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燃歌(五十九)

焚香燃歌(五十九)

時逢正夏,烈日如火。纓歌京州大道家家戶戶閉門不出,街上無半個人影,蕭瑟肅殺的氣息傳遍至街頭巷尾。

來自疆域外的逆賊從天牢逃離,港口一時被封,徹查各戶,如有窩藏外來奸賊通緝犯者,當斬。

事關京州主城大事,瞿州城主憂國憂民,從瞿州調來了精銳之師特來助陣。

瞿州作為主城下唯一能夠組建自己軍隊的城,全賴以二皇女在世時的所作所為,其恪守自我的品性深得前朝女帝肯定。故特准許她所在的瞿州擁有第二軍隊,以此作為京州的後備之師。然而時隔多年,世事變遷,今朝雖名下在京州,其實權早就在梁帝登基時退隱到了瞿州。雖說不能養私兵,但這畢竟是前朝遺留正統軍隊,故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身著標誌性紅色甲胄的瞿州精銳軍隊抵達了京州,一夜之間大街小巷都是瞿州的軍隊,長隊一直抵達至宮門,至正殿。

身著正紅色官服的楚迎身後跟著幾個高頭大馬的女子一路向正殿走去,氣勢龐大,其他各州跟隱身了一樣紛紛避讓,畢竟這個是有實權在手的。

幾人踏進殿內,為首的楚迎只行了簡單的禮就開口道:「皇上,纓歌一向國泰民安。而此次七月夏日會卻有奸臣賊子趁機結黨營私,勾結外來不明人士。下戰旗,奪國土,窩藏賊子,哪項不是大罪?」

正殿高處,梁帝並沒因為她這簡單的行禮而慍怒。她背脊直挺,儀態端莊,雙手平放在兩側,教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純金打造的鳳座,上刻有祥雲,雲上棲息著鳳凰,下方燃燒著烈火一樣的圖案,活像鳳凰涅槃重生翱翔於天際。她旁邊站了位中年女官,正是燕總管,她面上無甚多表情,也只是睨看著下方。

梁帝未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看著殿外一干精銳軍隊道:「楚卿為國為民,此番倒是勞師動眾了。」她雙眼雖是微垂帶有陰鬱的感覺,然而眼尾兩端卻塗了兩抹紅色,使她看上去有氣勢了許多。

楚迎正視著梁帝道:「皇上休要顧左右而言他,逆賊逃出生天,許澄澄之流為一等罪臣。還請陛下交出許澄澄,讓她好生交代罪行。」

梁帝狀似輕笑道:「楚卿,朕早聞上回你已上許府捉拿到了逆賊,為何在朕這裡來要人了?」

楚迎面不改色道:「陛下何故出此一問?疆域外巫術盛興,而我不過是個普通的人。縱使有通天的本事也關不住此號人物。為臣今日來次也正是為此一事,唯有交出許澄澄,方能引出此人。」

「楚卿稍安勿躁,因上次在許澄澄待過的港口查獲了她與外來人士通信是有不假,然而為何楚卿就如此能斷定對方為漠圖疆域人士?」梁帝並未被她連番逼問給帶偏,反而談起了許澄澄的最初罪行由來。

「陛下,那許澄澄在港口沒幾日就熟練掌握了一切船隻出行還記錄了下來這是其一,然而從她房裡查出了通信這是其二。上回在奪旗一戰中她帶了來歷不明的人士神出鬼沒出海,又在島嶼上利用疆域外巫術擊退我等這是其三。人證物證俱在,陛下為何要包庇此等罪人?」一旁其他臣子似乎早就商量好了,皆開始悉數許澄澄的罪行。

梁帝面色嚴肅,但在眾臣連連逼問之下還是繼續說道:「既然各位卿家都如此篤定,那麼讓朕也見識下所謂的人證物證吧。」

梁帝這番話好像要在正殿要給大家進行剝析許澄澄到底有沒有犯罪,頗有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決心。

楚迎嘲諷一笑,揮了揮袖。一旁人道:「傳證人。」

梁帝看著他們這架勢,只是敲了敲鳳座上的把手,一點也沒動搖的姿勢。

正殿外走進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女子,她穿金銀一點也不低調,好像就怕人不曉得她有錢一樣,手中還把玩著一個金制算盤,就算到了正殿內,她也滿臉從容不迫。隨行的還有一個瘦弱女子,相比起她來,就顯得過於磕磣了,不時還抹了把汗,兩人反差過大倒是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草民叩見陛下。」瘦弱女子率先跪下,一旁的手持金制算盤女子才不情不願行了個禮。

「平身吧。」梁帝看著她們,滿臉興緻。

「你們講講那日所見吧。」楚迎給了兩人眼勢,瘦弱女子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回陛下,我就是一說書的。那日我恰好在金掌柜的招財茶樓說書,許澄澄帶著來歷不明的女子來吃茶,那日說到了她的痛處,她就起鬨眾人毆打我。這些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那日我確實見許澄澄帶了幾個從未見過的人來吃茶。許澄澄這人在京州出了名的狗不理,人見嫌。哪會來什麼朋友……」這說書人一副邀功的模樣一股腦倒豆子說出來,恨不得再把許澄澄拉出來再鞭幾次。

「你說什麼?信不信我親自毆打你一次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做拳頭?」殿外猛然竄進一個人,所謂不見其人但聞其聲約摸就是如此了。她手上腳上都拷了鐵鏈,也不影響她風風火火衝進來直朝說書人方向衝去。拳頭噼里啪啦就朝她身上砸去,說書人連連捂頭亂竄。後面緊跟上來的幾個官兵將她趕緊拉住,才制止了這場戲劇化的單方面毆打。

楚迎一見是許澄澄本尊出現了,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殿內安靜下來了,楚迎才稟告道:「諸位也看到了,許澄澄其人死性不改,其品性更是有問題,還有什麼她干不出來的事?」

一時間殿內竊竊私語,說書人惡狠狠瞪了瘋狗一樣的許澄澄然後縮到了一邊去。

梁帝看著她們鬧了一會,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金掌柜問道:「金掌柜你呢?當日所見是?」

金掌柜停止了玩手中的金算盤,暼了眼狼狽的許澄澄便道:「回陛下,草民當日所見許澄澄確實與三人同行,還回了許府。」

許澄澄停止了掙扎,目光獃滯看著金掌柜,一時無語。

楚迎很滿意這個現狀,便乘勝追擊道:「陛下,如今你也看到了,許澄澄勾結來歷不明的人確為事實。」

「既然如此,那讓朕也瞧瞧這三人吧。」梁帝停止了有序的敲擊,便吩咐了下去。

「這……如今幾人的蹤跡也就許澄澄才知。現下不拷打她一番,她又如何招?陛下只需要將她交給我們就好,為臣定當找出這逆賊。」楚迎勢在必得的看了看許澄澄道。

梁帝揉了揉眉心,似乎在思考她的話了。

許澄澄垂首,好像是妥協了。要讓她找那幾人來對峙,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物證呢?」梁帝好像在耐著性子做最後的詢問。

楚迎示意了身後的人,沒一會就見失聯許久的秦隨走了進來。她看起來大病初癒,手上還拿著一疊紙。

許澄澄聞聲而動,她雖臣服被扣押跪在殿上,但抬頭也能看清眼前走過的秦隨。看著她手上那疊紙,她開始發笑。

眾人不解,但礙於此人一向如此瘋癲且行事作風不似常人,除了扣押她的人之外倒也沒人阻止她。

許澄澄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這才諷刺看著秦隨道:「你們該不會想用這區區幾張紙來告我叛國通敵吧,哈哈哈……」

秦隨並不理會她,燕總管接過呈上來的紙攤開遞給了梁帝。

「看不出來,許澄澄性情頑劣,但是卻寫了一手不錯的字。」梁帝接過紙評價道。

秦隨愣了下,才開始說正事,「陛下,此紙產至漠圖疆域特殊紙,遇海水不化。上面還有這些時日里許澄澄與那疆外人士的互通證據,白紙黑字還能抵賴不成?」

「燕總管,你來念給朕聽聽。」梁帝評價完字,照常沒正面回應秦隨,而是將紙遞給了旁邊的燕總管。

眾人也不敢隨意揣測帝心,一時間殿內又陷入了窒息的安靜。

「夜羽,能不能勸勸你家主子別整幺蛾子了?」

「夜羽,港口見個面。」

「夜羽,匾額見個面……」

「七月一日停留船隻……」

燕總管念起了那白紙上寫的東西,眾人一聽這不是證據確鑿?

梁帝揮手制止了燕總管,看著下方的許澄澄道:「許澄澄,你還有什麼想狡辯的?」那口氣,好像是直接讓許澄澄準備安排後事去吧。

「有。」許澄澄抬頭,她眼中開始泛紅,配合她那套幾天沒換的囚服還真有了降服的意思。

「說。」

「回陛下。夜羽並非漠圖人士,是我的心上人而已。實不相瞞,在很早前我同他就有了不解之緣。礙於身份特殊所以很少見面,儘管他常年不能著地,但也止不住我的思念之情,故想趁著這節日他應當也會來,便以此解我相思之情。」

「少放屁了許澄澄,你常年在那離人坊同綺容廝混,哪來的其他情郎?」有人止不住直接對她的瞎扯唾棄。

「陛下,我委屈啊!夜羽其實是那簡王的手下,他常年追隨簡王在海上漂,故想見上一面太難了。」許澄澄說著說著就含淚了,看起來還真像有那麼一回事。

「就你還能識得簡王身邊人,莫要再此造謠生事了。」那說書人早就與許澄澄不合,挖苦道。

「我不認識難道你認識?怎麼你就認識個簡王還不認識簡王身邊紅人夜羽?」許澄澄翻個白眼。

「橫豎那簡王不可能來殿前對峙,你怎麼編都行。」說書人真是要被氣個倒仰。到了這個地步,許澄澄還能狡辯。

「陛下,紙張不會作假,會面也是事實,許是同名同姓也說不定。」秦隨倒是冷靜了許多,她也沒將許澄澄的瘋言瘋語當真。

「嗯……」梁帝閉眼,又開始有規則地敲擊鳳座一側。

「事關小女,許卿家為何如此沉默?」梁帝將問題拋了出去。

「啟奏陛下。小女所言不假,我曾與簡王是有所交集,哪知她與那夜羽一見鍾情,這倒是我沒想到的。但是,正是因為事關小女,我所言也不會有人信,興許也會扣上個袒護的罪名。罪上加罪,我思考了許久還是沒必要做無用的掙扎。」要不是這梁帝點名,眾人都發現不了這角落站出來的許大人。

金掌柜拿金算盤的手一抖,聲音清脆作響。

梁帝輕咳一下,不少人開始迷惑這許大人是想大義滅親了嗎?

「陛下,人證物證都在,再多狡辯也是單方面掙扎,再多問也是浪費時間,臣自有方法讓她交代一切。」楚迎再也不想聽到許澄澄這瘋子的聲音,看她娘也是一副德行,一家瘋子。

「楚卿且慢!纓歌以公正為首,清白的自會是清白,謊言那就更好辦了,一戳就破。恰好簡王在宮中做客,不妨讓他當面來對峙一下,答案自有分曉。」梁帝說了迄今為止最長的一段話。但這話下去,讓殿上眾人震驚不已。

那鮮少離海的簡卿恭,竟然在纓歌宮內做客?

事態朝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楚迎面上沒有了當初那麼淡定。

.

「宣簡王進殿。」

話音剛落,眾人就明顯感受到殿外一股如潮水般壓迫的氣息湧進。一身黑,膚如麥色,衣服雖簡單但裁剪做工極為精細。腳踩木屐,走路帶風,那標誌性的長麻花辮垂在胸前。他左邊跟著一個同樣黑衣的人,只是兜帽遮住了面容,但與之相反,他走路完全無聲,身姿輕盈。而簡卿恭右邊跟了個女子,那女子怪異的短髮垂落在肩頭,青衣冷麵,氣質卓絕,竟與簡王不相上下,不是易夙游是誰。

殿內被這急轉的事態炸的還沒回過神,那說書人一看見易夙游指著她就止不住道:「就是她!那個逆賊!」

「……」

楚迎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那日被她賣出去的易夙游出現在了簡卿恭身邊,那日偶然從審靈者口中得知了她為攜靈者想著這筆買賣也不虧。但是也不會想到此人如此神通,竟是簡王身邊人。

許澄澄嘴張的老大,她的驚訝不比其他人低。沒想到在這裡,她又見到了易夙游。

「梁帝,你請我來就是讓這等人污衊我的人的?」簡王不看說書人,反而直接質問起了梁帝。

梁帝複雜的看著他道:「抱歉,簡王息怒,我想這中間應該是有諸多誤會。」

這簡卿恭的威壓實在太過強大,那高人一等的質問讓人一時不敢反駁他。

「嗚嗚嗚!夜羽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太想你了!」眾人還沉浸在這威嚴里,而許澄澄趁機掙脫開扣押她的人,一把抱住夜羽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

「嗯……」夜羽雖蒙著面,但也能感受到他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他落下了一個字后,再也不言其他。

光這一個字,就足以證明這兩人確實有交集。

秦隨又豈會接受這樣的事實,她上前道:「漠圖特殊紙又如何解釋?」

「哦那個啊,閬淵閣主送給我玩的,我拿來無用賞賜給下人,難道這也要向你們稟報嗎?」簡卿恭睨了她一言。

「不……不敢當……」秦隨又怎麼頂得住簡卿恭的氣勢,向後退了幾步。

「外人干涉政事已是大忌,更何況事關國事,陛下還請三思。」即使如此,楚迎也快速冷靜了下來。簡卿恭一行人,到底也算是外來人士。

「哦,你就是瞿州城主啊,你是在質疑我嗎?」簡卿恭冷笑。

楚迎硬著頭皮道:「簡王再如何也是外人,然而你身邊那位女子可是疆域外逆賊。於你而言可能是自己人,於我們而言,可是賊子!」

「噗……楚城主這麼大架勢,不知道的怕不是以為你不是在搜尋逆賊,而是在造反呢。」簡卿恭看了眼外面,話語有點陰陽怪氣。

「你!」楚迎面上有些許皸裂,但是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表情道:「休要岔開話題,既然逆賊送上門來,那還要多謝簡王呢。」

「小游,他們說你是與許澄澄通敵叛國的罪人呢,你怎麼看?」簡卿恭單手托腮,反問一旁從未講過話的易夙游道,語氣懊惱。

「……」這簡卿恭真是陰陽怪氣的王者。

眾人目光放在了中心人物身上,易夙游看了眼地上的許澄澄慢慢走向她。她彎腰將許澄澄扶了起來,兩邊的士兵一時無法靠近,面露驚懼。

簡卿恭將易夙游一舉一動收進眼底,面露微笑。

扶起了許澄澄,易夙游這才上殿前道:「啟奏陛下,鄙人不才來自滄海,一個閑散的永樂郡王罷了,確實不足為奇。」

一語驚起千層浪,殿上的討論聲比方才更大了些。

易夙游沒給他們反應時間,想不到此時還能用到這層身份,真有意思。她掏出臨走前滄律雅送給她的那塊「雅」字的令牌,遞給了燕總管。

梁帝拿在手心看了看遞了回去道:「是朕怠慢了,永樂郡王。因為判斷失誤,還讓郡王蒙羞,還請郡王見諒。」

楚迎看著那塊令牌,已經完全無法相信這就是事實。所謂神巫是假?攜靈者也是假?只是滄海一個郡王?

「……」

「因為私人原因很少出來見過世面,很少人知道也能理解。聽聞纓歌七月夏日會甚是有趣,我這剛出滄海前來見識下沒別的意思。恰好見許小姐很有意思,便結交了一番,倒是沒想到被誤解成了這樣。」易夙游淡然道,那大氣的風範看起來一點也不在乎被蒙上了污名。

許澄澄眼眶泛紅,有什麼遮住了雙眼。所謂女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然而她也不傷心,只是感覺胸腔里有一股熱血在往上涌。

「嗚嗚嗚嗚嗚嗚……」許澄澄捂住雙眼,控制不住地哭出了聲。

大殿內所有人還在消化這一波接著一波的衝擊,哪還能管許澄澄哭沒哭。

許大人看在眼底,輕嘆了口氣道:「謝主隆恩,因為陛下的英明才讓吾女沒背上此叛國通敵罪名!因為陛下英明才能還吾女一個清白!」

梁帝閉了閉眼道:「許大人大可不必如此。朕說過,清者自清,無須過多辯解。」

此次殿前對峙最大的亮點不是許澄澄洗清了罪名,而是當初所有指正她的人證物證都變成了證明她清白的所在,簡直是奇迹反轉。

楚迎面色鐵青,撤退了精銳之師,如潮水般退去。

此行對峙,許澄澄勝,更可以說是梁帝一方的獲勝。

待人群退散完畢,簡卿恭才對著梁帝冷笑道:「沈雁寧,獲勝的感覺不錯吧。」

剩下的自然都是梁帝的人,雖神色有異但也不敢呵斥簡卿恭。

梁帝雙手平放於膝上,一字一句道:「簡師兄非要如此挖苦我嗎?你也不是不知道,還有一場硬戰未打完。」

「看來你的軍師是胸有成竹了。」簡卿恭冷言冷語。

果然,像是應了他的話,在大殿屏風後方走上來了一人。

「陛下,已經準備好了。」一身竹青色,青絲半挽,細細的紅繩恰好系住了銀制面具,他半躬身行了個禮便站在了一旁不再講話。他周身氣質更冷,語氣也很冷,彷彿冰山之巔飄零的飛雪,能凍死一圈人。

「勞煩永寂先生了。」梁帝也不坐著了,起身本欲扶他,卻被他避開了。梁帝也不尷尬,泰然自若收回了手。

「……」易夙游微眯眼,看著竹青色身形的某人也陷入了沉思。

殿內人群雖散的差不多了,但此時氛圍分外尷尬。許澄澄踉蹌到易夙游跟前,說了一大堆話,大致就是感激涕零,易夙游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好了,小游,戲做完了我們走吧。」簡卿恭強勢地帶走易夙游,留下許澄澄在風中凌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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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沖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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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時逢明月(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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