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親無故

無親無故

清晨醒來我的第一件事情,糊裡糊塗根據慣性動作脫掉睡衣穿內衣。內衣扣還沒扣上,超男忽然推門進來,嚇得我趕緊拉起被子遮起來,「早上可否敲敲門?可給我點點兒反應的時間吧……」

「不會有人不穿衣服出現在卧室的,發生這種事情的概率為零。」我一個人住的時候,我就會洗完澡直接光著身子到卧室找衣服啊。

「在我身上是為百分之十……」我,我這句話說得真一點兒底氣都沒有……

對啊,我起晚了,昨天一直以為今早我沒啥工作安排,放了一萬個心的,我一覺睡到了早晨八點整。醒來打開手機后發現自己莫名漏做了工作,在群里被點名時還雲里霧裡不懂到底少做了什麼……緊接著是臨時的工作時間段調整,在群里被不同部門的人瘋狂@我真的好慌,整個群至今為止只有我被@感覺不太妙。後來詢問到工作安排表的時候,發現一共有兩張電子版本表格,我不僅漏看了其中一張還公然在周六睡到了八點二十才起床以至於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默默錯過了早晨八點鐘的助教工作時間,至今不明情況。不,至今……我的心頭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如何是好?今天的工作安排如此之滿,我該如何補救?怎麼辦怎麼辦,一節接著一節的助教,這節下課還沒忙著給圍著背書的孩子們檢查完背誦,就要忙著趕去另一教室開始畫簽到表簽到並且收孩子們作業,以衝刺一百米的速度跑去教務部領新的測試資料,手忙腳亂好像總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這邊在改著作業那邊教務老師問了上節課的到課名單和當堂反饋。啥?我還沒來得及做!好像超時了……聽課筆記也沒怎麼寫,手頭上任務還沒完成的情況下不自覺就有一種無力以對的悲傷感。不知道其他同事,是如何把這些事情處理得很妥當的?

但是似乎,所有人都很忙,忙到無法在意我到底沒做什麼或者做了什麼甚至做錯什麼。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就是要悄無聲息地完成自己應該完成的工作,無論對現在的自己來說有多毫無頭緒還是有多少困難。

以前我覺得當老師給別人批作業打紅勾特別爽,我現在覺得當老師一天分析幾十個人的作業情況特別爽,一個人有十道題,除開簡單題目,要給每人至少五道題目的點評和指導,每道題目的指導一百字左右。

我寫啊……我寫啊寫啊……

我覺得我不想重複些什麼了……感覺,有點孤苦還有點頭疼。

「我煮了粥,你回來可以喝,綠豆小米藜麥糯米,很養生的。」天已經黑了,還在公司默默加班的我,無比勞累又餓著肚子,聽到這句話的時候——

「哇,幸福!」我室友也太賢惠了吧!其實生活有時候還是有些小溫暖的。

回公寓,吃飯。接著寫。

直到——我看著電腦,雙目獃滯,打了幾個字,已經開始陷入無法思考狀態了,就算坐到天亮我也寫不出來什麼了……想一想啊,從早上九點到晚上十二點,所有的時間都被工作佔用,雖說是實習期間應該累一點,可我累得莫名其妙!勞累過度的時候就容易心情沮喪,心情沮喪的時候就容易不停抱怨,越是抱怨就越是做不完事情,越是做不完事情就越是想不明白越是委屈,眼淚花花。為什麼我要一直逼迫自己做怎麼做也做不順手的事情呢?近凌晨一點了,小雙說,「還有多少份?我幫你做點吧。」我雙目無神,木訥地看著她,「我到現在只做完了五個學生的總結,還有……不知道……」「你已經坐在這兒兩個小時了,先發文檔給我吧。」「我只是一直在不停地說話,語無倫次,我真的很累不想做形式性的複製粘貼的事情了。」「這樣子坐著耗時間也不是辦法,先去休息吧,明天再做。」

如果在電視台,一定會是互罵現場本場,寫稿到怎麼也寫不完主任還催的時候,我就敢對著主任喊,「老娘不幹了!」「不幹了趕緊給我收拾東西走人!」但是我還是敢對他吼,因為我心裡特別明白他再怎麼批評我也是不願意我離開電視台的,他就是在我犯錯的時候會特生氣,挺真性情的。但我現在可不敢對著校長吼,「我要辭職!」我孤苦伶仃一無所有,如果沒有工作只會無處可去流落街頭,我慫了,我什麼都不敢說,打雜還要表現出很願意很開心我所向睥睨,其實我不願意不開心想不明白還好睏啊,工作了15個小時了還要今天之內完成這個任務,我很疲憊了是人之常情啊。我就是矯情就是喜安靜就是任性不願被約束,就是想這件事情明天做,不管了愛怎麼怎麼,為了明天不會頭痛到無法忍受,我要去睡覺!

2019.04.21

當時不明白的是,明天還有明天的工作。這個沒完成的任務,放到第二天也沒可以完成。

中午了,我在一家創始於公元1894年的百年老店點了一碗排骨粉。那時候卻開始不太喜歡和女生待在一起,許是環境太嘈雜擁嚷了我心情煩躁,她的頭髮最好離我的午飯遠一點兒並且不要在我面前不斷唉聲嘆氣。但是,排骨粉里加了零碎的青菜,花椒的麻味特別正,八角味也很純,很滿足。可以在鬧市裡吃到最好吃的飯,應該知足。

晚上七點給五年級的小朋友監考。

「老師!我把筆咬破了墨水流到嘴巴里了怎麼辦!?會不會中毒死掉啊!?」

「不會死掉的別慌,但是我們先去外面用清水洗洗嘴巴吧,其他同學安靜答題哦。」我覺得我也開始和小孩子一樣神經兮兮了。

可以改會兒作文,抬頭看會兒認真做題的小朋友們。他們啊,有抓耳撓腮的,有澄心凝思的,自從說了考試開始之後啊,一個個都認認真真的。偶爾哪個調皮小孩會偷偷地拿出一個小玩具看一眼又趕緊收起來,我就會旁若無事地提醒一句,「大家要認真答題哦。」

答題時間結束后,我很簡單說了句,「最後一排同學起來收試卷,其他同學坐好,保持安靜。」把試卷遞給我的時候,他們看著我的眼神特認真。老師說的話他們都很當真,老師怎麼說就怎麼做,在五年級孩子的心裡,老師真的是神聖的代名詞啊。當時站在講台上,我就想著,我要把自己知道的東西盡多盡好的教給他們,帶他們走進真正的文學世界。

每一天的生活都還是一如既往的規律——上班,吃午飯,加班,回公寓。

沒完成的工作,師父說不用做了她找人幫我做,我聽著挺好的,師父挺關心我的工作狀況的其實。晚上回來后我好像就沒什麼事兒了,看著別人一直加班忙忙碌碌,我心裡總覺著怪怪的。

去陽台上晾衣服,打開滑動式玻璃門的時候,沒意識到另一邊玻璃門是推過來擋在中間的,未停留在原來的位置,手指傳來火燎似的疼痛時我才猛的一下收回,看到指甲蓋上出現了一小道紅,紅楓葉似的積血,「啊,我的手!」旁邊桌正在趕教案的室友沒聽見任何動靜似的,很不耐煩說了一句,「門關上,有風太冷。」

我對著自己手指吹口氣,晾好衣服,灰溜溜地進了卧室。「小雙,我的手被門夾了……」我還沒有靠近過去給她看,就聽到她哈哈哈大笑起來,「被門……夾了?也太搞笑了吧……我就想到我們坐地鐵的那個提示音……」搞笑?「你還笑!都淤血了,真的很疼……」她拉過我的手看看,一秒正經,「是的,淤血了,緩緩就好了。下次當心著點兒,小心縫隙,太危險了。」我默默自語,「確實,很危險。」「下次當心點。」

其實,還是在受了委屈或者有了小傷小痛的時候,第一個還是會跑去找小雙,她也會關心我。只是歲月這麼長,一起住太久了太平靜了我總是忽略了她的好了。在這段動蕩不安的日子裡,還有她在身邊,我才開始意識到些什麼,是有個熟悉的人可以陪伴,真好。

2019.04.22

超男,要她停止說話還是真的超難。前幾天她總問我,「我有沒有吵到你?」我總是很禮貌地說,「這幾天太累了睡著了就會睡得比較沉。」現在就覺著她總是這麼問也不是無來由的,也不是關心也不是客套話。

晚上十一點我在抱著電腦改論文,全十一點整到十一點四十,我全程沒有集中精力寫幾個字,只聽到超男打電話的聲音,說得是湘西話,語速很快並且很大聲。初始時我莫名以為外面誰在吵架?不過問也好,待會兒就太平了。都市裡的白天車流行人就已經很吵嚷了,回來后只想著洗個熱水澡之後安安靜靜地看會兒自己喜歡的書或者聽聽曲調悠揚的音樂休息一小下,寫論文也算得上休息吧,但是門外吱吱嗚嗚很久了,似乎越說越委屈越吵越激烈還帶起了哭腔,40分鐘了,我真的是忍了很久了。

已經快接近凌晨了,忍無可忍,不必再忍。我試探性地喊她的名字,「超男?」沒有回應。許是太激動了沒聽清,我放大了音量,「超男?」外面的爭吵絲毫沒有被打斷。「超男!超男!……超男?」我喊了大概十多聲了,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在不停地爭吵,聽起來大概是關於實習備了很久的課被否無限委屈,特別想不明白無限委屈,怎麼樣做都做不好無限委屈,可是?她這真的是過度在意了嗎?我真的該睡覺了……「超男!」她終於冷靜了下來,「怎麼了?」「十二點了。」接著是忽然的安靜,安靜了很久,她推門進來說,「吵到你了,很抱歉。」

「快睡覺吧,不早了。」

「我媽媽她就是不理解我,她覺得我現在工作這麼累,工資還這麼低。總是做不好的話,她就一直堅持要我換工作。她說別人家孩子年薪30萬,就比我大那麼一兩歲。」

「我們也只是剛剛畢業,你要相信我們的事業是絕對正確的,工資也不會永遠這麼低的。況且,有些家長就喜歡在別人面前吹噓,盡會說些漂亮話,永遠不會提光榮背後的艱辛。」

「但是就在現在這樣充滿艱辛的過渡階段,我需要的是她的理解和支持而不是攀比和排擠。」

「其實,我的媽媽也是一樣的。」我的聲音莫名變得溫和起來,我忽然,覺著自己也挺可憐的,在這座諾大的城市裡,只有我無親無故。

後來,我們談了很多,我們談到了母親的定式思維,雖然母親也會在掙多少工資方面鼠目寸光,愣是只會羨慕別家孩子,令我不想與之共商,但離家遠的時候,我還是會懷念小時候她做的菜的味道,任是在任何一家高檔餐廳里,在任何特別的好吃的食物面前,卻都是始終不同的。2019.04.23

無親無故?至少在大學里認識的同學,怎麼說也都算得上有些親近的,離得很近的故人。

那麼,我真的要很久都不聯繫孔晴晴了嗎?今天也不聯繫他?但是我的心裡一直惦記著他啊,他的心裡就沒有一絲絲惦記著我嗎?

我每次和他吵到不可開交的時候都沒有人來打斷我們,只是以我氣急了而告終。

其實今天,是可以和他說句話的。直到——我「咯咯咯」笑個不停的時候。

「怎麼這麼開心?大晚上太興奮會睡不著哦。」已經熄了燈,超男隔著床問我。

「我?有嗎?」

「你一直在咯咯地笑。」

「是嗎?」我笑出聲音了嗎?我好像好久沒有這樣開懷大笑過了,於是我掀了被子坐起身很光明正大地笑得前仰後合,笑到倒在被子上,看著天花板。黑乎乎的,不過今天的天花板可真好看,多久沒有這麼發自本心的開心過了?比聽到複製粘貼式的「你真棒」「你真美」可不同太多了。

我惦記了一個星期,我每天想問都不敢問,每天都沒有歸屬感沒有動力特別不開心,我害怕我一問他就明白我的心思了他也會拉黑我了,我害怕我一問我們別說做不成正經網友以後就都別想見面別想說話了,我害怕我會連個惦念都沒有了。所以我忍了一個星期,也一直沒問。可我是想問的,至少在此時此刻我的心裡是在乎他所提起過的話的。我秉著呼吸,還是繼他的「我最近時間緊,超級忙」之後,把那打完之後來來回回讀了好幾遍的一行字發送出去了——

「我弱弱的問一句,那那你還有時間追北大小姐姐嗎?」

他很快就回復了,「什麼啊,上次我提到的那個北大的嗎?我沒說追她啊。你聽錯了。」

「你說了。」

「沒有。」

「我怎麼會聽錯?」

「你經常聽錯我都發現了,我有時候懶得糾正你。」

「那你說的是什麼?」

「忘了。」

「???有嗎……」

「太困了,不行了我要睡覺了。」

什麼啊……他這是害羞了?我窩在軟綿綿的被子里早已經笑到眼花繚亂,我有沒有聽錯倒是不重要了,反正就是不知不覺件手裡的手機已經被我鬆開了埋沒在被子里了,我翻來覆去傻開心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他沒有時間就好,我也不用跟著瞎操心了。「怎麼這麼開心?」室友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我才恍然,我做了什麼?「你一直在笑。」是嗎?

第二天醒來,像往常一樣奔波在趕地鐵的路上,到站等待,在地鐵到達的前一秒,正翻看著聊天記錄的我才覺著,昨天他……睡覺去了?還等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沒有想清楚之前就趕緊跑去睡覺?嗯,可以,很好。

哦,我明白了——他是不是表白被拒了,所以實際羞愧難當但是故作正經地和我說,「是我聽錯了???」

2019.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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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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