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燃歌(五十八)

焚香燃歌(五十八)

「來了啊,小游。」這廝一手撐著腦袋,一手玩著水藍色的夜明珠。幽幽光閃,照耀了他真面容。頭髮如綻放的黑色海藻鋪滿了肩頭,彎彎曲曲。他笑吟吟,可謂是風情萬種,不正是那已經出發去滄海的簡卿恭嗎。

「你是審靈者?」易夙游哪管他什麼德行,出口就問道。

「好奇嗎?好奇就對了。」簡卿恭故意賣關子道。

「嗯,好奇。」易夙游老實地點了點頭。

簡卿恭捂嘴噗嗤一笑,他這人就帶著一股子邪,講話時偏偏故作姿態,塗增一番瑰麗之美,讓易夙游也不得不感嘆,像畫似的。

「看你這小傻瓜,多走出你那山頭不是沒有理由的。審靈者不止是漠圖有,而在其他國其實也有隱藏的審靈者。他們就像你所看到的纓歌靈巫分支一樣,不過不同的是他們有一致的目的,就是處理引靈人罷了。」簡卿恭玩著夜明珠,娓娓道來。

他這一句小傻瓜易夙游直接過濾,重點是後面,也就是審靈者原來也有分流,不過他們倒是比靈巫神巫團結得多。

「那你?」易夙游其實想問的也不止於此。

「審靈者不是所有人能當,畢竟引靈人非常強大,與攜靈者達成契約后,恐還有一些特殊的未知靈式。而挑選審靈者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強者為王,因為只有強者才能手刃傳遞不正統血脈的人。我不過是偶然手刃了幾個引靈人罷了,然後就被奉承為這一帶審靈者的頭目了。」簡卿恭看了眼那七芒星,語調輕鬆,好像殺了幾個引靈人對他而言不過是再也普通不過的事了。

易夙游進來時就注意到了轎內的那金色七芒星了,不似那御零一樣的銀色,原來這就是區分尊卑的象徵,亦或者是更強的象徵。

「不過你方才看到了御零那行人可不歸我管,就像那城主說的,他們都是外來客。而你,只是他們來這塊地盤送來孝敬我的。畢竟,在我的範圍內搞動作,還是得要通知我一下的。」簡卿恭毫不在意同她講這些事,甚至連城主的日常出行所言都知道。

「……」得,兜兜轉轉又回來了。這開端是簡卿恭,結尾也是簡卿恭,還真是陰魂不散。

「這叫做緣分。」彷彿知道了她在想什麼,簡卿恭笑著道,接著又給她解了繩索。

「我看不是。」易夙游直起身來坐在一旁。

「哎,好聰明呀。」簡卿恭斜躺在轎內,漫不經心誇讚道。

「少陰陽怪氣。」他這架勢,一看就沒個正行。

「你可真是個薄情的女人呀。好歹我都擱置了滄海之行前來解救你了,怎麼能如此揣測我呢?」簡卿恭假意地撫了撫心口,一副他被欺負的模樣。

「你們師兄妹之間的事就不要加我了吧。」易夙游又不是那種憐香惜玉的人,更何況眼前這也不是個普通人。

簡卿恭停止了轉動那顆夜明珠,藍光也停止了轉動定格在了一方。他抬眸看著易夙游道:「沈雁寧?就她也配阻攔我?」

想來只有簡卿恭才能對一國女帝如此放肆吧。那沈雁寧怎麼看也不是個真正讓人隨意拿捏的軟柿子,這麼多年了,是騾子是馬也該拉出來遛遛了。

簡卿恭丟開一旁的七芒星大氅,終於坐了起來。他看著易夙游道:「是我高估了靈巫了,果然沒有祭木源體的供給就會逐漸淪落為廢物。」

「難怪了……」易夙游突然有些明白了那些人對於祭木源體的瘋狂了。

「小游,你總算也明白了這城主為何想造勢一番了?說到底啟元族一脈與瞿州城主也是互惠互利關係,一邊想奪得祭木源體,一邊想奪得權勢。」簡卿恭靠在轎內,語出驚人。

本來他試探性地說出這些是想看看易夙游的反應,哪知她一點感興趣的意思也沒有。

然而真是如此嗎?瞿州城主費盡心思僅僅為了權勢造就了這麼一顆棋子?還勾結了境外審靈者做交易,想來她的目的也不止於權吧。

「在想什麼?」簡卿恭雙手托腮,目不轉睛欣賞著她。

「你在騙我。」易夙游看著他那雙盛滿了幽幽光澤的眼,緩緩回道。接著又想到了什麼勾唇一笑,這一笑頗有諷刺的意味。

簡卿恭看著她的變化,愣住了半晌,然後又捧腹一笑,不同於以往邪里邪氣的,這次笑得很是爽朗。

「被你發現了。」他沒有自我反省的意思,騙人信口拈來。

「審靈者是為了彰顯巫族的血脈正統,然而瞿州城主想做的事可是與之相背。她費盡心思想送秦隨成為攜靈者,那麼誰又能在潛伏的各類巫族中快速找到引靈人?答案不言而喻,除了審靈者誰還能有更快的追殺體系?她勾結了審靈者不過是為了更快接觸引靈人,至於為什麼這幫審靈者要協助她,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易夙游坐得端正,思維轉得極快,講起來一氣呵成,連思考停頓時間都沒有。

「嘖嘖,繼續……」簡卿恭拍了拍手,鼓起了掌。

「沒了。」易夙游點到為止,還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她還難以判斷。

「你在纓歌也有段時日了,可曾聽聞過梁帝的傳聞?」簡卿恭接過她的話一轉,也不繼續討論瞿州城主了,開始討論起當今女帝。他似是很滿意她剛才的話,也不在意她是真的想談還是不想談了。

沈雁寧嗎?據說本是三皇女,在兩長姐相繼去世后登上了帝位。雖頗有爭議,然一路政績斐然,堵住了悠悠眾口。再其次的印象就是閬淵船上飲酒說故事了,雖然接觸的不是很多,但此人給人印象永遠是不緊不慢,甚至有時還會讓人忽略她的存在。最後就是算計雲賀一事了,在很早前拋下了餌,也不知釣沒釣到她想要的。

但就是這麼一個人,就是纓歌當今女帝,以她認識簡卿恭的程度和閬淵的知名度,其權勢應該不止於纓歌,甚至能橫跨於公海以及漠圖。思考到這,此人形象已經在易夙游腦海中刷新了幾個度。你說她沒出現又低調,但是她又無處不在,爪牙遍地也不為過。

看易夙游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簡卿恭手在膝蓋上敲了敲微笑道:「很不可思議是嗎?畢竟是鬼罌教出來的徒弟,不有點刷子怎麼當皇帝?」

「鬼罌?」易夙游雖有半分不解,但也很快反應過來。這兩人師兄妹,鬼罌八成是兩人師父。

「你不會連鬼罌都不知道吧?」簡卿恭看她那幅模樣,心裡也該有點數了。

「那就不提了。等你清楚了沈雁寧和楚迎的目的,那這纓歌之行也差不多該畫上句號了。」簡卿恭也不再打算討論了。

他這話說一半還真是有水平,敢情就是故意來挑起她的興趣的。

易夙游撩開帘子,轎子在天空飛過。天空已經出現了微白,她又見到了外面的天光。

看她又沉默不語,簡卿恭直接坐到了她身旁也看向了外面的天光道:「跟我走唄,帶你游遍四海。」

易夙游轉頭看向他。他雙眸專註,不似開玩笑。簾外的光渡了一層在他身上,讓他輪廓看起來更加柔和。

他看著易夙游手腕那個彆扭的蝴蝶結,嗤笑道:「小游,你可知道那海底有什麼嗎?」

「海水。」易夙游答道。

「哈哈……」簡卿恭哭笑不得,不過他也習慣了易夙游語出驚人。他又繼續說道:「海底是有海水,還有冰冷的山,甚至還有奇妙的宮殿。」

「海底宮殿?」易夙游想起了一些往事,隨口重複了下。

這樣的奇特的事果然勾起了她的興趣,簡卿恭看著她那張萬年淡然不變的臉繼續道:「是啊,宮殿……宮殿里住了位仙人……宮殿開始下起了雪。好大的雪,覆蓋了整個地面,覆蓋了紅牆黛瓦的宮殿……仙人在雪中立了很久很久……從春朝桃花開到夏天暴雨至,從秋天遍地金色到冬天遍地雪白,仙人都從未離開過……」簡卿恭說著說著好像陷入了沉思,開始喃喃自語。

「應該不是個仙人,八成是個傻子。」易夙游打破了他的沉思。

簡卿恭微眯眼看著她,眼底有點寒光閃過。

易夙游也沒管他啥樣,說道:「這下雨下雪天不正是睡覺的好時節嗎?杵那裡挨凍不是傻子是什麼?」

「……」大好的興緻被她掃沒了。簡卿恭也不再繼續問她這種亂七八糟的問題了,她實在是太煞風景了。

「這場好戲,也該落幕了。我看你現在這身份也無處去,我尋了個好位置,陪我看完齣戲吧。」簡卿恭離開她旁邊坐直,也不管她答不答應直接敲定了她接下來的行程。

簡卿恭所謂的戲八成是與此次事件密不可分,方才他所提到的楚迎和沈雁寧各自的目的也賣了個關子。不過距離真相越來越近,易夙游也並未急於這一時。

沈雁寧還與阿且有往來,若想縷清這裡面亂七八糟的關係,還是得看完此次內戰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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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做個了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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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時逢明月(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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