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安靜。

彷彿能聽見心跳聲。

電話那頭的龍紀宇說：「我確實是私生子。我媽說，她認識我爸的時候，並不知道他已經結婚，反正愛了就愛了。我媽意外懷孕有了我，才想到要結婚。我爸卻告訴我媽，他已經有老婆孩子在國外定居……我媽也是剛烈的女人，雖然她深愛著我爸，卻也果斷地跟我爸分手了。所以，湛大叔說，我媽不顧外公的反對，跟有婦之夫交往，這是不準確的。我媽只是不顧外公的反對，把我生下來了。」

程淡茉默默地聆聽著。

龍紀宇說：「因為我的出生，我媽跟外公鬧翻了。嗯，有點狗血家庭倫理劇的感覺了。外婆去世的時候，給我媽留了一筆錢，我媽本身也上班掙錢，所以我和我媽不至於像狗血倫理劇那麼慘。」

程淡茉小心翼翼地問：「會有嘴賤的小夥伴什麼的……欺負你嗎？」

龍紀宇說：「嘴賤的小夥伴和大朋友肯定都是有的。但是我媽厲害著呢，但凡對我嘴賤的人，都會被我媽懟得不敢再嘴賤。」

程淡茉說：「嗯，你母親很愛你。」

龍紀宇說：「嗯……我媽確實很愛我。在我17歲那年，我媽驗出肝癌晚期。醫生說，她最多只能再活半年。我媽卻硬是撐到我考上了大學……才離開。」

程淡茉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龍紀宇說：「在我大二那年，外公突然出現在我的宿舍……從那以後，逢年過節，我都會去跟外公吃個飯、聊聊天。外公極少在人前提及我，我也極少跟別人提起外公。就連去榮盛銀行應聘科技小哥，我也沒有跟外公說過。我跟外公之間，與其說是血濃於水，不如說君子之交淡若水吧。我卻也覺得，這就是我跟外公最好的相處模式了。」

程淡茉問：「那……你爸爸呢？」

龍紀宇說：「我跟我爸從來沒有見過面。他可能跟他老婆孩子定居國外了，也可能死了。」

程淡茉問：「你不會想要見見他嗎？」

龍紀宇說：「不會。他對我而言，就是一個捐精者。當然，他也是我媽愛了一輩子的男人。但是，他有他的家庭，我沒必要去破壞或者影響別人的家庭。」

程淡茉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

龍紀宇說：「好了，我說完了。」

程淡茉沉默了。

龍紀宇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怎樣？聽完我的身世之後，你有沒有安心一點？」

「安心？」程淡茉有點懵了。

「對啊。」龍紀宇笑了，「有了這層關係，你要賠錢離職的機率就更低了。」

「……你不說，我真是沒想到這個點。」

「哈哈，早點睡吧。明天我們一起吃早餐，然後一起去榮盛銀行辭職。」

「嗯……那你呢？」

「我什麼？」

「你也要睡了嗎？」

「差不多了。但是，如果你想我多陪你聊一會兒天，我還是很樂意奉陪的。」

「早點睡吧……不要想太多了。」

「我想的不多，就想你。」

「龍紀宇，你什麼時候才能把你的油嘴滑舌改一改？」

「哈哈，不改可以嗎？反正我只對你一個人油嘴滑舌。」

「呵！」

「真的。」龍紀宇又再突然變得很認真，「姐姐，我沒有騙你，我對你說的都是實話。我喜歡你，跟其他任何人或物都沒有關係。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喜歡我？」

「因為，我再也不會遇見第二個在人群中突然抓住我不放、讓我幫她擋住相親對象的女孩了。」

「這算是哪門子原因……」

「其實啊，愛情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複雜。喜歡上一個人，往往就是一剎那的事情。突然就遇上了那個對的人，突然就死心塌地地愛了。然後愛就愛了，沒有什麼原因不原因的。如果還能理智地分析出原因，那就不是純粹的愛了。」

「那……不喜歡一個人，也是一剎那的事情嗎？」

「對於某些人來說，可能是。」龍紀宇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悠長，「但是，在我看來，忘記一個人，可能比愛上一個人……更難。」

「你偷換概念了。忘記一個人跟不喜歡一個人，是兩碼事。畢竟你還遠遠沒有去到老人痴獃的年紀，就算你不喜歡你曾經喜歡過的人了，你也不會輕易忘記她的。你不會輕易忘記她，你卻很可能會輕易地不喜歡她甚至討厭她。」

「我沒有這種經歷。」龍紀宇聳了聳肩——程淡茉當然沒看見——龍紀宇說：「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對我來說，喜歡上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明明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居然還敢裝情感專家。」

「哈哈，請叫我龍老師或者龍教授。」

「小屁孩，一邊去。」

「小屁孩懂的也挺多的，姐姐睡前要不要……試一試？」

「龍紀宇！」

「哈哈……」龍紀宇笑了，卻又停下了笑，「姐姐。」

「幹嘛？」

「為怕步湛大叔的後塵，我有幾個問題需要問問清楚。」

「……什麼問題？」程淡茉突覺心慌意亂。

「你喜歡我嗎？」

「這個……」龍紀宇的直接，讓程淡茉措手不及，「呃……」

「你喜歡我嗎？」

「我……」

「你喜歡我嗎？」

「你這是自動語音回復嗎？」

「哈哈，不是的。」龍紀宇卻也不給程淡茉喘氣的機會，「姐姐，你喜歡我嗎？」

「你這樣追問，很有惡作劇的感覺。」

「才不是呢。」龍紀宇語氣輕鬆，「我真的很喜歡你，我也真的很希望你也喜歡我，我更加希望你可以當我的女朋友。如果你現在還不太確定自己的心意，我可以等。」

「我……」程淡茉大大地吸了一口氣，「今晚一下子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現在的感覺有點雜亂……給我一點時間整理情緒吧……等我整理好情緒之後，我會給你答覆的。」

「好。」龍紀宇的聲音聽上去十分乖巧，「時間不早了，你現在好好睡一覺，睡醒再慢慢整理也不遲。反正我都在，一直等著你。」

「嗯……晚安了。」

「晚安。」龍紀宇的聲音如同棉花糖，又軟又甜，「我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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