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中故事 11.無緒

警鈴在這片小住宅區旁實在是太過刺耳，即便是大家都出外的夜晚，這裡也聚集起了不少人圍觀。

黑隊長看著眼前這頂新搭好的臨時帳篷，知道他們又來慢了，畢竟因為這些兇殺案，幾個同事都快變成職業搭帳篷大師了。

「死者一名，男性，57歲，聯繫家人說是每天晚上吃完晚飯洗澡前會到附近不遠處的公園進行散步，今天晚上則一直沒有回來，在9點左右出外找了他一次。」

「有沒有線索……」

「和之前一樣，沒有線索，同樣是臉部的致命傷致死，和之前應該是同一名犯人。」

「這不可能……」黑隊長無法說服自己。

對於犯下連續殺人案的罪犯來說，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單人作案，因此犯案具有一致性，基本上會用同一種方式殺死被害人，以此達到滿足快感等目的。

「會不會是我們抓到的那東西先在這殺了人再溜到龍湖那邊的。」

「他死亡的時間是45分鐘之前，2個小時內。」

「該死！」

這就無法對上了，他們可是在廠房那準備了半小時才動手的。而從龍湖區趕到金平區又花了快50分鐘。

「在我們沾沾自喜的時候，還有另一個人在犯案嗎……」

那樣的怪物，居然有兩隻嗎……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可現實又處處在說明正是如此。

黑隊長有些絕望了，他明白這時候還不能放棄，但是他們完成了對於那個「十中怪物」的抓捕的同時，也掐斷了一條已經走完的路。接下來，又該去哪找新的線索呢……

他像個孩子一樣捂住了腦袋，蹲在地上，死者未乾的血液像溪流，在他一塵不染的皮鞋兩旁化為分支流過。

醒來也依然是陰天。

如果可以欺騙自己，說今天只是節假日七天的開始，那麼每個人都能很快樂。

但唯獨他不行。

風擊打在紗窗的呼呼聲，像帶銹的銀針扎醒了意識。看樣子老天是蓄謀已久那一類型的「犯人」，意在觸發一次威力巨大的暴雨。

作為他的共犯兼先鋒，時大時小的前方之風在外頭呼嘯著，這註定是個不怎麼愉快的國慶節。

聽著風聲，眼睛在無意識里慢慢看向了天花板，然後又再轉向四周。余秋源這才意識到自己又睡在了警局裡。

他突然發覺自己手裡還攥著昨晚臨時找來的購物指南，如果真的拿這東西去和「鬼」對峙，怕不是就沒有今天了。

「得去買本字典了。」

他自言自語地嘟囔著，從沙發椅上坐了起來，如果記憶沒有出錯，這間樸素得連這張沙發椅都顯得很奢侈的房間應該是黑隊長的辦公室。

房間里非常的「空曠」——雖然是一間不大的房間，可他卻突然生出這樣的形容詞。一張辦公用的桌子，好些個放著許多檔案的玻璃櫃，一面掛滿了錦旗的牆壁和沙發椅旁看起來許久沒用過的小桌子上的茶具，怎麼看都不像個大領導的辦公場所。

他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照片框，上面似乎是他一家人的合照，看起來還是很年輕的時候照的，他和她的太太笑眯眯地抱著兒子和女兒，幾個人臉上都有著幸福的表情。

余秋源站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了窗帘，陰鬱的天看不出是什麼時候，已經在這睡了多久了，案子已經發展成什麼地步了，一無所知。

但他也並不著急，睡了一覺之後人反而清醒了很多，讓他想明白了一些東西，之前太過於頑固了，沒能理解一些單純的東西。

「如果那些案子僅僅只是能力的展現，那問題的根源就顯而易見了。」其實所有的線索一早就已經指向了源頭，只是那些細節可笑得讓人難以接受，而那個罪魁禍首也令人難以懷疑。

他一直沒能也沒辦法告訴黑隊長他們所面對的是什麼，因為即使能讓普通人去理解到那一步，也只會更加心生恐懼。

人類需要更加強大，才能在那場浩劫到來之前做好準備。而「先驅者」只能魯莽地去排除萬難，靜靜地等待「那一天」到來。

如果一味地等待著憐憫，等來的只會是更大的苦難，最後的預言家如是說到。

余秋源拍了拍臉頰，今天還有必須要做的事。

回到車裡后，黑隊長深深陷入了皮造的汽車座椅之中。

現在已經是第六起，儘管他們的抓捕行動不能說是失敗，但是從大局上來看，忽略了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就是失策。

而看看他們抓到的那隻怪物，又該怎麼去說明他們的成功呢。就是這樣的怪物在一個月內刺穿了5個人的臉，現在外頭還有這麼一隻東西不知去向呢。

越是這麼想，黑隊長越覺得這座椅像個沼澤在把自己拖進深淵。

他早已經決定，在這個案子之後就引咎辭職，但是在這之前，無論自己將要付出什麼代價都必須將犯人捉拿歸案。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到了死。他看到一張不應看見的，在洪水裡上下掙扎的臉。

「砰砰砰」的敲窗聲把他喚了回來，那個被美國媒體報導，被紐約和舊金山警局都稱為神探的年輕人正在車門外站著。

黑隊長搖下了窗，此時他的精神狀態還沒有好到可以重新振作起來。

「黑隊長，有件事和你說下。」

「怎麼了？」

「關於這次的案件，和我以前遇到的案子有一些相同的地方，我想也許可以告訴你。」

「……你說吧，我聽聽。」

「那個你們抓住的『怪物』，暫且這麼叫吧，他們大多都是怕光的，只在夜晚出來作案並不只是喜好或者可以不被發現，可能是因為必須如此。」

「為什麼？這聽起來不就像是真正的怪物了嗎？」對方開玩笑一樣的說法讓他難以接受。

「你可以相信我說的，我確實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那個高三的學生，今天送到醫院的那個，最好也吩咐人控制住他，他也可能是其中一個。」

「這……」黑隊長感覺到，余秋源所講的話題已經超乎常識。

「還有現在還在逃的那……只，他和之前的那些也不一樣，他可能沒有辦法變回原本的樣子了，也許他就是領頭也說不定。你們白天的時候也可以試著去找一些沒有人的地方，比如倉庫、廠房、廢棄房屋之類的，他白天不會浪費體力去大肆移動的，畢竟他的身體本來也是人類。」

明晚之前應該還會有最後一次機會，年輕人這麼補充著，然後就拿著那本莫名其妙的購物指南離開了。

黑隊長因為一時無法理解他說的話，就連攔下他詢問這件事也忘在了腦後。

他離開的背影確實很像家裡那個逝去的男孩，但是一晃神之後，他也明白那不再是自己的陰影了。

「但願我能說服那群辦公室的傢伙們再給我一天了……」

他從車子前面的隔櫃里翻出了一包香煙，然後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經戒了，又把煙盒丟回副駕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