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信條
飄香居一樓,三人一直待到夜深。
手中無事的幾名店小二站在店內一角,看著呂簡等人竊竊私語。
張廖拿起木桌上的紗巾抹了抹嘴,嘟囔道:「美食佳肴夠味兒,就是沒喝上一壇七鬼,當真讓人生氣!」
呂簡笑了笑,說道:「將軍不妨日後再來,想要喝上一壇佳釀,總有機會。」
陳世河擦了擦嘴,四下觀望著。
他忽然看見店小二扯出一根手腕粗細的錦繩,封住了前往二樓的樓梯,他眸中明光一閃,轉過頭來,對著站在不遠處的小二擺了擺手,呼道:「小二,結賬。」
店小二旋即應到,來到桌前,卻被張廖抓住手腕,問道:「你實話說,要付多少銀兩,才能預……預約上一壇好酒,大爺我付的起。」
店小二認真的看了眼張廖,又快速的瞟了瞟呂簡,最後在陳世河身上停留少頃。
他看向張廖,無奈道:「軍爺就不要為難小的了,不妨您說,這七鬼您是喝不上了,有再多的錢也沒用。」
張廖虎目一瞪,朗聲道:「這是為何?」
小二微微躬身,回道:「軍爺不要生氣,小的在飄香居做了五六年的雜役,這點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請聽我給您慢慢解釋。」
本來張廖還有幾分耐心和氣度,吃完這一桌菜,再喝了十幾壇酒後,方才還沒感覺,現在這酒勁卻一股腦的湧上心頭,繞是以酒痴著稱的他也有些遭不住,鎮樓的寶貝沒有喝上,心頭的火便竄了上來。
張廖斥道:「快說,不然,我拆了你這酒館。」
小二看了眼張廖,卻沒有被張廖一臉的兇相下到,反而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家老爺一天六十壇七鬼,不會多釀,也不會少釀,大人您也感覺到了,就算您喝的酒不是七鬼,這酒入口中的醇香滋味也不會差到哪去。」
張廖拍了拍桌子,陳世河若無其事的轉頭瞥了眼二樓拐角處,呂簡則看著店小二,他忽然萌生出想要見識見識這飄香居老闆的念頭。
有道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在張廖面前還能面不改色,對付起來得心應手的店小二的老闆又是一位什麼樣的人物?
「廢話少說,你就說我為什麼不能喝上這一壇好酒。」
小二道:「若您這六十壇沒有搶到,剩下的就只有預約一條路,但是我家老爺有個規矩,預約之物不收錢財,縱有千金也難買一壇。」
「不要錢財,那要何物?」
小二恭敬道來,態度恰到好處,回答不失分寸,讓人難生火氣,繞是張廖這種暴脾氣也不好隨便發作。
「我家老爺喜歡搜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諸如文人騷客的字畫,又比如某個王國遺址中出土的古老物件,生長在邊荒腹地的奇特靈株,能夠延年益壽,讓男人倍有面子的特殊丹丸也是可行的,想來軍爺您這些都不曾擁有,所以……」
張廖面色稍僵,這些東西他確實沒有。
呂簡看了眼店小二,說道:「你家老爺倒是個妙人,若是這樣,定是收入不菲,為何不再多開幾間?」
店小二看了眼呂簡,回道:「按照老爺的說法,開了分店,他忙不過來,就這一間鋪子他都覺得累,若把酒樓開大,豈不要了老爺的小命。」
呂簡呵呵一笑,道:「你倒是個活寶,算算這桌酒菜的價錢,我們好離開。」
小二撓了撓頭,道:「多謝大人抬愛,一共八千玉璧。」
呂簡信手丟出一個錢袋,張廖卻是阻擋道:「大人,這……」
呂簡擺了擺手,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小二接過錢袋,放在手心輕輕一掂,他看向呂簡道:「大人,這桌菜錢乃是八千玉璧。」
呂簡起身拍了拍小二肩膀,道:「這多出來的,就當是打賞吧。」
張廖睨了眼店小二,冷哼一聲,二人一同起身,小二忽然說道:「我看這位大人頸中的袖珍銅瓶,便絕非凡品,不僅瓶身所刻紋絡複雜繁瑣,而且瓶身渾然一體,古樸精湛,必是手法高明的煉器宗師打造,若是拿它來預約,定能換得一壇七鬼。」
「此言當……找打。」
張廖當即喝到,意動的眸光卻是被掛在陳世河脖頸上的銅瓶吸引,不願挪開。
陳世河微微一怔,旋即將頸中銅瓶摘下放在手心,低語道:「小二好眼力,這香薰喚作雲麝,乃是家父的至交好友所煉,你便將它拿去,替將軍換一壇酒來。」
張廖當即擋在小二與陳世河之間,急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我見學士將這雲麝佩戴於身,足可見其心愛程度。我張某人豈能因為個人之私,讓學士拿心愛之物去換呢!」
陳世河哈哈一笑,扶住張廖手臂,解釋道:「將軍有所不知,此物並非唯一,乃是量產。只因那位老前輩有些特殊癖好,又時常去我家中做客,我便遂了前輩心意,將他掛在頸間。將軍若實在過意不去,就當欠我一個人情好了。」
張廖猶豫片刻,酒癮上腦,遂對著陳士河拱手施禮道:「多謝學士,以後有用得到我張某人的地方,儘管開口。」
他接過雲麝,放到小二手心,朗聲道:「你姓甚名誰?」
小二回道:「小的喚作陳道。」
張廖抓著小二手腕,道:「這壇七鬼,張某改日來取,記住,老爺我叫張廖。」
小二點頭稱是,三人旋即出了酒樓。
陳道目送三人離開,轉而來到一樓與二樓拐角處,道了句:「爺,他們走了。」
只聽二樓傳來一聲輕咳,陳道當即扯開布繩,上了二樓。
偌大的二樓空空蕩蕩,只有一張圓桌,一把躺椅,一盞茶和一柄羽扇。
老闆姜樹牙斜仰在躺椅上,深邃的眸光透過二樓的窗戶投射在遠行的三人身上。
陳道微微躬身,將雲麝放在木桌上。
「見到了?」
「見到了。」
「覺得如何?」
「略有本事。」
「退下吧。」
陳道退去,姜叔牙才將那雲麝拿起,放在鼻尖輕嗅。
「果然是那老鬼的味道。」
只見他在瓶間摸索,拇指輕觸瓶口處。
「叮!」
銅瓶傳來一聲悅耳的輕吟,瓶口打開,一紙信條正安靜的在瓶內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