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年華待追憶 第三十章,期待著再次重逢
鐵蛋兒家的四合院,老村長坐在已經倒塌了酒樓廢墟上,將企圖進入院子的海參村村民以及官府衙役全部攔在了外面。
酒樓正後方已經沒了木門的屋子裡,白陽正躺在一把剛剛買來的搖椅上眯著眼睛休息,滿地的香灰已經被老村長收拾乾淨,白陽反倒覺得少了些什麼,一月以來,白陽已經習慣嗆鼻子的煙味,還有亂七八糟的禱告聲,雖然可笑,可這種人間百態的縮影,用心聽時,總有能夠溫暖人心的真誠以及對未來的美好期許。
王英和鐵蛋兒的卧房裡,渡夢盤腿兒端坐在屬於王英和鐵蛋兒床上,雙手合十、挺直腰桿,眼神晶光閃爍,不住地打量王英和被血披風裹住一角的鐵蛋兒。
王英雖然不喜歡這個瘋癲和尚,可架不住人家熱情又能打,進了院子一個腳底抹油就衝上了二樓,還不忘招呼她與鐵蛋兒『別客氣,上樓坐』。
王英抱著鐵蛋兒跟上來時,討厭的和尚不但闖進了她的房間,還坐在了她的床上。王英心中氣氛,卻又無可奈何,只是著臉,定定站著,睨著被渡夢壓出褶子的被褥,等著渡夢說話。
大紅的被子透著股喜慶的味道,鴛鴦戲水的圖案是村裡的女人幫著繡的,寓意新婚夫妻相互扶持、不離不棄。
王英的眼中突然閃出一絲苦澀,怎麼一顆珠子,就把屬於她的幸福生活改變了呢,就像一張無形的大手改變了她的命運,使原本平順的人生軌跡發生了錯亂。
渡夢將王英的表情以及心事看在心裡,抬手點了點被王英放在地板上的鐵蛋兒,嘖嘖搖頭道:
「女施主,你們可是夫妻啊,令夫身受重傷,你就把他扔在哇涼哇涼的地板上,於心何忍啊?」渡夢憐惜盯著被毛毯裹住的鐵蛋兒,唉聲嘆息,大有兄弟所愛非人、遇人不淑的感慨。
王英深吸口氣,想了想,該拿掃帚還是椅子把這個混蛋打出去的好,要不燒火棍?
「阿彌陀佛?施主,做人要善良,我與鐵蛋兒兄弟都吃了那根燒火棍的虧,你怎能還對著燒火棍念念不忘呢?」渡夢用手拍走一隻闖進屋子的飛蛾,沒好氣的白了王英一眼。
王英向前一步,忽然神色精彩地盯著渡夢,若有所思地退了回去。
渡夢梗了梗脖子,伸出右手食指隔空虛點王英,一臉委屈:
「女施主說笑了,和尚生不出來兒子,自然沒有那個什麼眼...不雅不雅實在不雅......」
「夠了,你到底想要說什麼?」王英星眸圓瞪,雙頰因為氣惱現出怒火暈出的紅霞,擺出了一副你再廢話就動手了的架勢。
「莫鬧莫惱,貧僧想替樓下那位向王姑娘道一聲謝。」渡夢復歸雙手合十,收斂了戲虐之色,莊重肅容地看著王英的眼睛。
王英狐疑地看著渡夢,不確定地說道:
「謝我?謝我做什麼,還有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辦不到的嗎?」王英忍不住挖苦渡夢一句,剛剛的戰鬥,對於藍海城的居民使真正的神仙打架,哪怕是有修為在身的王英等人,何嘗不是看得驚心動魄。神仙打架,小鬼只有遭殃的份,哪有面子得一聲謝啊。
「謝謝你去了。」渡夢身子一松,挺直的脊柱軟塌塌的癱了下來,雙手無力地垂在膝蓋上,一副受了驚嚇過後心有餘悸地樣子。若王英不去,白陽與天上那位之間,還不定如何相處呢,人間自有真情在變為多情總被無情擾,那就麻煩了。
王英仍然不懂,她將自己裹在搖椅里,看著鐵蛋兒的身影離他遠去,又聽到父親說的那一句,「鐵蛋兒還是不錯的」,一時間心緒亂成了一團,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鬼使神差地怕了起來,跟在了鐵蛋兒後面。王英突然雙目炯炯地望著渡夢,急促地喘息表示她已經到了暴走的邊緣。
「呵呵,女施主想岔了,鐵蛋兒的確是受了影響,又或者說,有人將他心裡最真實的願望,無限放大...呃,同時,也放大了他對於失去某某人的恐懼,希望與恐懼都源於他自身,就像兩條清泉,被人推波助瀾了一把,而後一瀉千里,勢不可擋,玩火自焚,呃,施主,冷靜,你要善良,不要把你的小郎君嚇到......」渡夢越說越興奮,忽然聽到了一聲骨骼摩擦的吱嘎聲,忙地對自己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柔聲細語的安撫王英,聲音來自王英握住的拳頭,渡夢不得不為自己的安全作一番思量......
「我們的事,和你們無關?可笑我對著那位磕頭祈願,到頭來卻成了你們手裡的一顆可以隨意拿捏的棋子,我......」
「錯!」渡夢斬釘截鐵地打斷了王英,再次用手指隔空虛點王英,不等王英反應過來,隨即解釋道:
「鐵蛋兒地一舉一動皆是發自真心,如果說這份真心中有讓你覺得不舒服的推波助瀾,而你的所作所為,哪怕是一刀咔嚓了那個城主府的公子,皆是發乎本心。嘖嘖,憤怒的女人果然可怕......出乎意料啊......」第二點出乎意料的,則是被渡夢收入囊中的燒火棍了。渡夢忽然從床上蹦下來,緩步挪移到王英身邊,眉頭緊縮地掃了一眼王英聽到他的說法閃爍不定的眼睛,忽然倒退了一步,恍然大悟道:
「原來如此,巧了巧了!是非曲直,皆在人心,恩怨情仇,得過且過吧......」
渡夢想明白其中關竅,大搖大擺地向樓下走去,走到一樓梯拐角處忽然停下了,頭也不回地笑道:
「如果有什麼奇怪的生物送來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一定要藏好,不要偷喝哦......」
渡夢又邁出一步,出現在了白陽身邊,彎腰扶著白陽的搖椅,近距離地看了眼白陽的眼睛,確認無法看出白眼的心事,倚在搖椅上轉頭順著白陽斜眼望向天空......
「依依脈脈兩如何,細似輕絲渺似波。月不長圓花易落,一生惆悵為伊多。兩如何啊兩如何啊......為了一個答案,徒增因果真的值得嗎?她在天上望著你,你在地上看著天,你們到底想要如何啊?是相看兩不厭還是覺得彼此都討厭?」渡夢攤了攤手,又試探著將耳朵貼在了白陽的心口處聽了聽,聽到了那熟悉的咚咚聲,滿意地笑了笑,別的先不說,小心心應該不至於找我拚命了,不過聽這聲音應該有些貧血,需要多吃肥肉補補。
白陽抬手推開渡夢,有些虛弱的問道:
「你覺得應該如何?」
渡夢微愕,旋即盤腿兒坐在了地上,玩味地笑了起來,一手扶在搖椅上搖晃著白陽,知道白陽已經看透了他的想法,望著那虛空坦然說道:
「本想藉機毀掉鐵蛋兒修補經脈的機會,若是把百藝派的毒融入血披風的一角,咦,鐵蛋兒註定要當一個老老實實的凡人了吧。」渡夢有許多辦法可以化解毒煙,卻選擇了最笨拙費力的辦法,用裹著鐵蛋兒的血披風吸收毒煙和白陽體內的毒血,此舉不但可以解決毒煙,還會使鐵蛋兒身中劇毒,使鐵蛋兒的經脈出現更加嚴重的損傷。這是因為當血披風裹住鐵蛋兒的時候,二者就已經融為了一體,鐵蛋兒可沒有紅小胖控制血披風的能力,可以控制毒素留在披風裡,不至於流入身體。渡夢相信白陽有能力化解鐵蛋兒所中的毒素,但是鐵蛋兒的經脈嗎...呵呵,道友不就是用來出賣的嗎?
白陽閉上了眼睛,若不是他及時做出反應,鐵蛋兒此時已經身中劇毒了,白陽很好奇渡夢此舉的原因。不用白陽多說,渡夢已經說出了答案:
「有什麼值得好奇的,佛家講因果,道門論緣法,本質上殊途同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因果,你們橫插一杠子算怎麼回事兒?再者說了,若沒有你們推波助瀾,王英和鐵蛋兒依然可以在這藍海城中攜手相伴,幾十年的恩愛纏綿總是有的,難道鐵蛋兒不能修鍊,沒有大難臨頭就各自飛了?沒那個道理,那個王屠夫帶著孩子走遍了半個南疆,雖說是給妻子求仙緣尋仙藥,可是執子之手、相濡以沫,遍覽天下風光,何嘗不是真正的幸福?阿彌陀佛,王道友,覺得小僧所說,有理否?」話到一半,渡夢突然望向王家肉鋪。王屠夫正坐在王英專屬的搖椅上看著街道上的行人來來往往,耳邊突然響起怪和尚的喋喋不休的話,眼皮登時耷拉下來,莫名想要切肉,可是今日的肉都已經剁得七零八碎,不需要補刀了。
王屠夫只得閉上眼睛假寐,幸不幸福犯得著和你一個和尚說嘛?王屠夫默默記下了渡夢算計自己姑爺的帳。
「有理,那走吧。」白陽解開扣子,低頭看了一眼心臟處的傷口,傷口雖然沒有完全閉合,但是已經沒有大礙,假以時日,總能恢復如初的。白陽對自己的身體很有信心,至於渡夢的話,白陽無力反駁。
游上海岸第一日,鐵蛋兒曾經興奮的大喊了一聲:英子是我的了。
鐵蛋兒的聲音中洋溢著幸福、歡快、滿足以及對未來的期許。
那一句話的每一個字,都是一顆石子,接連落入白陽的心湖,泛起了一陣陣的漣漪。此行北上又南歸,為的是了理不清的情緣因果,所以白陽落入了藍海城附近的海底。
從來不是鐵蛋兒『撿到』了仙人,而是仙人期待著再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