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燃歌(五十二)
京州,自古以來便是纓歌至關重要的重心樞紐主城區。無論是事關纓歌的大小事宜消息,若想知曉,皆能在此城區打探到。不管是真還是假,信者自有人信,不信者也當做茶餘飯後的樂趣。
距離奪旗戰已經有些許時日,而今日港口卻有些不同。
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蜂擁而至,將港口周邊堵的是水泄不通。無論是本土人士還是非本土人士,都被京州大街小巷流傳的消息吸引到了港口。
「今日好消息!好消息!鳴海插旗戰已畢!英雄凱旋而歸,更有離人坊第一美人為之而歌!走過不要錯過!」不少的小孩奔走相告,穿梭在街道中嚷嚷道。
「要我說,這綺容若與秦隨沒有一腿,我是不信的。」人群中有人交頭接耳,頗有節日剛開時的相同氣氛。
「對對對!這節日才開綺容公子已經為秦隨而歌,此次秦隨凱旋,莫不是政績與美人皆抱入懷中了……」聲音越說越低,不少人不用聽已經意會了意思。
「嘖,還有那痴情盜賊向南劫,這可真是一出好戲。」
京州富庶,人人安居樂業,吃飽喝足就會閑的,人閑下來也就沒事湊一起東家長西家短。不管這從哪打聽來的,都得要摻合上一腳。
果然,港口高處不是別人,正是綺容。他本身膚色異於常人的白,而他卻又喜穿白衣。除了琵琶有顏色,他身上再無其他多餘雜色。陽光之下,整個人站在那裡白到發光。
他輕撥琵琶,看著遠處徐徐開進的船隻,輕啟唇,悅耳的音色一瀉千里。眾人且聽他唱道:「正月見初雪,赴天街,攜手共白頭;肆月花正盛,游長街,折花別君發;柒月逢酷暑,下瞿州,共飲瞿州水;拾月送金秋,聞喜訊,許君以長久。一朝闊別決絕,再見不如不見……」他的歌聲如泣血的杜鵑花,婉轉而帶著凄美動人的哀傷感。明明是迎接喜訊的氣氛,被綺容歌聲感染,整個港口都有些如痴如醉,雖然哀傷,但是甚在格外打動人。如同鋪開了一個美麗的故事篇章,他肆意在上面寫著一個沒有結果的故事。
若說七月初節日剛開始時綺容唱的是京州盛景,趕在了秦隨回城時,彼時還沒有那麼強烈的指向性。那麼這回明顯唱的是與情字相關之事,就讓人很有想象空間了。
隨著動人的歌聲止,眾人便瞧見幾艘漁船逐漸接近港口。岸上眾人皆有些茫然,到達港口的竟然不是秦隨的船隻。
幾艘小船兩側有些許裝飾,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看上去簡陋不已。而首船上挺立站直的兩人,正前方的正是記錄此行的燕總管,而另一個黑袍掩面女子立在後面,其人正是一把手。在她們後方緊隨著的船上也站著一黑袍掩面女子,旁邊躺著一人。後方幾艘船也陸續跟著進入了港口,一行人皆有些狼狽。
本預想著普天同慶的港口,一時間有些安靜。而高處的綺容琵琶聲漸漸停止,他站在那高處只看了後方船隻一眼,然後接著慢慢移開看向了遠處,眼神飄得很遠很遠,一眼也望不到盡頭。
首船拋錨,一把手跟隨燕總管率先下去。而後方的船上躺的不是別人,就是那「聞名遠近」的許澄澄。許澄澄衣上血跡幾大片,看上去十分可怖。尤其是胸口處,那厚重的深紅色像是被人刺穿過似的。她頭髮散亂,遍體鱗傷,躺在船上氣都沒喘幾個。
燕總管到底不似凡人,她站穩在了港口處,氣成丹田,聲音厚而穩重傳至老遠:「鳴海奪旗戰,宸州勝。」
人群中有的人直接傻眼了,雖然本來氛圍就有些不對勁有些預感,但卻沒想到宸州竟然在瞿州京州壓力下直接成了黑馬,還殺出了重圍。
從小聲的疑惑交流到有的人直接憋不住大膽問了出口道:「這宸州代表是誰……這麼厲害的嗎?」
「乖乖,這是要變天了啊……」
燕總管掃視了一圈周圍,負手繼續道:「宸州代表:許澄澄。」
對於這個結果,京州港口瞬間炸開了鍋。哪怕是隨便來個不太知名的人士為代表也好,誰能想到是那個無賴許澄澄。
港口討論著這結果都快亂成一團了,不為別的。本身對立的兩派人士,此刻更加明顯了,長時間站在反對秦隨這一邊的沒想到瞬間翻身了,這還不抓住機會好一頓冷嘲熱諷。
燕總管轉身道:「結果已定,待我與陛下確認交接完畢便即日昭告天下,讓你家少小姐好生休息,準備面聖吧。」
「是。」一把手拱應道。
燕總管點點頭,而早就抵達港口來接應燕總管的人在她吩咐完畢后,便護著她直接離開。早還在鳴海時她還訓斥過許澄澄,現在完全就是判若兩人。
燕總管走後,港口才是真正的鬧哄起來。
「這怎麼可能,秦隨戰神竟然落敗了……對手還是許澄澄……」有的人還不太敢信。
「你可快別說了,此次賭坊幾乎都押了秦隨勝,這虧大了……」
港口還有的人沉浸在戰勝落敗的不可置信夢裡,那就像你覺得胸有成竹的事就在頃刻間給你來了狠狠的一巴掌。
「哈哈!早看你們高人一等的模樣不順眼了,還敢封戰神?掂量掂量自己吧……」反對派這會怕不是笑出了聲。本來就懷著孤注一擲的投注,沒想到還來了個鹹魚大翻身,這天亮好事能不樂?
「你們這些小人得志,就算此次秦副將落敗,她也是副將之稱,也容不得你們詆毀。」她們心性里還是有些高人一等的底子,儘管如此,也受不了反對派的這樣子嘲諷。
「輸就是輸,關職位何事?借口罷了!」
「你說什麼!無禮之徒,不愧是許澄澄之流,同流合污。」
「就算如此,那你們也是敗犬哈哈哈!」
港口一時間大亂,在此站崗的人再也無法控制住場面。雙方爭辯越發混亂,人群中推搡了起來,誰也不服誰。借著機會,有的人直接開始大打出手。
而許澄澄被運回來之後,一路送了回府,全程沒有丁點聲音。沉悶的空氣,頗有風雨欲來的勢頭。
綺容也不知在何時消失在了港口,看戲的路人也跑了,這兩派分化嚴重,亂成一鍋粥,若是被傷到還不知道找誰。
許府,本是該慶賀的府邸這會安靜如無人地。
院落里幾棵常青樹孤零零的,而正堂門大開,主坐正坐著緋衣官袍的許大人。她正襟危坐,手中端著茶杯在摩挲,茶杯早已涼透。
她正前方下面跪著的正是歸一族一把手,她正稟報著消息,旁邊是其他同去此行的族人。許大人擺弄著茶杯,好似充耳不聞。
「大人,還請您救救少小姐吧。」一把手說完了許多,最後這一聲格外響。其他同跪著的族人紛紛跟著磕下了頭,等待著許大人的回應。
許大人摸著茶杯的手一頓,她擱下茶杯站了起來,雙手負后朝著外面走去。
「大人!」一把手頭雖朝著地,但是忍不住喊了一聲。
許大人冷聲道:「跪著作甚?還要我親自帶路嗎?」
眾人聞聲,欣喜看了對方一眼,立刻起身跟著朝外面走去。
此事還沒有停,許府外面慢慢熱鬧,有宮裡的人稟報進來,眾人不得不停住腳步。
「許大人,陛下有請。令女重傷在身無法進宮,可即日跟隨進宮面聖。」
「……」歸一族等著許大人的救治,沒想到她馬上就要被宣進宮。
「放寬心,死不了。」許大人丟下了這話,直接跟著宮裡的人走了。
「……」歸一族眾人皆啞口無言。不能說她許大人是無情吧,最多是無視。
「娘,我沒事,還可以。」一側門被推開,就見許澄澄靠在門檻,又緩緩走了出來。她那身血衣已被換掉,破天荒地跟著穿了緋色衣袍。
「沒死那就跟上吧。」許大人不像下屬那麼驚訝,她看了許澄澄一眼就收回目光,直接招呼人啟程。
「少小姐……」其他人可就不像許大人那般無情,她們生怕許澄澄當場昏過去。
許澄澄擺擺手,示意她們別跟上。宮裡來的瞧見許澄澄面色慘白,這模樣還堅持,不由心裡抹了把汗。她現在可是大紅人,若是想去,她們也攔不住。
在短短的時間內,許澄澄以驚人的意志爬了起來。
兩人坐在宮內派來的馬車裡,許澄澄看著許大人道:「娘,你可知道我為什麼沒死透嗎?」許澄澄說起話來咬牙切齒,要不是面色還難看著,還以為她是平時的許澄澄。
「哦?說來聽聽。」許大人撫了下衣袖,洗耳恭聽。
「我從上島后就覺得不對勁了,遇到秦隨之後我就更覺得奇怪。娘……這啟元族是要滅了我啊……」說完她還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
「繼續。」許大人看都沒看她虛假的眼淚,無情地讓她繼續。
許澄澄小聲切了下,繼續道:「好吧,我雖然第一次出山,但是也沒想到對方也是第一次可能也是當做唯一一次。靈巫高階十四法陣,我都感覺自己快靈魂出竅了,就被凍在了半路。娘,我這是大難不死啊……這皇帝也真夠陰的,連您的女兒我都賣了,您說說看,我這是為了這纓歌命都搭上了,我能得到啥?」她說得越發可憐。
許大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道:「雛鳥早就想起飛,何必要如此多借口?想飛是天生的,我並未攔你。此行你平安回來,你想提出什麼要求,她也並不會拒絕你,安心即可。」
許澄澄眼睛一亮,灰色的瞳泛出亮光,她猛然想蹦起來,胸口又是一陣撕裂,「嗨呀!娘親,這趟總算沒白行。狗皇帝暗算我的事我就當做沒發生過……」
許大人眼刀子飛了過去,許澄澄立馬捂緊嘴。
想想又不服氣,許澄澄放開手道:「娘,族人也同你說了吧。你可知道那靈者是何人?」
「自己去尋找答案。」許大人開始假寐,並不回答她的問題。
「我是您親生的吧?我都懷疑了,你不關懷一下我就算了,還不告訴我我的救命恩人信息?你讓我怎麼報恩?」許澄澄礙於傷口,只能齜牙咧嘴。
「嗯。」許大人自鼻腔發聲,顯然是就不回答她問題。
許澄澄托腮繼續一個人嘀咕道:「娘,還有個問題。您說,若本身不是靈者的人,是否也能習得神仙之術?」
許大人睜開了眼,定睛看著她許久。許澄澄被看得毛骨悚然,才聽到許大人說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許澄澄以為她能說出什麼,沒想到說的又是這麼模稜兩可。她索然無味,放棄了問這些問題,撩開車簾才把視線看到了天街不遠處皇宮道:「這皇帝跟我一般大,怎麼就這麼心狠手辣呢?要不是任務在身被這麼算計,我真想打她一頓。」
許大人眼神有些奇怪,她看著許澄澄後腦勺道:「說話經過一下腦,好自為之。」
「切。」許澄澄懶得跟她繼續叨叨了。
許澄澄第一次進宮,滿腦子還想著外面的事。馬車一路向前,宮人放行,一路暢通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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