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燃歌(四十八)
本來也都不遠了,易夙游看他衣服破得七七八八了,就乾脆又直接解了外衣將他再裹了一層。
「抱歉,我的也有些臟,將就吧。」從晚上折騰到現在,她身上又有血漬又有泥印,但怎麼樣也比他身上的好些。
秦阿且罩著她的外衣,聽了她的話揚起了一個古怪的笑容,頗為病態地深吸一口氣,像是滿足了這才躺回她肩上。
他一向愛做些奇怪的事,易夙游也就並不太在意他的奇怪之舉。易夙游才剛落地,雲賀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夙游……你沒事……就好。」雲賀捏著摺扇快速閃到她身前,剛想問她是否有事,卻見她生龍活虎且背後還背了個別的人,到嘴的詢問變成了安慰。她其實真的很好奇,很想問問怎麼剛背著的小屁孩,現在卻成了這麼大個人,但她實在不敢問,生生地憋了回去。
一直密切關注著易夙游的許澄澄陰森森地出現在了雲賀後方。她冷不丁跳上前,表情變得奇快,驚喜地拉住易夙游一側衣袖道:「你竟然這都無事!你也太強了吧!收我為徒吧嗚嗚……」
許澄澄說這話,不遠處歸一族一群人都不約而同看了她好幾眼。
秦阿且冷眼瞥過也沒吱聲,就是摟著易夙游的脖頸更收緊了些。心大的許澄澄哪能注意到這些彎彎繞繞,又蹦又跳的。
「我倒是無所謂,只是你好像不行。」易夙游還有時間跟許澄澄調侃,示意了一下不遠處已經收手了的歸一族一行人。
結界好像真的在這群磨蹭的人手中即將破開了,而歸一族一把手早就注意許澄澄言行許久了,她示意了一下一邊的二把手然後收功走向了許澄澄道:「少小姐,族規早有規定,不可隨意拜師。」
「我需要你來提醒我?」許澄澄猛然翻個白眼,一臉嫌棄,就會打斷她的好事。
一把手面無表情繼續道:「少小姐不去插旗了?」
「這就好了?」許澄澄不敢信地看了看結界。她在此等了許久,見她們不痛不癢的模樣,以為還得被拖一段時間,沒想到實際上這麼草率,讓她懷疑這群人想坑她。
顯然,一把手並不是像開玩笑的人。
藍光如流水一般從高處剝離開,高處綻放的白玫瑰脫離了璀璨的藍光護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枯萎。
就易夙游看來,那白玫瑰更像是這結界的眼,就好比陣法的陣眼一樣存在的事物。
許澄澄這才收起了嬉皮笑臉,將地上的旗幟拔起,她張了張口,四周環視了一下,一拍腦袋道:「壞了!燕總管不在,我這放上去了,也沒人知道啊!」
二把手才將自身調息好,聽到許澄澄的話,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許澄澄瞪了她一眼,她走到了一把手跟前陰陽怪氣問道:「這大紅人過不過來啊?」
一把手斂眉垂目,不痛不癢地回道:「少小姐說什麼呢,她若是不來那誰來記錄輸贏一方?」
「……」許澄澄再也不把希望放她們身上了,痛定思痛,她走到結界外圈樹叢閉上眼,雙手交叉放置在額前。
本以為結界開了就能插旗昭示主權了,誰曾想還需要等記錄者?不明所以的雲賀與易夙游只對視了眼,便瞧著許澄澄要作何。
「喲!這大人還悠哉地跟著啟元族一行人聊天踱步過來呢!嘖嘖!敗犬也在呢,這一窩人齊全了啊!」許澄澄閉著眼跟親眼看見了一樣,邊彙報還不忘冷嘲熱諷。
隨行十九人也不再管那結界了,畢竟接下來一步已經不需要她們了,已經皆進入了備戰姿態。
易夙游與雲賀這才是第一次見她正式展露那異於常人的耳目,相比起淡然無感的易夙游,雲賀心底的思量又轉了好幾個彎,她恨不得扯著易夙游好好談談。
許澄澄蹦了回來,就見二把手在旗幟周圍轉了一圈,接著就道:「你把這旗幟上沾了血跡我能理解,但是把這白虎的尾巴燒了個洞我就不能理解了。若是大當家知道了此事,不知會作何感想呢。」
「都是我弄的,咋的?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難不成你還想陷害我?」許澄澄天不怕地不怕,聽到母親稱謂時,還是縮了縮頭,但本性驅使她仍然梗著脖子嗆了回去。
「我觀這血並不屬於少小姐的,你這就急著承認了?」一把手睜開了眼,不再打坐調息,只是看了眼地中間的旗幟若有所思。
經過了幾番洗禮折騰的象徵旗幟,除了有些臟還有個不易察覺的破洞外,實則更明顯的是那旗幟背面留下的鬼畫符一樣的血跡,不知道以為有人拿旗來擦血呢。
「不好意思,那是我弄的,各位放過她吧。」易夙游聽她們悠哉地討論著旗幟上的污跡,一點也沒危險靠近的自覺。又反應過來她畫符印的時候用血來著,這有她的份她也不好置身之外了。
「啊,原來是這位小姐的,那沒事了,我們只追究這個破洞。」二把手擺擺手,滿不在乎道。
「……」許澄澄感覺自己很憋屈。她有苦說不出,站在一把手跟前吹鬍子瞪眼,一個勁哀嚎求別告訴母親,就差沒眼淚鼻涕橫流。而另外一群人,都在好整以暇地看戲,司空見慣,見怪不怪。
雲賀也很納悶,照常理來說,來者應該不善,她們這歸一族一群人各個老神在在。打坐的打坐,睡覺的睡覺,那睡樹叉上的都快打呼嚕了,怎麼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易夙游想趁此機會將秦阿且好好安置一下,他已經夠狼狽了正好替他打理一下,就近找了塊休息石將他放下。
秦阿且也還配合,沒做什麼幺蛾子,乖乖地坐了上去。他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易夙游。
易夙游站在他跟前,眾人都在她後面,正好遮住了秦阿且的全部視線。秦阿且眼珠子一轉,悄悄摘了面具,唇微張好似有話要說,那眼裡水光就晃了上來,都不帶醞釀。
低頭正想替他將長發捋好,易夙游就見他這幅模樣,便知道他又開始了。
易夙游稍微彎了下腰身,想聽聽他又要說些什麼。
兩人坐的比較偏後,眾人該閉耳目就閉耳目,一副非禮勿視的模樣。
易夙游頭髮已經有些許長了,在彎下時,秦阿且小臉也湊了上去,正好劃過他臉頰,痒痒的,明明只是撓過他臉,卻像撓過了他心尖。夏天本來穿的就比較單薄,外衣給了他,她更有些單薄,他有些愛不釋手地摟住她精瘦的腰身。
「夙游,你好像是冰川深處的憐霜花,我應該是中毒了。」秦阿且低語。
易夙游正捋著他長發的手一頓,煞有其事問道:「憐霜花是什麼花?」
秦阿且的身上與周圍全是易夙游的氣息,他呼出一口氣道:「吸之中毒,食之上癮,不碰則念,斷去則苦不堪言。」
「知道了。」這花的特性易夙游還是能理解,畢竟也不陌生。
「……」她這是什麼奇怪的回答,秦阿且暗地翻個白眼。
「你就該一輩子一個人過日子。」翻完白眼,秦阿且又道,隨後又輕輕掐了一下她的腰。哪知道剛上手他就不想挪開了,他在她身上擦了擦手,臉開始泛紅,不過因為都快埋進她懷裡了,她站那麼高也看不見。
「其實也不是不可。」易夙游認真考慮了一下他的話,想想還是這個理。
秦阿且聽完她這話,臉上紅暈瞬間褪去。他嘟囔道:「我跟你說這話幹嘛?我真是自找罪受。」他就不該指望她有什麼其他反應。他也不管周圍的人都在幹嘛,抱著她的腰身就抬起頭,眼裡瞬間濕漉漉的,他抽出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道:「給我解毒。」
「咳……」雲賀就沒那些靈巫的本事能完全閉耳目,不免聽到了些。
易夙游只低眉看了他那水光瀲灧的瞳一眼便移開視線,將他長發攏在後面,摸了摸懷中抽出了一根金色的綢帶打了個結將其綁好。又將沒骨頭似的秦阿且扶了起來,秦阿且也爭氣順勢而為撲到她脖頸處,跟八爪魚一樣纏住她,給她真真實實抱了個滿懷。
易夙游輕拍了下他瘦削的腰道:「沒骨頭?」
「對!」秦阿且理直氣壯湊在她跟前道。
一邊跟族人鬧騰完的許澄澄剛看到這幅景象就心裡山路十八彎了,她連忙跑去雲賀身邊開始嘀咕問了起來。
秦阿且到哪都是能有本事成為焦點,易夙游將他衣襟給理好,硬是把他給掰了下來,替他戴好面具,又將他衣擺也理整齊了才道:「別弄這麼花里胡哨的。」
雲賀咳嗽聲更大了些,她是真不想聽,不過現在也沒耳聽了,這易夙游是啥跟啥啊,想笑死她。
許澄澄被雲賀指點了一二,也大致明白了些,她與雲賀那些花花腸子不同,她覺得男子真是太頭疼了,又讓她不能同高人好好交流了。先前是那個小屁孩,現在是這個粘人的牛皮糖,她就沒見過此人離開過易夙游半步,要不是看他有腿,許澄澄就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不能走路。
想著想著她也抬頭過去瞅一眼,正巧同秦阿且視線對上。
哪有同易夙游打鬧的那副乖巧活潑姿態的神色,隔著面具,她感受到了那眼裡透露著冰冷,天然自帶的氣場彷彿極地化不開的冰川。再眨眼細看去,又透露著強烈的欲與暗色,許澄澄是不太懂,但一邊的雲賀看了眼那捏緊了易夙游肩泛白的骨節,心下瞭然。
那融不進的氛圍,是強烈的佔有慾。
她只在一個人身上看過如此對易夙游的,答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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