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年華待追憶 第三十六章,千秋古城往生咒
風霄與昔年的雷王葉鷹嘯出劍爭鋒是在北閣的倆位閣主、北疆的石將軍及兩位護衛、南閣香滿樓的老闆娘及紫雨、花紅、上京柳金成的注視下進行的。
觀眾不多,貴在『精』,涉及了南北閣、北疆與上京,還是在華山劍牆前不遠的村子里比的劍,風霄和葉鷹嘯的一舉一動都在華山與還未離開華山的周永憨、周永厚兩兄弟的眼皮子底下比的劍。
除了百藝派,天下排得上號的各方勢力都成了這場藏鋒與留雷爭鋒的圍觀者。按理說在北閣說書先生的渲染下,這場爭鋒的消息本應第一時間傳遍混沌大陸南疆各大洲,令人意外的是,當事人與旁觀者都似打好了商量似的,對比劍的結果諱莫如深,絕口不提一個字。
雷光平地起,升入高空。
華村內的焦屍被華山的劍士們收攏到華城東西兩側由劍聖的雙鋒斬出的兩道深淵裡。
一切都靜悄悄地平息了,好像沒有發生過。
倒是有人看到風霄和花紅依偎在一起,打著青油紙傘離開了華村,風霄的身形有些佝僂,比文摘月、文摘日等老人更加老氣。
還有人看到一個鬚髮斑白、垂垂老矣的怪老頭亦步亦趨地跟著那一把青油紙傘,隨之離開了華村。
夏無痕與周永厚接了賈老闆運來的喜酒,放下了劍。十年前,三個少年已經不是少年,所有愛恨情仇都在酒里,有朋友終成眷屬,賈老闆的兩罈子酒,周永厚和夏無痕有無法拒絕的理由。
風霄離開華村的當天,南閣香滿樓地老闆即將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消息不脛而走,在整個混沌大陸傳得沸沸揚揚,白陽和岳武交替在香滿樓里講過的關於賈老闆與橙發老闆娘的愛情故事成為家喻戶曉的神仙故事,無數未出嫁的花樣少女對於『夜爬高樓只為博美人一笑』的賈老闆心神往之。
至於老闆娘,南閣的所有女子,一直是混沌大陸所有男人的夢。賈老闆即將娶走一個,意味著破壞了無數人男的夢,賈老闆成了所有男修士的敵人。
這一天,南閣三位長老和南閣大姐齊聚在揚州城香滿樓內,與賈老闆商量他與藍橙的婚事。
香滿樓里,酒香四溢,大姐和藍發老嫗坐在主位上,三位長老成一排和賈老闆與老闆娘相對而坐,每一個人的面前,都擺著一杯一口香。
藍發老嫗的臉色難看至極,五十年來,她第一次走下華山正式參與南閣的事情,提議竟然被南閣的三個長老一口否決。大姐端起一杯三醒酒,輕輕搖晃出一圈圈的漣漪,嗅了嗅濃郁的清香,嗓音低沉地問道:
「南閣長老的婚禮從來都是在玉女城舉辦,這是規矩。」大姐突然想起上一次敬酒被拒絕那一日,是賈老闆與藍橙長老不接她的酒,如今又換成了三位長老。大姐疲憊地搖了搖頭,用餘光盯著三位長老。
三位長老冷冷地盯著閉眼假寐的賈老闆,其中一個留著藍色頭髮穿著橙色衣服的女子意有所指地嗤笑道:
「別說南閣的長老,就是尋常的弟子,只要打聲招呼,想要在玉女城辦婚禮,我舉雙手贊成,可是她橙藍還算是玉女閣的人嗎!為了一個男人負氣出走,十年未歸,如今紅口白牙的講各故事就要回到玉女城,天底下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情,叫外人知道了,還以為我玉女閣管教不嚴,教出來的都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呢!」橙藍陰惻惻地瞥了藍橙一眼,一臉嫌棄地冷哼了一聲。想當年,她與藍橙關係最好,得知在原是深林中見到的古族小子來尋藍橙,橙藍甚至學著藍橙改了名字換了衣服。
少年人天真浪漫,想以此銘記地久天長的友誼,誰知一晃十年過去,兩人竟形同陌路、勢如水火。只因故事裡死在賈老闆手下的那個新娘,是橙藍的親妹妹。
藍橙掃了一眼眾人,也端起酒杯把玩了起來。
另一個黃頭髮的短髮女子穿著一身幹練的黑色勁裝,沒有接橙藍的話頭,徐徐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在這個當口大婚,妹妹想要做什麼,我們心知肚明,可萬一查出來中州的慘案和其他幾大仙門有關該如何,豈不是把南閣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為什麼一定要在這個時間大婚?華山與一劍宗的恩怨情仇與南閣有什麼干係?」黃髮女子鼻息呼哧呼哧地響了起來,最後一句話陰陽怪氣的,像是在沖著大姐抱怨什麼,可她那幽怨的視線分明瞥向了身邊的紅髮女子。
紅髮女子嫁與一劍宗周永厚為妻滿打滿算已經十年出頭了,玉女閣的女子對於這個紅護法選擇仍然有頗多不理解的地方,世間男子千千萬萬,為何一定要選擇一劍宗的劍士。
華山與北閣皆是南閣的盟友,華山的劍士與北閣的才子難道會比一劍宗的劍士差?遑論紅護法在十年前的一場比劍中,絲毫不顧姐妹情誼,眼中只有情郎,眼睜睜地看著姐妹在自己情郎的劍下重傷,如此背棄北閣的女子憑什麼也有資格參與南閣的長老會?
紅護法沉默不語,將決定權交給大姐和祖奶奶。
祖奶奶掃了一眼三個長老與賈老闆與藍橙,莫名心煩,恨不得立即離開揚州回到華山去。要是沒她看著,小丫頭和冬菊那個小懶蟲鐵定在偷懶,也不知道兩個小傢伙有沒有從薛鐵那個小混蛋手裡學到大雄拳。
薛鐵本是想下山回中州的,被藍發老嫗攔住了,為的是薛鐵手中的秘籍。
倆位長老發表了自己的意見,一位長老表示沉默。老闆娘也端起了一杯清酒,遞到了賈老闆面前,晃了晃酒杯,讓酒香更加沁人。
賈老闆張開了眼睛,乜著對面的三個長老,接過酒杯盡飲而進,盯著第一個說話的長老:
「你們算什麼東西?我成親為什麼要徵求你們的意見,玉女城裡的香滿樓酒樓還在嗎?」賈老闆哼哼地挖苦了一下對面的三人,最先說話的兩人暴怒而起,賈老闆已經看向了晃著酒杯不說話的大姐,最後一句話問的也是大姐。
大姐抬眼望向眼前人,想了想,搖了搖頭。
「你什麼意思!」橙藍全身顫抖地指著賈老闆,臉色青黑如鐵,香滿樓還在,人不在了有什麼用?當年的一對兒怨侶受不了閑言蜚語,離開了南閣,從此了無音信、十年未歸!
祖奶奶和另外兩個長老也灼灼地望向賈老闆。這回輪到老闆娘閉眼假寐裝死了。
「既不同意我們在玉女城舉辦婚禮,那就把我的香滿樓搬出玉女閣吧,諸位不是嫌礙眼嗎?人走了,留著酒有何用?」
老闆娘給賈老闆倒酒。包括祖奶奶在內的五雙眼睛勃然瞪大,木然地看著賈老闆,一向嘻嘻哈哈沒脾氣的賈老闆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令眾人啞口無言。
老闆娘呵呵笑了一聲,舉杯飲酒。
藍發老嫗咬牙問向賈老闆:
「你是在要挾南閣嗎?你佩嗎!」罡風如劍,隨喝聲射向賈老闆的酒杯。
賈老闆將酒杯拋向了酒不說話的紅髮長老,恢復了嘻嘻哈哈的笑臉,沒脾氣的說道:
「就憑我是古族的人啊,配嗎?」賈老闆斜眼瞧著祖奶奶,又喝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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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祖背上,勝梅憂心忡忡,惴惴地盯著白陽的背影。劍山的風景和雲霧中劍氣,她已經有了切身體驗,煮酒論英雄的梅林中的花香也嗅到了其中最香的一口,卻愈發迷茫了。
風清雲霧渺繞,劍山藏在雲霧中,只能瞥見邊角。有山石,立在山腰,有蒼松,抱山石而立,有看不清模樣的叫聲婉轉的鳥,藏在樹里。亦有破風聲從劍山頂、雲霧中傳來,藏在山裡。
勝梅與渡夢望著劍山,想象著風霄悟劍的場景,接連闖了兩次劍山,都被隱藏在雲霧中的劍氣劈回到了矮山上。
劍山朦朧的劍鋒隱約在霧氣中,霧氣中卻有劍鋒不屬於劍山。
劍氣無處可尋,似乎藏在了山石中、蒼松中、鳥鳴中、雲霧中,以及劍山中。
一座山,可藏萬物,萬物又可藏萬物,萬物可藏劍鋒,劍鋒亦可藏在萬物中。
勝梅本以為風霄站在劍山之前所悟的藏鋒因劍山而成,登劍山之後,才發現悟出屬於自己的劍道,遠比想象中困難得多。
勝梅抽著臉,回想了劍山的雲霧中的劍氣與劍意,耳邊迴響著白陽最後留下的那句「都是我的」......
渡夢圍著白陽轉圈,對著白陽的身體指指點點,是真正的指指點點,一會兒點點白陽的鼻子,一會兒摸摸白陽的腦袋,一會兒解開白眼的衣服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
渡夢擔憂的是另一件事,他是和尚,不是劍士。
「為什麼那麼說?你不是已經放棄風霄了嗎?為什麼還那麼說?反悔了?你可不能反悔啊,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是和尚你也是和尚,不能說謊的......」渡夢又對白陽的屁股點了點,眼珠一瞪,就又點了點,滿意地點點頭,覺得手感不錯。
白陽轉身正對渡夢和勝梅,滿不在乎地說:
「其實我只是想嚇嚇他們。」白陽一臉真誠,並吐出了一樹梅花。
一個老和尚雙手合十走進了千秋古城。
「城主大人,平僧來為逝者誦念往生咒,可願與貧僧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