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中故事 9.準備

夏至之後，夜晚就來得很早了。

即使地處亞熱帶，到了9月底還是會體會到季節的改變。鉛灰色的天空讓人感受不出是清晨還是傍晚，這樣看來，假期第一天肯定是雨天了。

剛放學余秋源就找了個沒啥學生的地方打了車去了警局。這一次他也記得要留髮票給他們報銷，要不然囊中羞澀的錢包實在是吐不出這些奔波的費用了。

他也開始對於之前把剩餘積蓄捐給孤兒院的事感到後悔。比茨先生雖然答應每個月都會給他打一筆很可觀的資金，但是他人在國內，也沒辦法去調用那筆錢。

當然，當下之急還是先把那個瘋狂的兇手抓到這件事。儘管已經有了一些頭緒，但是如果沒有辦法知道犯案的對象和地點、時間的選擇，每個晚上都在外面閑逛也只是徒勞。

如果他想得沒錯的話，那個殺人的怪物今晚仍然會出沒。在眾人都休息的節日里，無論如何也要避免更大的騷動發生。

在車上所看到的城市，和平時並無二致。在站牌前等待的人，在斑馬線上奔跑的人，在人行步道上走走停停的人，都是在安穩地度過自己日子的人。

他們沒有像余秋源一樣在這個年紀就體驗了過於豐富的人生，以至於已經沒有辦法好好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了，他們或有遠大理想，或企圖碌碌無為，但都在努力地活著，努力地對生活展現笑容。

這樣的笑臉，將有一張在夜晚的未知中被撕裂。

余秋源閉上了眼睛，把那些該死的想法拋之腦後。

「偵探先生今天也在，我們可以開始了，你要先說點什麼嗎？」

「你先說吧，我待會看是否需要補充點什麼。」

「好的。」

清了清喉嚨后，黑隊長打開了他手上的文件夾，「啪嚓」一下架子鬆開的聲音在會議室里很是清晰。

「關於那個學生，下午的催眠效果……該怎麼說呢，我現在也不清楚我們究竟是和什麼在周旋，他支離破碎地說了一些字眼，當時我也在現場，可以證明這些確實是他說的……我把這些內容念一念，各位，自己理解理解吧。」

他拿起了一張紙，可以看出那上面的內容是手寫下的。

「黑暗和死亡，這兩個詞出現是最多次的，響指、笑、歡樂、模式和自爆，這幾個詞的話，我和趙醫生也沒能搞懂是什麼含義。還有夜晚、目標和回饋，這幾個詞可能和我們的行動會有關聯。還有最後一個比較特殊的詞，也想問一下偵探先生有沒有聽過的，他是一邊說一邊寫下來的，聽翻譯說是葡萄牙語，osenhordofim，末日主宰的意思。」

「是嗎……不太清楚。」

余秋源只能說謊。但他已經竭盡全力保持了冷靜，畢竟這件蹊蹺而殘忍的連續殺人案的兇手一直都隱藏得很好，直到聽見這個名字之前，他都沒有確信自己來這的正確性。

在舊金山的「鬼」，在消失之前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讓他來這個國家的這座城市，等待著末日的到來。

他在半信半疑之時，聽到了這裡正在發生連續殺人案，因此抱著賭一把的心態，把好友齋藤丟在了舊金山的事務所，一個人跑到了汕頭。

但最終，他還是等到了答案。

無論是在廁所門后寫著的「哀鬼」，或是終於出現的「末日主宰」的名號，都代表著確實會有一些事情會在這裡發生。也代表著2012的那個預言，最終還是會實現。

但是離那個預言的時間還有一年多，雖然自己的壽命未必能等到那個時候，但也需要想辦法去盡自己所能及。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是什麼毀了他人生的一切。也清楚地知道，如何才能奪回這一切。

「關於今晚的巡查安排都聽清楚了嗎？」

「清楚！」

「記得下車必須要兩人一隊，絕對不要自己一個人去出風頭！」

「是！」有力的回答把余秋源拉回了現實。

會議的時間很短，眾人也知道夜晚一到，時間就不等人了。

「鬼」已經開始肆意妄為了，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它然後阻止它，雖然說起來是很輕鬆的……

跟著眾人一起站起來的余秋源走到了黑隊長身邊，他還是一樣不熟悉地關著使用完畢的電子器材。

「隊長，有件事和你說下。」

「怎麼了？」

「關於兇手的事情，如果晚上遇到兇手的話，你們可以讓我來處理嗎？」

「……」

余秋源看著黑隊長的表情變化，感覺自己的話可能有些越界了。

「你不用擔心，大家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可以冷靜應對各種情況的，你還年輕，沒必要和那種亡命之徒去正面搏鬥。你對我們的幫助已經夠多了，這件案子不能讓你一個非正式的警員來處理。」

余秋源看著他的眼神，明白自己再說什麼也沒用了。

「那至少讓我和你們一起去吧，我想見證到最後。」

「……你去坐小高的車吧，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你都記住不要下車。」

他思考再三，還是沒有拒絕這個請求。

「嗯，好的。」

無論如何，夜晚終究還是降臨了。

搜查是一件苦悶，但又需要打起精神的差事。

這可能不適合余秋源這樣的人。至少他自認為是如此的。

這城市裡的燈火通明並不是他們要體驗的。那些街頭巷尾的黑暗中才是他們的歸宿。

巡查隊員都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在滿城進行巡邏，雖然先在媒體上透露的是要進行全市的交通整治行動，但是懂行的人自然看得出根本沒有幾輛車是交警隊伍的車。

「未免太大張旗鼓了……」

「你說了什麼嗎偵探先生？」

往後張望著的小高有那麼幾秒是在盲開車，嚇得余秋源趕緊勸他回頭。

「其實你可以不這麼叫我也沒事的，我也沒給你們幫上忙。作為偵探已經很失職了。」

這其中也有差不多對這個雙重假身份感到厭倦的緣故，無論是偵探還是學生其實都是不怎麼適合自己的身份。

「沒事的，我們這邊其實對調查一直都很苦惱，如果不是你來的時候說線索就在學校裡面，我們也不敢下定決心去圍繞這個目標調查，你看，你才剛來兩天，這個案子就有轉機了，簡直就是幸運女神！」

「女神？……」

「哦…男神？」

他的語氣是似乎在等著回應的語氣，但余秋源也不知道怎麼回應。

「可以順利抓到就好了。」

「是的啊，那個傢伙，已經毀了5個家庭了……」

余秋源第一次從他身上感覺到那流露出來的憤怒和悲傷，或許這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該有的表現吧。

按在自己心臟外的校服上，余秋源在感受著裡面的跳動是否還正常，他居然有一種心臟變成了計時炸彈的想法。

「但也差不多是這樣了……」

掛在方向盤后的特殊對講機被自動激活，這個頻道上的其他人在說話的聲音很快傳了過來。

「長江路和華山南路路口西南側的廠房旁邊，找到了！」

找到的是什麼，已經不需要再次闡明。

「幸運……男神……」

小高指著余秋源，他又一次不看著前方開車了。

余秋源嘆著氣，放棄了再一次去提醒他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