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在程淌的軟磨硬泡下,王何困的不行,隨口答應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說的什麼,只要程淌讓他睡覺,說什麼都行。
第二天一早,程淌率先把東西收拾好了,以防發生變故,他把王何的手機揣兜里,出去的時候盯著王何的睡顏,一臉稀罕的在額頭上親了一口,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生怕吵著床上的人。
程淌邊下樓梯邊喊:「奶奶,菜我來炒吧,您去收拾東西,還要趕車呢。」
沒人回應,程淌進廚房一看,灶台上的菜籃子里放滿了剛從地里摘回來的小白菜,還有三根白白嫩嫩的大蘿蔔,看著喜人的很,旁邊放著處理乾淨的豬蹄。
奇怪,怎麼大早上吃這麼好,不是要去縣裡嗎?
程淌到後院,才看到王奶奶的身影,王奶奶正在宰鴨子,那地上的毛程淌一眼就看出是家裡養的,這三隻鴨子天天跟在王何後面跑,每次看到這幅情景特別的可愛,現在三隻變兩隻了,程淌心裡頓時空落落的。
王奶奶先開口,「小淌啊,你趕緊去叫王何起來,一會兒有客人要來。」
「不是要去縣裡嗎?」
「下午去也一樣,不急,得等明天呢。」王奶奶利索地拔毛。
程淌笑笑,「不用喊他了,有什麼事我來也一樣,奶奶不覺得我更好使喚嗎。」
「好使喚好使喚。」王奶奶無奈地說:「你就慣著他吧,等他爺爺回來,非得罵他。」
放心吧,在爺爺回來之前我肯定叫他起來,誰也甭想罵我男朋友一句,程淌暗暗的想。
這次的客人地位不一般,王奶奶又是燉豬蹄又是殺了養了兩年多的鴨子,一直忙活了一上午,這待遇,程淌極其好奇對方的身份。
王奶奶催程淌,「趕緊去叫他起來,老頭兒馬上回來了。」
程淌剛上樓梯,就聽到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喊了一聲「姑婆好」。
程淌心裡猛的拉緊,覺得這個聲音耳熟,他出去一看,一個身材高挑,小臉大眼睛,前凸后翹的女生站在門口,臉上帶著笑,旁邊站著一個與王奶奶差不多年齡的女人,兩個老人手握著手,彼此都挺激動的。
兩個許久不見等老姐妹,見了面自然有很多話要說,女生有些無聊打量著四周,看到程淌眼睛一亮,走了過來,她挺驚奇的問:「咦,你怎麼在這兒?」
聽這話這女生好像認識自己,程淌對她全然沒什麼印象。
女生提醒,「那天麵包車上,你坐我姐妹旁邊,想起來沒?」
聽完這句話,程淌好像有點兒印象了。
女生的奶奶看了過來,上下打量了程淌一眼,朝著王奶奶道:「妹子啊,這就是你孫子吧,這日子真是快,都這麼大了。」
王奶奶剛想說話,就被女生搶了先,「外婆,你眼睛又花了,他不是王小水。」
王小水?程淌眉骨不受控制的跳了跳,叫的真是親昵。
王奶奶解釋:「這是我孫兒同學,暑假到我家玩兒,我跟你說,他可比我孫子還懂事,是個孝順孩子,有時候我覺得他才是我孫子呢。」
兩個老人立刻笑了起來,女生的外婆又把注意力放到那面貼滿獎狀的牆壁,直誇王奶奶的命好,有這麼個出息的孫子,兩個老人聊不完的話,這邊女生墊著腳往四周看了看。
「王何呢?」女生自問自答,「肯定在樓上。」
說完,挺熟門熟路地朝樓上走。
程淌心中警鈴大作,高大的身軀靠在樓梯口,攔住女生的去路,語氣冷冷的,「你幹嘛?」
女生說:「我找他啊。」
「找他?」程淌看了一眼樓上,回頭朝女生古怪地笑了笑,「男生的房間你一女的亂闖什麼,不怕沒穿衣服?」
沒想到女生特直白的來了句,「我不怕。」
程淌內心狂吼,你不怕我怕!!
女生不知怎的,突然又想開了,她將上樓梯的那隻腳收了回來,對著程淌說:「那我不上去了,麻煩你幫我去叫一下他,就說.....」
女生朝程淌露出一個特燦爛的笑容,「就說王小嫣找他。」
這個名字對程淌來說,只是三個陌生的字眼,唯一的作用就是供自己調侃王何的少年幼稚,王何那隻刻著名字對碗已經被他扔了,他也跟著忘記這個名字這個人的存在。原本以為假想的情敵如今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程淌此刻心裡什麼滋味都有。
程淌也不知道自個兒怎麼上來的,心裡有口大缸倒了,裡面全是醋,流淌了一路回到房間,發現裡面沒人,臉色一變,他急忙走了出去。
迎面撞上從三樓下來的王何,他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還好沒碰見,在程淌心裡,王何自己碰上的和他叫的,意義完全不同。
王何看著程淌黑壓壓的臉色,有些奇怪的問:「你怎麼了?」貌似我沒惹到這人吧。
程淌問:「你去哪兒了。」
「我把天台上曬的玉米收了,下午不是要出門嗎。」
收了?那麼多的干玉米棒子怎麼收,收的話也得把雜貨間堆滿吧,可這兩個房間都是空的,沒半點兒苞米棒子的影子,突然想到了什麼,程淌把王何的手拽過來一看,手心通紅,好幾道被刮過的紅痕。
王何一早上都在天台上,把晒乾的苞米棒子剝了,用袋子裝好收好了。
程淌氣結,「你缺心眼吧,非得逞能是吧。」
眼看程爺又要發怒,王何趕緊把「幫凶」說了出來,「丫丫和我一起弄的,也沒多少。」我自己家的,我想怎麼弄就怎麼弄,這話王何不敢說,說了程淌肯定生氣。
程淌問:「你什麼時候起來的?」
王何說:「就在你偷偷摸摸出去的時候。」
程淌氣的想抽他,「我那是偷偷摸摸嗎,我是怕吵到某隻小白眼兒狼。」說完,握著王何的雙手,心疼都快從眼睛里溢出來了。
王何受不了他這膩味的眼神,把手抽了回來,「你要是沒事兒,就把我家豬餵了。」他越過程淌往樓下走,「我聽丫丫說有客人要來,在哪兒?」
程淌剛要去攔,已經來不及了,王小嫣就在樓梯口等著,王何只要露出一片衣袖,她都能看到。
「王何!」王小嫣喊了一聲,聲音十分動聽雀躍。
王何頓了頓,不是別的,因為他完全沒聽出來這聲音是誰,他和王小嫣兩年不見,初中時候的女漢子逆襲成了女神,就是她站在自己面前,王何也得認半天。
「嘿!」王小嫣從拐角處蹦了出來,眼睛笑成月牙形狀,用力朝王何揮揮手。
王何沒任何反應,腦子裡快速搜尋一圈,這誰?
「好久不見。」王小嫣說。
這聲音瞬間勾起了王何所有的回憶,王小嫣分手時說的話可謂是他畢生陰影。他反射性的挺起胸膛,瞬間站直了,他剛要說話,肩膀就傳來一陣扎心的痛,側頭一看,程淌攥著他的肩膀,嘴角帶著笑,那笑容在王何眼裡多了一層深意,陰測測的,像是無聲的在說「好自為之」四個字。
三人誰都沒有說話,王小嫣一直盯著台階上的他倆,目光中帶著審視,王何心虛,生怕被她看出什麼,默默轉移視線,想從程淌這裡突破這尷尬氣氛,結果程淌臉色比惡鬼還可怕,他趕緊閉嘴了。
完了,王何想。
就當氣氛僵持不下時,外面傳來王奶奶的聲音,叫三人吃飯。
王小嫣率先開口,「吃飯去吧。」語氣溫柔,笑容明媚,與王何身邊這位有著強烈的鮮明對比。
王何還沒鬆口氣,挨著自己肩膀的一隻手力氣猛然加大,他都感覺肩膀不是自個兒的了。
程淌露出一抹甚有風度的笑容,對著王何說了句,「走吧。」
就這兩個字,王何都能想到對方是如何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王何很憂鬱,事情突然變成這樣他也很懵,同時他也在想,王小嫣突然出現,她是為何而來,不會是來舊情復燃的吧?
很快他打消了這個想法,他太了解王小嫣了,脾氣死倔,吃回頭草這種事不可能的,聽著奶奶和她的老姐妹追憶年輕時的話,王何明白了,王小嫣只是單純的陪著自己外婆來串門兒而已。
前任相見,還能有說有笑的,只不過都是王小嫣在說在笑,王何什麼反應也不敢露,不為別的,只為桌底下放在他大腿上的那隻手。
只要他敢對王小嫣說一個字或者看一眼,立刻就會招來一陣被擰的扎心疼痛,而且程淌面上十分平靜,面對王奶奶的老姐妹詢問,他都能對答如流。
看著程淌道貌岸然、表裡不一的做派,王何極想把手裡的碗扣他頭上!
與此同時,王小嫣那邊快堅持不下去了,自己的笑臉不但沒換來一句話,連個眼神都沒有,著急的同時一股內疚感湧上心頭,看來王何對她說過的話仍舊心懷芥蒂,她現在仍舊對當時說過的話後悔不已。
還好,她還有補救的機會,想到這裡,她重新整理下心情,露出笑臉,將離自己最近的盤子里的炒葫蘆片夾到王何碗里。
時間在一瞬間靜止,剛還在說話的程淌頓時沒了聲音,王何不用看也能想象得到程淌此時的臉色,他反應極快將腿轉到一邊,讓程淌的手抓了個空。
王爺爺像是啥也沒看見,給丫丫剝栗子吃,王奶奶和王小嫣的外婆互相看了一眼,十分默契的笑了笑。
王小嫣的外婆對王奶奶說:「你家小水打小兒就天天跟在我家外孫女屁股後面跑,記得那時候小嫣上學得走兩座山,那麼遠的路,你孫子都跟著去了,在外面等了一天沒吃飯,害得我們兩家人一通好找,沒想到都長大了又這麼久沒見,關係還是這麼好。」
王奶奶贊同地點頭,王小嫣的外婆打趣道:「這也叫青梅竹馬了是吧,你說是不是,王老頭兒?」
問題丟在了王爺爺身上,看來王爺爺挺不喜歡這個稱呼的,懶得理她。
可別說了,在說我就小命不保了。王何感覺到身邊的寒氣一股一股的,快把他凍死了都,頂著壓力看了程淌一眼,只見程淌面色從容,跟沒事人似的,更重要的是那隻擰自個兒的手也規規矩矩地放在了桌子上。
看著程淌這副樣子,王何非但沒有半分鬆懈,反而還更加警惕了,這絕對有詐!
碗里的葫蘆片絕對不能吃,這就是點燃身邊炸·彈的引線,不敢吃也不敢碰,他只能喝湯碗里的湯,自己看著長大的鴨子變成了老鴨湯,失落的同時還得感慨一句奶奶燉的真香。
程淌聽到「青梅竹馬」這四個字,筷子都差點撅折了,然後再看那前情敵臉上掛著的羞澀笑容,就更加氣不過了,還好王何沒動碗里的葫蘆片,要不然他真不敢保證自己能做出什麼事情來,他咬緊牙關,保持著自己的良好風度,給王何夾了片牛肉。
然後充滿危險的視線朝著王小嫣掃了過去,王小嫣哪明白其中的深意,只暗自腹誹:這帥哥怎麼老看我?莫不是看上我了?……
王何剛夾起牛肉,就被王小嫣突然凌空一掌劈了下去,牛肉掉進了湯碗里。
事情來的太突然,誰都沒反應過來,一屋子人都盯著王小嫣,她外婆臉色都不好了,急忙問:「小嫣你怎麼了。」
王小嫣面色嚴肅的開口,「他對牛肉過敏,不能吃牛肉。」
從頭到尾,王何這才正式的看了她一眼,不是感動,而是想起了以前的事。那時的他還跟王小嫣在一起,王小嫣的爸在外面做生意,就這麼個女兒,自然不會虧待她,初中時候的她還對打扮沒什麼概念,把錢都花在了吃上面,每周五放學,都會吃校門口的鹵牛肉,半斤鹵牛肉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卻要了王何近乎一周的生活費,王小嫣每次喂他吃,王何都會搖頭,最後只有撒謊說自己對牛肉過敏,把牛肉都留給她吃。
想起來就像是昨天的事兒,可王何心裡已經沒有任何感覺,就像是從別人口中聽的故事一樣。
程淌看著王何垂眸沉思的樣子,心中頓時有些慌亂,他剛想伸出手去拽王何,手背就被有些微涼的手握住,程淌怔了怔,反握住那隻手。
在王小嫣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王何夾起那片牛肉吃了下去。
原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可沒這麼簡單,程淌雖然面上沒說什麼,該吃吃該喝喝,沒事兒就逗白白玩兒,拿著果乾說要教會它轉圈和握手,儼然把它當狗養了。
王何心裡明鏡似的,這廝絕對沒這麼好糊弄,王何為什麼知道呢,因為這兩天程淌沒給他洗衣服!
不光衣服不洗,之前說好陪爺爺奶奶去縣裡也不去了,還故意躲著他,明顯的落差讓神經大條的王何也感覺到了,他覺得必須把這事兒解決了。
程淌正在樓下輔導丫丫做作業,看樣子難度挺大,程淌剛把這道題給丫丫理順了,遇到下道一模一樣的題型,丫丫又不會了,程淌被折磨的快瘋掉了,經不住問:「你哥是怎麼把你教會的?」
他瞧王何給丫丫輔導作業的時候,丫丫沒兩下就完成了,怎麼到自己這兒就不行了呢?
丫丫左右看了看,眨巴著眼說:「我告訴你,你千萬不要跟爺爺奶奶說。」
程淌心裡挺好笑,有這麼神秘嗎,他迫不及待想聽聽自家男朋友的本事,趕緊點了點頭。
「我哥直接給我做好了,如果爺爺奶奶在,他就念給我聽,哥哥可細心了,標點符號都念呢。」丫丫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都是滿滿的崇拜。
程淌震驚了,他萬萬沒想到是如此簡單粗暴的方式,人生觀都給自己顛覆了,丫丫這番話,簡直刷新了他對王何的認知。
這可真是個好哥哥,好的不能再好了,好的離奇了都。
「育兒」觀念出現分歧,程淌再也坐不住了,突然站起身,丫丫趕緊問:「程淌哥哥你幹嘛?」
程淌咬著牙說:「我去跟你哥哥談談。」
「我不准你去找我哥麻煩!」丫丫識破了程淌的想法,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程淌語重心長的說:「丫丫,你哥不懂事,我得懂事,他這是對你以後的人生不負責,你高考的時候怎麼辦,總不能把你哥揣兜里吧,他是成績好智商高,學霸,啥題都會,長得又帥,身材特好.....」
話題越扯越遠,看著丫丫不理解的表情,程淌趕緊打住話頭,臉色嚴肅,帶著批判的語氣說:「到那時候你哥就幫不了你了,監考官又不是我,不會因為他長得好看就放他進去,到時候你啥題都不會,大學考不上,你就會後悔今天的做法,埋怨你哥,到那時候就晚了。」
丫丫挺不理解的,她反駁道:「誰說我哥對我以後的人生就不負責了,考不上就考不上了唄,我哥會養我,他說過,他的錢都是給我花的,我不花誰花,留在那兒也不會下蛋。」
這是王何的原話。
我花!程淌在心裡狂吼一句,為了那點莫須有的錢,他投身到了教育行業,非得把丫丫教會不可,
丫丫不想學就是不想學,帥哥教也沒用,她撇著嘴說:「程淌哥哥你是壞人!」
突如其來的指責把程淌給說愣了,還沒想到怎麼說,丫丫又開口了。
「我哥寫作業的時候,你就叫他別寫,寫多了沒用。」
程淌扯了扯嘴角,「我......我有這麼說過嗎?」
「當然了!」丫丫言之鑿鑿地說:「只要我哥一寫作業,你就會說...」
丫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小短手費力的摟著程淌肩膀,眉頭皺起,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學著程淌的語氣說:「我最煩這些試卷了,你寫這些有什麼用,寫多了容易變傻,有這時間還不如陪我玩兒,我們玩些刺激的,保管你聰明。」
程淌頓時語塞了。
丫丫得出結論,對程淌說:「你就是壞人,你想讓我哥變聰明,讓我變傻。」
程淌啥話也說不出來了。
王何聽著這些話,肚子都忍疼了,揉了揉忍的僵硬的臉走了出去,丫丫一見自己哥,立馬逃離壞人奔向王何的懷抱。
他還沒說話,程淌臉先黑了,不給王何說話的份兒,直接越過他準備上樓。在樓梯口程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王何非但沒追上來,還帶著丫丫不知哪去了,這下,程淌臉徹底黑了,看來是自己表現的不夠明顯,得了,他不光不洗衣服,今晚還得蓋自個兒被子了!
程淌在這種自虐行為中找出了懲罰對方的快感,完全沒想到都是在跟自己過不去。
不行了,王何再也忍不住了,程淌一走,他立馬笑了出來,揉了揉丫丫的頭髮,讚賞地說:「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丫丫不知所以,但得了哥哥的誇獎,跟著她哥一通傻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