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燃歌(四十七)
島心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在即將穿過最後一道層林時,易夙游停了下來。
秦阿且疑惑道:「停下來作何?」
易夙游站在原地,背著他的手鬆了許多,問道:「阿且,你要這樣過去嗎?」
一直沉浸於快樂之中的秦阿且才反應了回來,他這模樣想必是會給她添許多麻煩。然而這個念頭剛在腦中一過,他更加抱緊了她脖頸,將下巴擱在她肩上,刻意放柔聲音道:「難道你想將我這樣子丟在這裡?」說完,他還晃了晃自己的腿。雖說是成年了,但是他也並沒有成年該有的重量。
得到了他的這回答,易夙游也沒反駁他,只道:「將面具戴好。」
這得到了主權的感覺於他而言好極了,她的每一個縱容都讓秦阿且膽子增肥了幾分。他像極了一隻被順毛的貓,眯著眼溫順而又慵懶地趴在她肩頭。即使是短暫的溫存,他也要握緊在手中。
易夙游倒也沒想太多,於她而言,不過是個小個子長大了些而已。至於其他人的疑惑,她完全可以選擇性無視。甚至於習慣問題,她此時還沒發覺,更多的時候她在乎的是他的感受。
狡猾如秦阿且,她的每一個轉變都被他給放進心裡,自然也不會點明。他在她肩上蹭了蹭,支起下巴懶洋洋道:「夙游,我方才所言那些可都是真話。」
「哦?哪些?」易夙游心不在焉地應了句。
「哼,你現在這樣看起來並不太急的樣子。若是往後哪天撐不住了,可不要找不到我。」秦阿且冷笑了一下,懶洋洋的語調像是與她說些再也正常不過的玩笑話。他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就沒見識過易夙游這種遇事關己,高高掛起的人。折騰了這麼久,倒是他一個人干替她著急了。
易夙游只是微微挑了下眉,然後繼續前行,並未回應他。
秦阿且見她又裝死,輕輕拉了拉她的發尖換了個語調繼續嘀咕道:「好姐姐,算我求你了,你問一下我好嗎?」
易夙游眨了眨眼也沒回頭漫不經心道:「問什麼?」
「……」
秦阿且看著她若無其事的模樣,張嘴一口咬到了她肩上。
「嘶……你是小狗嗎?」這傢伙的牙齒是真的利索,一下子讓她體驗到了什麼叫做前一秒甜言蜜語,后一秒酸痛過癮。
「你罵我!」秦阿且要被她氣死了。
「好,你不是。」易夙游就沒見過這麼幼稚的人,真就跟小孩一樣,她懶得計較。
秦阿且扒拉她的頭髮繼續道:「快問我。」
熬不過他的死纏爛打,易夙游放緩道:「好吧,小朋友,告訴我吧。」
雖聽不懂她的有些話,但聽起來並不賴,還帶著一絲被他窺探到的寵溺。她嫌麻煩不情不願的,但只有她的回應才會讓他安心,這才滿意道:「夙游,你聽我說,此事事關重要……」他算是暗中鬆了口氣,畢竟若是一次性同她說完是不太可能的,他已經或明或暗引導了她這麼久……
「嗯……」
「每隔三個月的這時候要在我身邊,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來找我,知道了嗎?」秦阿且頗有些嚴肅道。
「哦?」易夙游抬頭看了眼前方,馬上就快到目的地了。
「你是知道的,我是引靈人。而和我結靈的除了你還有誰?你為什麼沒有一點覺悟?」秦阿且平靜地敘述,觀察著她的反應。
哪知易夙游止住腳步,像是有些詫異想轉頭,哪知他離得太近差點撞到,就差懟她臉上了。她小心往另一邊仰了一下道:「那你的意思是我跟那赤聆一樣是屬於攜靈者嗎?」
讓易夙游意想不到的是,秦阿且支吾了一下才含糊其辭道:「你與普通的攜靈者是不同的。」
「那也行,冒昧問下,我又是什麼屬性攜靈者?」易夙游腦中就過了個趟,她也沒感受到體內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力量。就算是,那也得有個水花是不是?
看她一副愛信不信的模樣,秦阿且微笑。
「把我放下來。」秦阿且命令道。
「好。」易夙游不清楚他又要做什麼幺蛾子,於是掃了下四周看到有塊落腳的石頭便將他放下。
他坐在上面將衣擺收了收,面上也戴著面具看不出是何表情。
易夙游揉了下手腕,她本身站立就筆直,站在他跟前跟杵了根木頭似的。
「把手給我。」秦阿且簡明扼要,微抬頭看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雙手骨節分明,看上去細膩光滑,要不是他一身狼狽,就會忘了他也算是個小貴公子。
易夙游聽話地將手放在了他手上,秦阿且輕暼一眼,幾不可聞冷哼一下。他動作迅疾摘下面具咬了她指尖一口,鮮血冒了出來。
「嘖。」易夙游眉頭也沒皺一下,約摸是習慣了他的放肆。
他執起她的手,也不管光天化日之下就拉開了鬆散的外衣放在了心口處。
「這……」易夙游沒想到一低頭就是這幅畫面。
「別慌。」秦阿且啞聲道。
易夙游並沒有慌,她只是有些晃神。那一直遮掩的並不是什麼春光旖旎,鎖骨一路向下甚至到了心口更深處隱約可看出深深的傷痕,像是嵌入了骨髓。還有個原因便是他太過於白的膚色將這深痕襯托得更顯眼,更準確說一眼看過去就有些扎眼的疼。
就在易夙游還停留在他陳年的傷痕處思考時,秦阿且身上除了老舊的傷痕外,隱現出同他臉頰無二般的鬼魅紋路。那走向從相交處擴散,像是迅速成長的藤蔓,其中紅光如血,偶爾交織了冰藍色的光澤。
易夙游終於感受到了自身明顯的變化,在方才不久畫陣的時候那股反常的反應又沖了上來。不再看秦阿且,易夙游閉上了眼。此刻有了清醒的自我意識,那股力量被她抑制了下去。
「你為什麼?」秦阿且本來看她閉上眼就覺得不妙,沒想到她這麼厲害,將他喚醒的力量直接壓了下去。
易夙游睜開眼,用耐人尋味的眼神看著他回道:「都說了我無所不會。」
她這回答顯然不是秦阿且想要的,本來想著她這也不在乎那也不在乎,讓她感受下什麼叫做後果,哪想事情的變化越來越脫離了掌控。本來無法掌控力量的她突然突破了,且完全地遙遙領先在上。
秦阿且臉色微變,他沉默了有一會才道:「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他話是這麼說,手中的力量卻更加重了些。就是這種脫離了控制的感覺,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他知道她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卻沒想到她適應如此快。
「所以這就是靈?」易夙游感覺到體內那股蠢蠢欲動灼燒感,霸道而又蠻橫盤踞在一方,若是放在前不久她還沒接觸過的時候或許又要昏過去。但此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秦阿且的引導之力,彷彿在嘗試喚醒她體內那些躁動的因子。
「哼。」秦阿且小聲冷哼了一下。他放棄了捏住的那根手指,直接拿起了她的手腕。
一股寒沁入骨的冷意直達她的心底,直接覆蓋住了剛剛那股灼燒感。冷熱交織的感覺直欲撕裂了她,剛才那股力量她能輕鬆化解,現在這股力量卻又不一樣了。
看她有了新的反應,趁她不注意時便抓住她的手腕猛然向自己跟前一拉。他像是攀附在雪山之巔的冰冷生物,纏住獵物一般摟住她的脖頸,欺身向前,濕潤的氣息染上了她的耳畔。
且聽他粘膩的聲音道:「夙游,你不會以為我只是單靈者吧?」
夏日暑氣好像凝固,就連塵埃的跳動也好像不再。易夙游眼神有些渙散,秦阿且看在眼底,他輕笑,小虎牙露了出來,天真無邪。咬了一口她耳尖,退了下來,開心地踩在石頭上將腦袋埋進她懷裡。
「夙游,帶我走吧。」他的聲音帶有魔力般,易夙游眼裡有了神。她手在空中僵了一會,又緩緩地摟住他的腰身。
易夙游垂眸也不知想了些什麼,揉了下他柔軟的頭髮,過一會才蹲下身道:「上來吧。」
「那以後來不來找我?」秦阿且自然而然地趴在她背上,嘟囔問道。
「好。」易夙游眼都不眨,回應道。也不再問他有幾種靈體,是何來歷。
「就這樣?」秦阿且見她答應地又太乾脆,怎麼都不太舒服。
「就這樣。」易夙游還點了個頭。
「那我要春天的朝露夏天的冰茶秋天的珍果冬天的冰雪呢?」秦阿且不依不饒發難問道。
「那我給你帶來便是。」易夙游好像跟吃家常便飯一般應了下來。
「你說的哦。」秦阿且笑彎了眼,直達心底。
「我說的。」易夙游再次給予了他肯定的答案。
「那本公子此次允許你放開去做事了。」秦阿且下達了恩准。
距離眾人越來越近,易夙游也聽完了他的一大堆要求,見他也不再發難,將面具遞給了他。
「扶穩了。」易夙游挑眉,背穩了他縱身飛躍快速穿越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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