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兩人騎著馬在野外兜轉了一圈之，天色漸暗。

「天色不早了，子兮哥哥，不如你到我家中歇息一晚，明日再出發吧。」李良勒住韁繩，停了下來，對著並排的姬子兮說道。

「還是不去打擾了吧，我就近找個客棧歇息一晚便是。」

「我家雖然鄙陋，但母親做的飯菜很是可口呢，子兮哥哥，你就去我家歇息吧。」李良執意要請姬子兮去自己家中留宿。今日有幸得他幫助，還送給他一匹馬，他卻無以為報。

「子兮哥哥，你就去吧，不然我帶著一匹馬回去，說是別人送的，母親會責怪我的。」

見李良真心邀請，姬子兮也想去見識一下，到底是怎樣一位母親，教出了李良這樣少年老成的孩子。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就去你家借宿一宿。」

說完兩人一前一後，騎著馬朝著李良的家中疾馳而去。

李良家的院子不大，院落內的陳設很整潔。李良將兩匹馬拴在一邊，對著屋內喊道，「母親，我回來了。」邊說邊帶著姬子兮向屋內走去。

「良兒，你回來啦。」一個溫和的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緊接著一個身著粗布麻衣的青年女子走了出來。迎面看到李良和姬子兮，那女子愣了一下，很快又面帶微笑，看了一眼姬子兮，又轉眼看向李良。

「母親，這是子兮哥哥，今天王相他們欺負我，這位哥哥幫我解了圍，還送我一匹馬。」一口氣說完，看了看母親的眼色，李良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多謝公子相助，良兒少不更事，奪了公子的馬，還請公子見諒。」

姬子兮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女子，她舉止端莊秀雅，表情波瀾不驚，說話輕聲細語，即使身著粗布麻衣，也絲毫掩蓋不住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獨特氣質。「她絕不像是貧苦百姓家的女子，好生奇怪，為什麼會住在這裡？」姬子兮心中暗自思忖著，沒有注意到李良母親的話。

「公子請裡屋稍事休息，我去取些銀兩，償還公子損失。」

姬子兮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解釋道：「小良弟弟沒有說謊，馬是我贈與他的，以謝他的指路之恩。阿姑不必多慮。」

「母親，子兮哥哥明日要趕路，我請他來我們家中借宿一晚……」李良在旁邊小聲說道。

「即是如此，請公子裡間休息，我去準備些飯菜。良兒，你先陪子兮公子休息片刻。」說完轉身進了裡屋。

「子兮哥哥，快進來坐吧，我給你倒碗水喝，你先休息一下。」說著拉著姬子兮進了裡屋。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一個方桌，桌上放著幾個陶碗，幾個矮櫃，矮柜上堆著幾卷竹簡。上面一塵不染，應該每天都有清理。矮櫃的後面是一個小門，應該是通往裡間的屋子，地方不大，但是收拾的很乾凈，給人一種清新爽朗的感覺。

「這些你都看過嗎？」姬子兮指著矮柜上的竹簡問李良。

「這是我父親留下來的東西，母親很寶貴它們，母親不讓我動的，說是等我十五歲了，就把這些東西給我了，不過這之前，我不能動。」

「為什麼要等到十五歲呢？」

「母親說十五歲我就是大人了，雖然我沒看過，但是母親給我講了許多，我大概也知道上面都寫了什麼。」

姬子兮越發覺得這對母子不是尋常人家，「你說你的父親是個大英雄？」

「是的，母親是這樣說的。母親說父親是個了不起的將士，還說等我長大了，懂事了，一定會為父親感到驕傲的。」

「可是從我記事以來，沒有見過父親。母親說，父親的這一生都在為我們的國家而戰鬥著，母親從不騙我。我的父親一定是個大英雄。」

「你今天畫了秦王……」

「嗯，母親說，就是這個秦王，讓我們百姓流離失所，我將來長大了，一定要奔赴疆場，與秦軍勢不兩立。」

聽到「與秦軍勢不兩立」幾個字，姬子兮忽然之間被觸動了，她看了看眼前這個只有七八歲的李良，彷彿像是看到了自己。

「良兒，帶子兮公子出來吃飯了。」

正在感慨間，李良的母親已經做好飯菜，招呼他們出去吃飯了。

席間三個人都沒怎麼說話，姬子兮越看李良的母親，越覺得她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然而又不能唐突冒昧，開口去問。帶著滿腹的疑問，姬子兮吃完了桌上的飯菜，李良說的沒錯，她母親做的飯菜確實美味。

飯後休息了片刻，姬子兮便和李良跑到院子里，拿著樹枝借著月光在地上寫起字來，寫累了，兩人就坐在地上休息。

「子兮哥哥，你明天就走了，還會回來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吧。我也說不準。」

「如果回來，一定要來看我啊。」李良側頭看著姬子兮，認認真真地說道。

「好，如果我回來了，一定來這裡看你。」

「我們擊掌為誓。」說著，李良伸出了右手，半舉在空中。

「擊掌為誓，一言為定。」姬子兮說著也伸出右手，輕輕一擊，然後收回手來。

「小良弟弟，我教你幾招劍法吧，以後你想起我了，就練練劍。」

「好啊好啊。」邊說邊從地上站了起來。

姬子兮隨即也站了起來，撿起剛剛練字用的樹枝，走到李良身旁，一個動作一個動作教了起來。

不知不覺夜已深了，一陣寒風吹過，兩人都有些乏了。

「子兮哥哥，我家很少有人留宿，你不介意的話，今晚就和我睡一個屋吧。我睡地上，你睡炕上。」李良拉著姬子兮進了自己的房間，指著房中的熱炕說道。

「小良弟弟，我睡地上就行了，打擾你們已是我的不對了，怎能讓你睡地上呢。」

「子兮哥哥，你是客人。」

……

兩人爭執不休，最後決定猜拳決定，李良贏了，姬子兮無奈，只能聽從李良的安排。躺下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在夢裡，她回到了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日子……

第二天清晨，姬子兮早早地起來，偷偷地將自己的一個錢袋塞在了枕頭下面，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禮，沒有與李良母子告別，只留下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謝貴人昨日收留之恩，他日有緣，定能與小良弟弟再見，珍重。」

騎上自己那匹瘦馬，姬子兮向城門方向飛奔而去。時辰尚早，都城的城門才打開沒多久，出城的人還不多，守城的士兵正在一個個對出城的人進行盤查。

姬子兮下馬而行，軍士檢查了姬子兮的隨身物品，沒有異樣，照例放行。

出了都城的姬子兮，看著城外遼闊的土地，一望無際的平原，內心忐忑，有些無措。

這是她第一次獨自離開都城。「後面的路會怎麼樣？我能順利到楚國嗎？我能找到高人拜師學藝嗎？我能有朝一日踏破秦國都城嗎？……」

一心自顧自擔憂前方路途的姬子兮，絲毫沒注意到城牆之上正緊盯著她的一道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