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中故事 4.念知

「我是值班和加班湊在一起了啊。」

「哈……」

余秋源不走心地應付著，一邊被肖老師推出了教學樓西側大門。

「倒是你為什麼大晚上不在家學習跑到學校來，而且還沒換衣服穿著校服，現在可是快10點了啊。」

「這個……」

無論是什麼樣的理由都難以解釋自己奇怪行為的當下，余秋源多了幾分想找縫鑽的衝動。

咕——而即使這樣，該死的肚子也不爭氣地響了起來，大概是因為剛剛的緊張之後身體放鬆下來的後果，今晚的晚餐時間已經被完美錯過了。

「你該不會……還沒吃飯吧？」

有那麼一瞬間，余秋源覺得肖老師露出了很狡詐的笑容。

「是沒吃。」

「唉呀呀，雖然我不是你的班主任，但我也是個很關心學生的好老師呀，就讓我帶你去吃晚餐吧！」

「啊，這……不好吧。」

「這有什麼，你也是初來乍到，對這邊還不怎麼熟悉吧。新美路那裡有一家不錯的粿條麵店，我帶你去吧。」

儘管有著眾多的疑慮，但是余秋源對於自己飢餓無比這件事情已經難以忍受。

「我可以加量嗎？」

「哈哈，你吃得下就點。」

肖老師的笑聲在夜晚里格外清晰，剛剛在樓內「探險」的恐怖和冰冷彷彿未曾存在。

余秋源也沒有辦法了解為什麼肖老師會那麼巧合地出現在學校的四樓，即使真的沒有在那發生點什麼，過程也足夠心驚膽戰。

這個晚上的探索看樣子也只能到此為止了，想一天就找到案件的線索還是太過於樂觀，畢竟這次的事情和之前所解決的那些案件幾乎有著逃不開的聯繫。

unhuman，這是個才剛剛在舊金山那被提出的學名。

而知曉了這個辭彙的人們，卻連再次提起的勇氣都難以擁有。

唯一經歷了到現在為止所有unhuman事件的余秋源，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阻止這樣的事情繼續發生，即使這看起來只是性質極其惡劣的連續殺人案。

他為此已經付出了太多，犧牲了朋友，封印了真名，還失去了壽命。

而在這座城市正發生和即將發生的事情對於他來說也是最後的希望了。

充滿熱量的腸粉和麵湯被端了上來，熱騰騰的白煙伴隨著蒜頭香油點綴出的香味，讓余秋源食指大動，再也按耐不住動筷子的想法。

「這種麵食你們北方的應該比較吃得慣吧，雖然感覺大晚上讓你吃這個好像不太好消化的樣子……哈哈，明天早上起不來不能怪我哦。」

在旁一邊吃腸粉還念叨個不停的肖老師看起來也不怎麼在乎宵夜的卡路里，但她的身材清瘦似乎也不會被這問題所困擾。

晚上十點剛過，路上除了飲食店的大多數店鋪已經關門，時不時在路上還能看到來回晃悠著的醉漢，還有準備回家的上班族，像余秋源這樣還穿著校服的學生可以說是相當奇特了。

雖然他沒在意這點，但偶爾路過店門口的人還是會多往這張桌子上的客人身上看上幾眼。

「秦皇島是在河北嗎？」

「啊？……哦，是。」

「那裡是個怎麼樣的地方？」

余秋源對於秦皇島的認識可能不比肖老師多上多少，要說他自己是「秦皇島」人這件事也是今天早上從警局拿到入學資料的時候才知道的。

「嗯……很普通，沒啥特別的，跟這裡一樣。」

「怎麼會呢，我記得那是個很有名的港口城市，而且也是個旅遊的好去處吧。」

「汕頭不也是嗎？」

「唉，汕頭不行啊……本來我大學畢業的時候都不想回這邊工作的，因為實在發展不起來，工資又低物價又高，但是以前答應過一個好朋友說要一起考完證回這邊當老師的，所以不能食言呀。」

「那麼重要的朋友嗎，這麼看重約定的？」

「最好的朋友哦，我們自小一起長大的，除了高中都在一起上學，連大學也在一所學校。所以才會這樣約定。」

「那跟她說清楚不就好了，好朋友的話應該會理解的。」

「哈哈，我也想和他說我想反悔的，不過他去世了沒辦法。」

「……」

低著頭吃腸粉的肖老師臉上並沒有流露出悲傷，這反而讓余秋源不知如何回應才好。

彷彿看出了他的心事，肖老師放下筷子搖起了手。

「沒什麼的，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而且我現在這邊生活也挺穩定的，不是說真的很後悔啥的。」

她的樂觀應該不是假裝，余秋源如此相信著，至少眼前這個努力過著自己的人生的人，不會是接連犯下那種令人髮指罪行的罪魁禍首。

「說到這個，你今天有沒有認識什麼朋友呀，我們十中有很多漂亮女生的哦。」

「老師可以慫恿學生早戀的嗎？」

「我個人覺得如果不影響學業的話，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校園戀愛也很不錯的呢！」

「我的學業再怎麼影響也就那樣了。」

「放心吧，你們年輕人頭腦都很好，一個月的課程很快就可以追上的，明天之後就是國慶節了，多的是時間學習了。」

「國慶節學習也太慘了。」

「明天周五最後一天的課要認真上哦，還有不能遲到！我先走啦。」

「啊……肖老師！謝謝你請我，下次我會還你錢的。」

「不用啦，都是小事，你要是願意可以送我花哦，我喜歡花。」

「學生送老師花就太奇怪了……」

「哈哈，再見了余同學。」

吃完了腸粉就離開的肖老師往學校的方向走了回去，看樣子她的加班和值班還沒有結束。

余秋源重新坐了下來，他的晚餐還有最後的部分沒有解決。

但褲兜里的手機沒有預兆地響起，就像是特意想打破這份美食的壞神出的餿主意一般，用最惡劣且難以估計的事情去給故事寫下轉折。

「偵探先生，您……您現在有空嗎？」

「……」

聽出來是負責和他聯繫的黑隊長身邊的小哥的聲音后，余秋源不免心頭一沉，無數糟糕的預測都在不停地出現。

「是……是第，第五起案件。」

【失誤了。】

【天賜的神跡與無雙的腦袋。本應天衣無縫的計劃。】

【居然因為一時疏忽而失誤了。】

【從獵物身上傳來的異樣氣息和其他的小意外。就這樣變成了導火索。燃斷了最後的工序。】

【兩項能力都已經發動。但是收尾的工作沒有全部做好。】

【是我該死。主宰閣下。應當被千刀萬剮的當然是我。】

【為什麼會發生像2號一樣愚蠢的失誤。】

【還是說這是人類的掙扎。】

【可笑。】

【可笑哉。】

【問題發生就去解決。】

【不要一直怨天尤人。】

【只不過是個實驗體。】

【何必操之過急。】

【除了今晚。在能力最後結束前還有兩次機會捕捉到他。】

【明天白天先做好準備工作。安置好3和4。晚上再伺機而動。】

【定能挽救這無謂的失誤。】

【我與自己達成了和解。因此我會再一次獲得新生。】

【決不可在生日懊惱。決不可犯下人類的無知原罪。】

【唯有堅定不移。方能帶來末日。】

掀開臨時搭建的帳篷后，黑隊長的臉色變得尤為難看。

「第一次連續作案嗎……」

旁邊跟著的是他帶著的新幹員高江亭，雖然喜歡說一些沒必要的話但還是個有天賦的新人。

「和昨天晚上一樣，一擊致死。」

這一次來得更早的法醫團隊已經工作完畢，正把裝好的現場線索拿出帳篷。

「等會！」

黑隊長抓過了一名法醫同事手上的袋子，裡面裝著的東西在他眼裡有著特別的意義。

「這是一條醫用的縫合線，我們也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東西，上面有點血漬打算帶回去查查。」

「這個說不定會是突破口啊……」

像看到了無數可能一樣，黑隊長几周以來眼裡第一次有了些神采。

「除了這個之外，這次其實還有一些別的新發現。」

接過黑隊長手裡的袋子后，法醫同事看起來和以往不同，竟也有些開心的樣子。

「新發現？」

「這一次我們有目擊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