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曉寒輕

男孩聞到淡淡的香，這樣的幽香如果有顏色的話，想必是紫色的。

男孩漸漸恢復了一些意識，他感覺臉上濕濕的、涼涼的，有人在幫自己擦臉嗎？

逐漸恢復的體力，終於使男孩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帘的是兩張陌生的臉，一個是美若天仙的小女孩，另個是一隻長相俊俏的小狼。

若紫和小狼已經照顧男孩一個多時辰，若紫忙著喂他溪水和草莓汁，小狼則不停舔他的臉。此時見到男孩醒轉，都很欣喜。

若紫關心的問：「感覺好些了么？」

男孩點頭「嗯」了一聲。

「我叫若紫，是全世界最有魅力的宇文老師收養的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家在何處？為何昏迷在此？」

「我……」

男孩答不上來，若紫問的問題，男孩也想知道答案。男孩努力搜索自己的記憶，但記憶像被鎖在一間密室里一樣，無法開啟。

若紫見男孩愁眉苦臉的迷茫表情，沉吟道：「不會是失憶這麼老套的情節吧。」

男孩無奈的點點頭。

善良的若紫趕緊安慰男孩道：「沒關係，我對來到這裡之前的事情也沒有多少記憶，你看我，不是也在這生活的很好，我們請宇文老師去跟院長說說情，讓你先在這裡住下，然後再慢慢想自己的身世，好不好？」

男孩已經坐起身來，翻遍全身也沒有找到其他有價值的線索，除了手中的那把斷劍。

男孩堅信，這一定就是破解自己身份之謎的唯一密鑰了。男孩仔細端詳這把斷劍，劍身銹跡斑斑，斷口很齊，沒有刻字，沒有圖騰，沒有標記（更沒有生產廠家和生產日期），總而言之，沒有任何線索。

男孩並不想就此放棄，心裡想，既然我帶著這把斷劍，說明一定有一些關聯……

也許自己是無敵劍客的孩子，或許是兵器大師的得意弟子，不知經歷了怎樣的刀光劍影，俠膽柔情……

不過這劍，似乎太破了一點……

難不成是個鐵匠鋪的雜工？不會是收廢品家到處亂跑的孩子吧……

看著這柄斷劍，男孩越來越沒有自信了。

若紫見男孩兀自神色黯然，對她之前提出的建議也無動於衷，不知道該怎樣安慰男孩，便轉過頭望向小白點，小聲問：「怎麼辦?」

小白點一直很懂事的蹲坐在一旁，發現若紫向自己求助，咧了咧嘴，晃一晃頭，終於輪到超萌無敵的小神狼出手了，嘻嘻。

小白點一躍而起跳到男孩身上，伸出濕漉漉的大舌頭就是一頓舔，抱住男孩肩膀磨蹭撒嬌，還不時地發出「咕嚕咕嚕」的歡喜聲。

一開始，男孩被小白點突如其來的攻勢弄得摸不到頭腦，漸漸發現這種感覺好熟悉、好溫暖。哦，想起來了，在自己昏睡不醒時一直照顧自己的就是這個毛茸茸、濕漉漉的小傢伙。

男孩終於將煩惱撇在腦後，跟小白點一起玩鬧起來。孩子和寵物完成一團的畫面，實在是太美好了。

男孩明白，這個毛茸茸的小淘氣，和站在一旁總是微笑的小仙女，是救醒自己的人，是值得信賴的人。

男孩同意跟若紫回天子山學院試試，當然要帶著小白點一起去，小白點和男孩經過短暫的相處，正纏綿繾綣、如膠似漆，斷不能分開。

為了紀念小白點在羽衣谷救醒男孩，經若紫提議，男孩暫時名為「白羽」。三人又玩笑了一陣，便跟著若紫一起穿越美麗的東歐米伽森林，回到天子山學院。

已至正午時分，左曉明等新生已經用過午飯，住宿等一應事宜均由樂途老師安排妥當，午睡后可以自行安排收拾打掃或其他活動，只等第二日的開學盛典。

若紫帶白羽和小白點見過宇文老師，央求宇文老師幫忙在院長面前說情暫時收留白羽。宇文儘管懶散，可拗不過若紫軟磨硬泡，只得同意。

此時院長不在院里，據說一早便被緊急召回祖山議事，走前交代最遲晚飯前會回來。若紫便請央央幫忙留意著。

時間充裕，若紫準備先帶白羽和小白點去填飽肚子，然後在學院里到處轉轉。

當他們告辭宇文時，聽到宇文兀自嘀咕著：「唉……小姑娘長大了，是要跟男孩子交往的，是要養寵物的，是要離開我的，只是這一切來得太快了些，突然有些傷感……」

若紫趕緊跑回去撲到宇文懷裡，撒嬌道：「那樣的話，小紫就永遠都不要長大好了。」

宇文揉著若紫軟軟的頭髮，心滿意足的喃喃道：「傻丫頭。」

在白羽看來，這一幕好窩心，他摸摸小白點的頭，相視一笑。

若紫領著白羽和小白點沿著潔白無塵的石徑穿過一大片綠地，石徑兩旁盛開著五彩繽紛的花朵。又經迴廊繞過幾座宏偉瑰麗的殿堂，迴廊的牆壁上掛著許多栩栩如生的畫，畫上的湖水隨風碧波蕩漾，雲朵飄飄，樂音悠揚，美人舞蹈，實在是精美絕倫。

白羽覺得這裡真美，而且確實也只有這麼美的地方，才適合若紫這樣美麗的小仙女在這裡成長。

內院是學習生活區，學生多了起來。穿過內院進入一座月亮門，就到了集中後勤保障的後院。若紫帶他們進入最左面的一個門，那是一間十分寬敞的廚房，此時只有一位大嬸在裡面。

若紫甜甜的說：「玉娘，我們回來晚了，沒趕上午餐，還有吃的么？麻煩你了。」

玉娘眉開眼笑的答道：「我的小紫要吃當然有了，快去那邊坐下等著，玉娘給你做你最愛吃的。」

玉娘突然發現了白羽和小白點，對於素來有些小潔癖的玉娘來說，白羽的那一頭亂髮和邋邋遢遢的形象怎麼看都令她心生厭惡。

玉娘像瞬間換了一張臉，惡狠狠地瞪著他們說：「你們兩個是哪來的？竟敢跑到老娘這裡來混吃混喝，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剁成肉餡包成餛飩，給院長大人加個餐。」

說話間，原本插在十幾米外刀架上的各種型號的刀具都嗖嗖飛下來，磨刀霍霍向豬羊一般圍成一圈，虎視眈眈的對準白羽和小白點，只等一聲令下就要七七八八的開卸了似的。

小白點和白羽本能地背靠背站立，警惕的左看看，右看看，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若紫急忙上前說道：「玉娘，他們是我的朋友，你就別嚇唬他們了。」

「小紫的朋友！」

玉娘把他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態度終於有所緩和，揮一揮衣袖，刀具都重新回到架子上。

玉娘和和氣氣的對小白點說道：「小怪獸，你跟小紫去那邊坐著等吧。」

轉而對白羽卻又變得嚴厲了起來，說道：「你，小子，過來幹活，把所有洗好的餐具放回餐櫃去，幹完活才有飯吃，快去！」

玉娘轉身去準備飯菜。只見她點點鍋，指指灶，點點食材，指指調料，嘴裡再念叨幾句。刀具、食材、鍋鏟、碗碟一番飛舞后，若紫和小白點面前已經擺上了飄香的飯菜。

白羽這邊，才剛剛擺好兩疊盤子。玉娘沒好氣的對白羽說：「你，小子，先去吃飯。幹活慢吞吞的，哪有一點幹活的樣子？快點吃飯，吃完飯，把廚房給我收拾乾淨！」

傍晚時分，天蒙蒙黑，天子山學院已經隱隱現出與日間截然不同的另一派景象——夜間模式。

只見所有的一切都開始由內而外散發出光芒，瑰麗的建築群通體籠罩在一種如水般溫潤的光華中，綠地像一大塊夜明玉璧，一陣風吹過，又像一汪泛起波浪的湖水，鮮花點綴在岸邊，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

白羽為眼前的美景沉醉，全然忘記了即將會見院長的忐忑心情。

院長大人剛從祖山回來，卻仍然不辭辛苦、滿面春風的接待了他們。

院長是一個看上去老奸巨猾的瘦老頭，他喜歡哈哈大笑，顯示自己是個很豪爽的人，但說起話來總是避重就輕，口頭禪是「某某，你怎麼看？」

白羽總覺得，院長笑眯眯的看著自己的時候，其實心裡在想著怎麼算計自己。特別是當院長看到自己唯一的私人物品——那柄斷劍時，眼中異芒一閃即隱。然後什麼也沒說，磨蹭了好一會，才把斷劍還回來。白羽愈加覺得院長在動歪腦筋，至少他有所隱瞞。

事後，白羽特意向若紫詢問過院長的為人。可惜，在若紫那裡卻得到這樣的評價——院長是個善良而慈祥的老人。白羽沒有當面反駁，只在內心持保留意見。

在若紫和宇文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懇求下，院長終於批准白羽和小白點暫時在天子山學院住下，並破格批准白羽成為一名工讀生。

工讀生，顧名思義，就是要一邊讀書，一邊做工抵免學雜費。一年的學費是五千仙幣，食宿一千五百仙幣，寵物食宿打折后五百仙幣，一年合計七千仙幣。對於白羽來說，這可是個天文概念，畢竟，他連仙幣長成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在樂途老師的精心安排下，白羽的做工內容既連貫，又豐富多彩，院長大人對樂途老師的統籌調度能力和周到貼心的安排大加讚賞。

樂途老師對院長大人則淺淺恭維幾句，並不說破——誰不知道，想進入天山學府學習，那是需要擁有超高天賦的，像白羽這樣一個傻愣愣的窮小子，根本不可能通過入學考試，更不可能學有所成。換句話說，白羽幾乎不可能從天子山學院畢業，那就意味著他要一直在這裡做工，學院還不需要付給他工錢。這謀划，簡直是天衣無縫。樂途老師分析著院長大人的老謀深算，覺得自己還有很大的差距。

夜色尚未退去，一陣刺耳的鈴聲把白羽從睡夢中驚醒。白羽的精神一陣恍惚，有那麼兩分鐘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白羽覺得很累，像是昨天用一天的時間經歷了幾千年的長途跋涉一樣。

白羽睡眼惺忪，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四下看看，這是個極為簡單的房間。空間很小，剛好放下一張床，一張桌子。自己正躺在床上，手邊躺著一隻小狼和一柄斷劍。新的生活，就從這間陋室開始。

床邊的鈴第二次咆哮著響起，白羽強打起精神跳下床，將斷劍插入腰間，束緊腰帶，跑向第一個工作崗位——柴房，小白點緊跟其後。

樂途老師已經站在柴房門前等候多時，臉上仍是笑眯眯的，但實際上很生氣，陰陽怪氣的說道：「喲，這麼早就來了，真是個勤快的小夥子。這麼勤快，真是世間少有。」

白羽低著頭保持沉默，小白點倒是活潑而快樂。

樂途老師身旁閃出一位身形瘦弱，像紙折成的男孩。

樂途老師對男孩說：「小砍，這位就是世界上最勤快的小夥子白羽，今後要與你共度砍柴美好時光。」

又轉過來對白羽說：「今天的遲到，記你一次警告，希望你能引以為戒。」說完便扭頭離開了柴房。

白羽沖著樂途的背影吐吐舌頭。

樂途老師走後，氣氛變得輕鬆了許多。小砍背起一大捆砍刀，說：「今天耽誤了一些時間，我們快出發吧。」

「好。」白羽一邊點頭答應，一邊大步跟上。

看見那麼瘦弱的小砍竟背著這麼一大捆砍刀，白羽想：我們兩人用不上這麼多砍刀，或許還有好多砍柴的夥伴們，或許他們沒等我，先出發了，那我們也趕快，別耽誤了。

只一轉念的時間，白羽驚奇的發現小砍已經不見了，確切的說是小砍已經走出了自己的可視範圍。

這才剛剛出發就跟丟了，這可如何是好？白羽正在猶豫是快點跑去找找還是回去睡覺的時候，小白點從遠處跑來，搖著尾巴，一副很得意的樣子。

「難道你跟上他了？」白羽驚詫道。

小白點歡樂的點點頭。

小白點都能跟上小砍，一定是自己沒休息好變遲鈍了。白羽嘆氣道：「好吧，帶我去吧，看你一個來回這麼輕鬆，應該不遠。」

小白點曖昧的笑笑，搞得白羽有些摸不到頭腦。

接下來，白羽以他百米衝刺的速度跟在小白點後面，小白點還經常回頭等等他，怕他跟丟了。就這樣跑了不知道多少個百米衝刺，才終於跑到砍柴的樹林。

白羽已經累到快要崩潰了，而跑了他三倍路程的小白點倒是活蹦亂跳的，很有故意炫耀的嫌疑。

而另外一個傢伙——小砍，則讓白羽徹底崩潰了。只見小砍在樹林中上下翻飛，穿梭於枝幹和十幾二十把砍刀之間仍遊刃有餘。

白羽看得眼花繚亂，驚嘆不已。白羽受到鼓舞，擼起袖子加油干！只見他抽出腰間斷劍，手起劍落，「咔嚓」一聲，砍下一根手指一樣細的枝條。

不管怎樣，至少能夠確認一點，白羽失去記憶之前一定不是一個擅長砍柴的人。

小白點倒是玩得很開心，當枝條被砍落時，小白點便飛身躍起，銜住枝條，丟在一堆。別看他有些胖乎乎的嬰兒肥，但身手敏捷，掉落的木柴他能在空中接到一半，不多時已經堆起三個大堆，當然，其中白羽的貢獻微乎其微。

小砍像葉子一樣輕巧的飄落在地，收拾起砍刀和木柴，說：「今天多虧你們幫忙，特別是你。」小砍拍拍小白點的頭。小白點享受著誇獎，樂得合不攏嘴。

「時間尚早，我們可以休息一下再回去，去上面吧，那裡風景好。」小砍說著，身體輕盈一躍，腳踏一棵參天大樹，嗖嗖嗖一陣疾走便直達樹頂。小砍在樹頂深深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頓時覺得通體舒暢，他喊白羽和小白點也上去感受一下。

小白點蹲在近旁的一棵樹下躍躍欲試，白羽暗想，狼應該不會爬樹吧。結果讓白羽目瞪口呆，小白點也學著小砍的樣子躍起疾走，一鼓作氣勢如虎，竟然也上到樹頂。

「啊嗚啊嗚啊嗚……」小白點歡樂的唱著。

樹頂的風令人沉醉，星空那麼近，星空下面整片山野盡收眼底，森林隨風舞動，風聲、樹葉沙沙聲、蟲鳴聲，合奏著世間最美的樂章。

白羽爬呀爬，終於爬到離地三米高的一個樹丫上，就坐在這裡休息一會吧。這個早上，又是長跑，又是砍柴，又是爬樹，真真把白羽累壞了。但他就是不服輸，一項也不能落下，暗下決心，至少明天要比今天做得好一點。

夜幕像一層薄紗一樣，被清晨輕輕地撩開。

小砍背著三大捆木柴和一捆砍刀，已經再次消失在白羽的視野之外。白羽以他此時能發揮的極限速度加緊前行，小白點跑得很歡樂，上躥下跳，左突右沖。前方突遇彎道，小白點已經來不及剎車轉向，結果歪倒在地，滑出去好遠。白羽看見小白點有些生氣的樣子，忍俊不禁。

白羽飛奔到廚房時，天空已經蒙蒙亮了。瓜果肉菜、刀鏟碗碟正在玉娘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忙碌著。

「喲，早上好呀，小可愛。」玉娘甜甜的打著招呼。

白羽心想，看來這位大嬸今天心情不錯。

白羽正欲詢問需要自己幫忙做什麼，玉娘一張猙獰的臉孔已經貼到他面前：「你，小子，還磨蹭什麼，快去洗菜，當心老娘割了你的耳朵拌冷盤。」說話間，一把小巧玲瓏的刀閃著寒光超白羽的耳朵飛來。

「快去！」

白羽在玉娘的咆哮聲中捂著耳朵飛快的跑到水池邊，飛快的洗菜，一刻也不敢怠慢。

遠遠的傳來玉娘甜膩膩的聲音：「喲，小可愛，快過來，看看我給你準備了什麼禮物，你一定喜歡。」原來玉娘的和顏悅色都是給小白點的。

小白點樂呵呵的奔過去，耳朵都背到頭後面去了。

「噹噹噹噹當，胡蘿蔔，喜歡么，我的小兔子乖乖？」（黑線，人家是小狼好不好）

白羽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小白點卻很開心，絲毫不覺得被叫做「小兔子乖乖」是對一隻狼的侮辱，叼著胡蘿蔔，咔嚓咔嚓的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