是瘋婆娘！

鳶尾氣得說不出話來，便是後來聽她說自己美過天仙，那也只消了一點點的氣，就一點點......

「既然少爺說她比天仙還美，那少爺喜歡她嗎？」

「我瘋了，我喜歡她？我不要命啦？」

鳶尾咬住嘴唇，剛才的心中的火氣漸漸被替換成了揮散不去的憤懣，該氣憤眼前的人吧，可她干出那混賬事和自己也有撇不開的關係，可氣憤自己吧，當時後來自己明明也沒想殺她來著，還想把她當小白臉養在身邊呢，誰知道這混賬後來露出那副嘴臉，還是個女的！

「少爺這麼怕她？」

「誰怕她了？！」，段思情底氣有些不足，「我現在找她還來不及，我會怕她？」

鳶尾眼前一亮，「少爺找她作什麼？」

「哼，那個壞女人害我師姐中了毒，我還沒找她討要解藥呢！」

呵，想給你師姐要解藥，你想得美！做夢去吧！

鳶尾恨得牙齒磨得咯咯作響，「少爺打算如何要到解藥？」

段思情想了想，「那女人雖然武功高、心腸壞，但腦子好像有點蠢，好騙的很，問題不大」

「......」

你腦子才蠢！你個王八蛋！混賬！無恥卑鄙背後說人壞話的小人！

鳶尾的手隱隱有些發癢，很想一巴掌抽到眼前人的臉上，還恨不得立刻就將她抓回去，讓她知道到底是誰腦子蠢！

段思情又有些悵然，「唯一的問題是她一心想著殺我，我可能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誰一心想著殺你了？呵，自作聰明！蠢貨！

「她為什麼想要殺少爺呢？」

段思情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她想要殺人還需要理由嗎？她就是個殺人魔頭」

鳶尾深深呼吸了一口，「難道不是因為少爺做了什麼惹那殺人魔頭生氣了嗎？」

眼線不愧是眼線，頗有眼力見，連她心虛都看出來了，段思情有些悻悻，「我那是為了自保，差點犧牲清白，我還覺著吃虧了呢」

呵，好氣哦。

鳶尾不得不佩服段思情哄人的功夫倒是一絕，將她自怨自艾的失落完全轉化成了一股想要殺人的衝動。

「少爺是為了自保？」

「當然！」，段思情理直氣壯。

這混賬，難道永遠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嗎？

「少爺為了自保做了什麼？她怎會想殺了少爺呢？」

段思情此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被對方牽著鼻子走，慢慢被帶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精神有些迷迷瞪瞪的還不自知，「就、就是......說了幾句謊話」

「就說了幾句謊話？」

「還做了、做了一些......」

「一些什麼？」

「成年人之間的負距離交流」

「......」，這不要臉的混賬竟還知道委婉？「那少爺後悔了嗎？她後來都要殺少爺了，少爺覺得自己錯了嗎？」

「我哪有錯？」，段思情一臉費解，想不出自己錯在哪裡的樣子。

死不悔改！

鳶尾正決心要動手抓人，段思情又繼續答道，「後悔......」

鳶尾一怔，心下一軟，不動聲色得又收回了攻勢。

「倒是沒有後悔的」，段思情呵呵憨笑了兩聲，向來厚如城牆的臉皮上竟然飄起兩團有些可疑的紅暈，「就挺不錯的」

「什、什麼挺不錯？」，鳶尾忽然有些結巴，臉上變成了和段思情一樣的顏色。

「她的......滋味，挺、挺不錯」

剎那間鳶尾臉上更紅，胸前不斷起伏，她、她是該生氣的！但怎麼就，一時半會兒有些生不起來......這混賬，滿口葷話，不要臉！

呸！

「你有想過她嗎？」

段思情歪了歪腦袋，「偶爾」

鳶尾抿唇而笑，「你想她什麼？」

「我想她潔白的身子，還有她在我耳邊低吟，還有她、她一掌把我拍死的樣子」

段思情的眼中閃過一絲害怕，鳶尾的眉頭不自覺跟著一起蹙起，「不要怕她」

段思情看著眼前的人，乖乖得點點頭。

鳶尾放柔了聲音，眼中閃過期待，「如果有一天，她不殺你了，你會不會跟她回去？」

「我為什麼要跟她回去？」

「她會對你好」

「師姐對我更好」

鳶尾的心中終於再次冒出了火氣，「你把她睡了！」

「我也把師姐睡了」

鳶尾咬牙，「她會殺了你師姐」

「我會殺了她！」

「你殺不了她」

段思情心底似乎也清楚這個事實，慢慢癟起了嘴，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鳶尾牙根咬得越來越緊，她恨段思情這副模樣，更恨自己的心軟，「她就算不去殺你的師姐，你師姐中了她的毒，還是一樣會死」

「我去騙她解藥」

「她不會給你」

「她不給我殺了她」

「你永遠也殺不了她」

彷彿陷入了一個死循環，段思情的眼淚再次開始打轉，「師姐不能死」

「你師姐一定會死！」，鳶尾死死盯著段思情並不清明的眼睛，「這世上不會再有你的師姐，你會跟她回去嗎？」

「我會......陪師姐一起」

鳶尾還來不及驚喜，段思情緩緩說完了下半句，眼前的人臉上沒有平時的張揚得意、自大狂妄，但卻更讓人討厭了！

「那你就陪她去死好了！」，鳶尾憤恨地推了段思情一把，直將段思情推得跌倒在地，腦袋狠狠撞在了後面竹攤上。

「你推我幹什麼？！」，段思情坐在地上，眼中已經恢復了清明，但也沒有覺得哪裡不對，揉著後腦勺只有一肚子的氣憤有待發泄，「你好大的的膽子，你竟敢推我！」

「推你怎麼了？」，翩翩半點也沒將地上的人放在眼裡的樣子，轉身便走。

「好、好你個......」，不合格的眼線，一點都不專業！脾氣還這麼大，「莫名其妙！」

翩翩提著裙子大步往前走去，段思情後腦生疼，坐在地上揉了好一會兒，卻感覺後腦慢慢起了包，還變得越來越大，「可惡！」

夕陽慢慢落下，街道上行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段思情正準備起身，幾道氣勢凌冽的身影卻一下子出現在了身邊，將她圍了個密不透風。

抬頭望去，這幾人雖然沒有蒙面也沒有穿夜行服，可臉上冰冷的表情，無形間散發出的淡淡殺氣，分明和那晚襲擊暗殺自己的人來自一個地方。

混蛋！太陽還沒下山呢，還有沒有王法了？！當自己好欺負不成？！

「段姑娘？」，一個冷冰塊死人臉突然開口說道。

段思情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分明是紈絝少爺的著裝，臉色一沉，「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不歸樓的人」，死人臉看出段思情蠢蠢欲動，一副隨時準備動手的架勢，立刻解釋道，「段姑娘不要緊張，我們沒有惡意」

「不歸樓？上次暗殺我的人你們嗎？」

「是」

「這叫沒有惡意？」，段思情冷笑，站了起來已經準備動手。

「這件事是個誤會」

「你說誤會就誤會？」

「二堂主吩咐我們，若是找到段姑娘，就請段姑娘回樓中一敘」

死人臉沒有解釋，就連表情語氣都沒有絲毫變化，段思情感覺自己完全是在和一顆石頭說話，冷冷道，「想抓我，試試看啊」

「段姑娘誤會了」，死人臉還是沒有動手的意思，「二堂主說，若是誰找到段姑娘但段姑娘不肯跟我們回去時，就對她說......」

「說什麼？」

死人臉壓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古怪的變化，湊上前去壓低了聲音，「說......大師姐想你了」

「大師姐？」，段思情不可思議得再次打量起了眼前的這些殺手，自己的大師姐氣質清冷，如同天上的飄飄仙子，會和這群殺手混在一起？！

好像真的會......

畢竟是大師姐，雖然對她很溫柔，但平時身上的無意散發的那股殺氣，就是連師姐和南雀都覺得心驚。

自從被師父趕出山門，段思情一直感覺自己是一根漂泊無依的浮萍，眼下有了大師姐的消息，哪怕是個陷阱，她都願意試著跳一跳。

「走」，段思情沒有多話，伸了伸手，示意這些人在前方帶路。

鳶尾帶著一肚子的心酸煩悶，氣沖沖獨自走在前方，可等到她自己慢慢氣消，放緩腳步后，後面的人竟然還沒有追上來的意思。

她可是往太傅府的方向走的，那混賬總不能不回家吧？

又在原地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段思情的身影。鳶尾察覺到不對勁，加快腳步往回走去，直至剛剛推到段思情的竹攤前，也還是沒發現她的影子。

「老闆，剛剛和我一起的公子呢？」

老闆對眼前沉魚落雁的姑娘還有些印象，剛剛見她和那人爭執動手，他還以為是夫妻吵架呢，不過當那群如同冷麵閻王、一看就不好惹的傢伙來到時，他雖然嚇得鑽到了攤子底下，但還是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好心提醒著眼前的美貌姑娘，「姑娘，你莫要被騙了，那不是個公子，她其實是個姑娘」

鳶尾皺眉審視著面前貌不驚人的老闆，「你怎麼知道的？」

「那群人找到她的時候說的」

「那群人？哪群人？」

「他們好像稱自己是、是什麼不......不歸樓的、誒？姑、姑娘？姑娘人呢？」，老闆只感覺自己一個晃眼，眼前的姑娘就倏得消失了蹤影。

鳶尾飛速在屋頂盤旋尋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后，定了定神，望向了某處方向，眼底滿是殺意，「樓嵐！」

而樓嵐此時正沉著臉色，坐在房中靜靜聽著屬下回稟今日又被不歸樓的人攪和了多少產業、暗殺了多少棋子，正是克制著自己中燒的怒火時，大門竟又突然被人無禮踹了開來。

「師姐怎又......呃、咳咳！」

樓嵐不可置信得睜大著眼睛，看著二話不說就掐住了自己脖子慢慢發力的師姐，感受到對方的殺意，眼底滿是驚恐。

「師姐、何意？」，樓嵐艱難地從嘴裡擠出了幾個字。

「她人呢」，鳶尾手上漸漸加大的力道在默默警告著樓嵐。

「什麼人？」

「你讓不歸樓的人把她抓到哪兒去了！」

鳶尾像是快要失去理智的樣子，手上也不知是不是有心失了力道，樓嵐已經雙眼翻白，快要喘不上氣。

那向樓嵐彙報情況的屬下見狀，跪著上前抓住了鳶尾的褲腳，「您一定是誤會了，不歸樓光是今日就不知毀了王府多少心血，殺了我們多少人，郡主哪裡還使喚得動不歸樓的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請、請姑娘高抬貴手，放了我們郡主吧！」

鳶尾眼中的血紅這才退了些許，可這般說法，便是絲毫沒得到有用的消息，很快，那滿是殺意的眼底又慢慢染上了一絲瘋狂，「不歸樓在哪裡？」

「什麼？」，樓嵐大口呼吸著，大腦還有些空白，耳邊只聽見一片轟鳴聲。

「上京城是你們王府的老巢，你別告訴本座不知道不歸樓在何處！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本座就讓你整個荻王府給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