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師父?!」,鳶尾驚訝得從一下從床榻上下了來,「師父怎會回上京?」
「我若不回來,哪裡能知道你已經如此忤逆了呢」
「徒兒沒有,只是說說罷了」,鳶尾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華旖倒了一杯清茶。
「來上京之前,為師讓你配合好你師妹,你不願意,為師讓你抓到那個臭小子,你抓到了嗎?」
鳶尾抿抿嘴,「師妹可以作證,徒兒一來上京就去天義門找人了,可是、可是徒兒被顏百歲那老東西拖住,叫那個小子跑了,現在那個小子,只怕已經逃出上京了」
「你借口倒是多」,華旖飲了一口清茶,「今晚千秋節宮宴,你師妹求你出手,你又有什麼借口推脫啊?」
「徒兒傷勢過重,今夜宮中布防定會比平日還嚴密,再加上顏百歲的天義門那些人,徒兒怕是會失手」
「傷重?」,華旖輕哼一聲,不信地一把握住了鳶尾的手腕,用內力查探,卻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怎會如此?!是誰能夠傷你成這樣?!」
華旖的反應同樣震驚了樓嵐,她知鳶尾受傷,可現在看來,傷勢似乎很嚴重?她有了和華旖一樣的疑問,是誰?
「是......是徒兒一時大意,那人也確實厲害,算是陰差陽錯吧」
「為師問那人是誰,你何時變得這麼拐彎抹角的了?」
華旖向來很了解自己的徒兒,也一下子感覺到不對勁,再加上樓嵐在信中和她所說,華旖不禁皺起了眉頭,「鳶兒,你沒有什麼要告訴為師的嗎?」
「那人是不歸樓的,徒兒去之前,也沒有想到不歸樓會有這麼一個高手,所以一時大意了」
「你去不歸樓做什麼」
「徒兒被不歸樓樓主偷襲,雖然手刃了他,但心中余怒未消,所以去找不歸樓算賬」
「是嗎?」,華旖直直盯著鳶尾。
「是」
「好,既然鳶兒都這麼說了,師父自然是相信你」,華旖放下茶杯,淡淡得離開了房間。
樓嵐看了鳶尾一眼,從後面跟上了華旖,「師父,師姐她......」
「為師知道了」
華旖的表情看不出什麼,樓嵐有些不安,「那今晚?」
「為師替你出手便是」,華旖停下腳步,轉身看了看身後遠處的房間,「今夜讓鳶兒陪你一起進宮」
「為何?師姐不是受傷了?」
「為師想看看......」,華旖目光深幽,「她對你的那個未婚夫,到底陷到什麼程度了」
夕陽西下,上京城的街上今日反倒是越發熱鬧起來了,夜幕降臨,街道兩邊的店鋪前、小攤上全都掛上了亮堂的燈籠,吆喝之聲四起,東南西北的各個坊市今日也都是如同長明坊一樣,日落不夜,天明難歇。
一輛輛或大或小的馬車,在接受了嚴密的盤查之後,破例可以駛入宮門,撩起帘子,抬頭便可以看見絢爛璀璨的煙火各處綻放,照亮了整個皇宮。
上朝時,滿殿也不過文武百官,在今夜,卻是文武百官都可帶著自己的家眷進入皇宮,聖恩殿外,官員們按著官級大小逐個開始落座,在皇帝駕臨之前,各個大小小官員家眷,熟悉的之間各自熱絡得寒暄。
段思情頭一回參加這種宴會,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盛大的場面,緊張......倒是不緊張,她可是跟著自己的太傅老爹坐在頭排的,石階之上便只有寥寥皇親國戚,她有什麼可緊張的,甚至巴不得立刻出現那種炮灰挑釁讓她囂張打臉的情節呢......可惜沒有,也怪自己人緣太好。
「顏秋,一一,你們也來啦」
顏百歲不是朝廷重臣,卻是樓若璃最信任的人之一,平時文武百官見了他都會給其七分顏面,今日宮宴,自然少不了顏百歲及其身後的天義門,顏秋和岳一一的出現並不意外,段思情看見她們便遙遙招起了手。
兩人看見段思情,一齊朝她走了過來,段思情也朝她們迎了過去,比起岳一一輕快的腳步,顏秋的臉上半點不見開心,絲毫不像參加千秋節宮宴,反倒更像是來參加誰的喪禮的。
「先生,你怎麼也在這裡呀?!」,岳一一跳到段思情面前,興奮之色難掩。
「他可是今晚宮宴的主角之一,能不來嗎」,顏秋自是從顏百歲的口中聽說了陛下要在今晚宣布婚期的事,她想不明白,明明陛下知道段思情的身份了,怎麼還跟著她一起胡鬧。
「什麼主角?今晚有戲班子表演嗎?先生唱主角?先生什麼時候進了戲班子了?」
「什麼戲班子」,段思情懶得給岳一一解釋,她聽顏秋的語氣有些不善,便問道,「最近發生什麼了嗎?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顏秋的眉眼低垂,太過明顯,一看就知道是發生什麼事了,再加上段思情問起,顏秋抿唇不語,既不反駁也不搭腔,段思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岳一一看了看顏秋,「是啊師妹,臉色怎麼這麼差?你要和一二成親了,應該開開心心的才對」
「成親?」,段思情的不可思議主要來自於毫無徵兆,「什麼時候?你也沒跟我提起過啊?」
顏秋不說話,岳一一倒是問什麼答什麼,「師妹和一二早就定親了,不過前幾日師父突然將婚期定在了下月初,應該也是迫不及待想辦喜事了吧」,自己的弟弟要和師妹成婚了,岳一一開心得這幾日來一直眉眼彎彎,見人就笑。
段思情歪頭去看顏秋低垂的臉,「你爹是不是很討厭你啊?」
「師父怎麼會討厭師妹呢?」
段思情依舊是看著顏秋說話,「你爹要是不討厭你,怎麼會又是把你關起來,又是逼你嫁給那樣的人呢?」
岳一一聽了登時不滿,便是說話的人是段思情,她也忍不住上手拍了一下,「什麼叫那樣的人?一二是哪樣的人了?」
「啊!」,段思情揉了揉隱隱發疼的手臂,「我說錯了行了吧,你弟弟很好,天底下最棒行不行」
「哼」
「就是不招人喜歡」
「先生!」
「你師妹就不喜歡」,段思情指了指顏秋的臉,「你看看你師妹了無生趣的樣子,被自己的爹強迫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要我早就翻臉了」
「師妹不喜歡?」,岳一一疑惑得看了看顏秋,又疑惑得看了看段思情,「婚姻大事向來由父母做主,不喜歡......師妹你別不開心,等成親之後,師妹一定會喜歡一二的,因為一二喜歡師妹,一定會對你很好的」
「嘁」,段思情反問岳一一,「如果你師父要把你嫁給一個糟老頭子,你會開心嗎?」
「師父為什麼要把一一嫁給一個糟老頭子?」
「一一你不喜歡糟老頭子是不是?」
岳一一嫌棄又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師妹不喜歡你弟弟,就像你不喜歡糟老頭子一樣,那糟老頭子婚後待你再好,你開心得起來嗎?」
「可一二不是糟老頭子啊」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在不喜歡的人眼裡,你弟弟和糟老頭子又有什麼區別?」
「可是......一二很喜歡師妹的啊」
「那糟老頭子也很喜歡你,你嫁嗎?!」
岳一一忽然委屈得眼眶裡泛了淚光,「先生你、你今日為何對一一這麼凶?」
「因為你只想著你弟弟,只替你弟弟開心,她就不是你的師妹?你有為你的師妹覺得難過嗎?這些天來你師妹臉上的難過,你是看不見,還是不願去看?你一心想著你弟弟的喜事,你有問過你師妹為什麼不開心嗎?」
「你夠了」,顏秋拉了拉段思情的衣袖,連阻止都有氣無力的,「大師姐她不懂這些東西」
「她不懂,你也不懂嗎?你認命了嗎,不願反抗了?這世上被父母強迫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的,有幾個是過得幸福的?」
「我又能如何?」
顏秋頹喪的模樣,段思情看著就覺得來氣,「你自己的人生,不願掙扎也隨你,反正餘生的苦楚是你自己吃,沒有人會替你承擔,我才懶得管你,你愛如何便如何!」
袖子一揮,段思情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氣哼哼的,看著眼前的宮廷佳宴都沒了胃口。
段雲盛和同僚相談時也不忘往段思情那看幾眼,這會兒見她回來了,打趣道,「青兒和朋友吵架了?」
「和她有什麼好吵的」
「那怎這般生氣?」
「我生什麼氣,我是恨鐵不成鋼!」
宮廊尾部傳來了動靜,段雲盛循著動靜看去,一行人正朝著他們走來,收拾好臉上的表情,提醒著身邊的段思情,「別恨了,樓嵐郡主來了,不過荻王怎麼沒來?這可是千秋節,這廝已經如此張狂了嗎?」
段思情抬起頭來看去,只見一個和樓若璃有五分相像的少女,一襲紫金宮裝、高貴典雅不失威嚴,蓮步款款往這處走來,身邊只攜了兩個侍女,果真看不見那荻王的身影。
「樓嵐見過太傅大人」,樓嵐笑意盈盈得徑直走到了段雲盛兩人的面前,微微見了一禮。
段雲盛後退半步,連忙拱手,「郡主有禮,微臣受不得」
「太傅大人哪裡的話,再過不久,樓嵐就是太傅大人您的兒媳」,說道此處,樓嵐特意看了一眼段雲盛身邊的段思情,矜持地抿唇微笑,又收回了眼神,「又有哪裡受不得的」
段雲盛心中意外,面上卻也是不會表現出來。
段思情好奇得看著樓嵐,若是不知道真相,哪怕便是她也猜不到眼前這個娉婷楚楚、俏麗盈盈的優雅淑女,就是花重金找殺手暗殺自己的幕後黑手。
似是察覺到了段思情直勾勾的眼神,樓嵐也不著惱,反而再次看向段思情,「想必這位就是本郡主未來的夫君了」
段思情拱手見禮,「段青見過郡主」
「果真是玉樹臨風,品貌非凡」
「郡主也是國色天香,姣若秋月」
樓嵐掩嘴輕笑,「那看來段公子和本郡主,還真是天生一對呢」
「能與郡主共結連理是段某三生有幸」
「哼,什麼三生有幸,不過是先帝眷顧,運氣好罷了」
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洪亮貫耳,讓整個嘈雜的宴會瞬間安靜了下來。
「振威,你放肆」
段思情看著那出聲的威武少年有些疑惑,一旁呵斥他的英武中年段思情也同樣不認識,段雲盛微微皺了眉,小聲提醒道,「石將軍和他的兒子」
「原來是石公子」,段思情再次拱手。
不過石振威半點也不給面子,既不回禮,更是將頭都偏到了一邊去。
段思情爽朗一笑,「石公子不愧是武將世家,今日一見,果真......」
石振威高傲地搖起腦袋,還沒得意多久,就聽見段思情接了下半句,「沒什麼文化」
「你說什麼!」,石振威當即惱羞成怒,就連石將軍的臉色也不好看,段雲盛更是震驚得看著自己的兒子。
「我猜石公子一定沒讀過多少書,竟不知道這三生有幸,就是上天眷顧、運氣好的意思」
「噗」「哈哈哈」......
宴會底下已經有不少年輕的公子小姐忍不住偷偷笑了出來。
「你!」
石振威氣得當即抬起手來直指段思情,卻又被石老將軍狠狠拍了下去,「莫要胡鬧!」
「爹,怎是孩兒胡鬧,分明是他」,石振威不甘心,滿臉怒色得瞪著段思情,「本少爺是沒有讀過多少書......」
「我看你還挺驕傲」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段思情不客氣的打斷嘲諷,讓底下那些人笑得越發大聲。
石振威惱怒至極,「本公子沒讀多少書,卻是一直在練武,只為了有朝一日,有能力保護郡主!」
「在下佩服!」,段思情再次抱拳,「石公子竟能準確得用對『有朝一日』這個成語,看來石公子也並非毫無文采」
「噗哈哈哈哈哈!」,這一次,底下的那些人已經徹底放開,齊齊笑得毫無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