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化干戈為玉帛

聞聽那些佔據了堡壘的從東方來的白種人竟然向自己派來了使者，並且還是一個女人，當時正準備用午餐的馬希斯卡欽和瓜豪洛辛都大為的驚訝。

接著，二人就是否接見這位使者產生了分歧。

瓜豪洛辛是建議不見的，並將對方亂棍趕走的。因為這位老戰士打心眼裡認為，兩軍交戰，在勝負未分前，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戰」！除此以外，其他什麼都是虛的。

馬希斯卡欽卻有不一樣的想法。他想見一見這位使者，順便探聽對方虛實。

並且的，馬希斯卡欽還抱有一個期望，期望對方是因為抵受不住進攻，來向自己投降的。

若果真如此，他不僅能通過戰功穩壓希科騰加特爾二世一頭，更能收這些投降的、戰鬥力極強的戰士為自己的私人奴隸，大大提升部族的實力。

為此的，馬希斯卡欽不斷地說服瓜洛豪辛，試圖取得盟友的支持，促成雙方見面。

瓜洛豪辛本就許多事以馬希斯卡欽馬首是瞻，此時見馬希斯卡欽如此堅持，便也不再強硬。

於是的，馬希斯卡欽在數十位有身份的統領和酋長的簇擁之下威風凜凜地出大帳，帶著他的親兵衛隊，前面有大纛旗、靠旗和背旗開路，旗幡招展，錦帶飄揚，那架勢不啻是舊大陸上的一位藩王。

可這位威風凜凜的「藩王」卻在轅門口止步不前。

堂娜·瑪麗娜聰慧過人，她馬上就猜出了馬希斯卡欽這是怕自己暗算於他，故而裹足不前。

明白了對方的擔心，保護堂娜·瑪麗娜前來的探險隊成員在堂娜·瑪麗娜的示意下老遠便止步，而她一個人獨自向前。

看到這一幕，馬希斯卡欽放下了心。

他接著指使由八人抬著的涼轎來到堂娜·瑪麗娜的面前，把堂娜·瑪麗娜那美麗的面容端詳了好一陣子，然後略微點了點頭，說道：「謹向你致敬，女士。若是早點兒來跟我和談，若是在你們沒有給予我們那麼大的傷害、或是在你們還沒有被我們特拉斯卡拉人團團包圍以前就來跟我談判豈不更好？那時候你們所得到的肯定比現在多。但你們既然能幡然醒悟，並由你來見我，我當然還是會以我的善意和憐憫對待你，在我的土地上。」

顯然，馬希斯卡欽是在試圖給堂娜·瑪麗娜一個下馬威，並隱隱地告訴和威脅她，主動權在自己一方。

堂娜·瑪麗娜何等地聰明，她哪會不知道馬希斯卡欽這話的意思。只見她微微一笑，然後不卑不亢地說道：

「向你致意，大統領閣下！蒙我們統帥的差遣，我謹向你轉達我們統帥的問候，並衷心希望給你帶來和平。」

聽到這話，馬希斯卡欽有些失望，原來對方真的不是來投降的。

緊接著，他的臉馬上變了色。

「女人，你恐怕說錯了，也想錯了。我不需要恩典。也不需要賜予。如果我想拿的話，恕我自己就能夠爭到了，而且是探囊取物。因為我有這個，」馬希斯卡欽說著就拍了拍他的黑曜石大砍刀，「我可以馬上擱在你的脖子，讓你求饒，然後再讓你身後這些人，如果你們不能令我滿意，我還會繼續爭取，直到你口中的那位統帥。」

堂娜·瑪麗娜怡然不懼。她回道：「馬希斯卡欽閣下，你對我們，對我這位使者的歡迎可有點兒不太客氣！不過我必須承認，你是有這樣的能力，但我希望到時候別為別人做了嫁衣裳。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因為我們所信仰的是一位公正和善良的神。」

說完，堂娜·瑪麗娜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聽到這話和看到這「神棍」的動作，馬希斯卡欽突然害怕了——自己和希科騰加特爾二世鬧矛盾這點，對於他們來說應該是秘密，可這個女人和她身後的那些人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若說誰能不聽而知，馬希斯卡欽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神。

而一想到，此事或許就是他們的神告訴的他們。馬希斯卡欽突然有一種恐懼。

按捺下那恐懼感並在心中默念著羽蛇神保佑，馬希斯卡欽道：

「女人，你休要挑撥離間。我和希科騰加特爾二世陛下親如一家，我對你們的神也毫不畏懼。」

堂娜·瑪麗娜見馬希斯卡欽兀自嘴硬，她作勢欲離開。

「既然如此，那我想我沒話要說了。」

說完，堂娜·瑪麗娜便欲轉身離開。

可還沒等堂娜·瑪麗娜走出五步，馬希斯卡欽已叫住了她：

「慢！女人，我本不該和你多費唇舌，不過看你遠道而來，這樣空手回去不是我們特拉斯卡拉人的待客之道，所以我會邀請你入營。而在此之前，我不想在這野外說話，等進了大營，我要是心情好的話，倒可以好好聽一聽你帶來的話。」

說完，馬希斯卡欽猛地一指道，「女人，請吧。」

四名特拉斯卡拉人趕忙抬出一頂涼轎，來到堂娜·瑪麗娜的身旁並蹲下身子。

堂娜·瑪麗娜帶著勝利者的笑容坐上了轎子，而四名護衛則守護回到了堡壘內。

一路上，兩人無話可說。

當隊伍進入馬希斯卡欽的大營中。堂娜·瑪麗娜看到轅門的兩旁擠滿了特拉斯卡拉武士和其他印第安人。

這些人中有許多是瓜豪洛辛的部眾，他們在堡壘下犧牲了許多的父兄，各個想著為親人報仇。而堂娜·瑪麗娜，恰恰是離他們最近的一個敵人。更加之她是一個和他們一樣膚色的印第安女人，這份恨意就更加的熾烈了。

不過由於馬希斯卡欽在場，他們沒敢辱罵使者，也沒敢朝涼轎扔石頭。

可是他們個個都面色陰沉地望著堂娜·瑪麗娜，有的握緊了拳頭，有的握緊了刀把兒。

可堂娜·瑪麗娜卻看也不看四周一眼，她甚至閉上眼，如同假寐一般。

這讓馬希斯卡欽更加對這女人刮目相看。

而在堡壘上，佩德羅通過望遠鏡看到堂娜·瑪麗娜入營的一幕，他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對身邊的奧利德等人道：「真沒想到有一天，我們會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一個女人的手裡。」

聞聽此言，胡安撇了撇嘴，道：「這是個女人，但卻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人。況且的，既然我們選擇了相信她，將命運交給她，那麼還有什麼好嘆息的？」

佩德羅看了胡安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

這時，博格從二人的身旁走過。

他的兩肋下夾著兩桶火藥。

「讓一讓，讓一讓。夥伴們，讓我去給我們的火炮兒送糧食。」博格道。

在不遠處的火炮炮位上，橫七豎八的躺著數個火藥桶。

這些火藥桶內空空如也，沒有一盎司的火藥。

為了此次遠征，科爾特斯和卡洛斯準備了巨量的物資，特別是火藥那是盡量能帶多少帶多少的。

雖然運力的限制使得其中的大部分不得不存儲在沿途建立的據點中，真正隨軍攜帶的火藥只有三分之一左右。

但就這三分之一，要應付戰鬥，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佩德羅和胡安趕緊讓到一旁，讓博格過去。

看到博格將火藥桶交給炮位上的炮兵，炮兵打開火藥桶的蓋子勺出一勺子黑色的火藥檢查，胡安突然充滿了信心。

「哼，即使談判不成又如何，我們還有這麼多的火藥，足夠讓對方知道什麼叫疼。」

事實也的確如此，火器是除了馬匹和鐵器外探險隊抗衡印第安人人數優勢的三大法寶。多少次，當那些火槍和火炮聲響起，印第安人便落荒而逃。

沒有火藥，僅憑馬匹和鐵器，在與巨量的特拉斯卡拉人近戰中，哪怕探險隊員們各個以一當百，最後的結局也是有死無生。

博格在放下火藥后又來到佩德羅和胡安身邊，他擦了一把汗，問二人道：「你們在聊些什麼？」

佩德羅嘴快，他說道：「我們在說堂娜·瑪麗娜去談判，能否馬到成功。」

「哦？」博格哼了聲。

胡安心裡一顫。他趕忙介面道：「當然，我和佩德羅都認為，瑪麗娜她是一定能成功的。」

說完，胡安轉移了話題，他問博格道：「博格兄弟，我們的統帥呢？他在幹嘛！」

博格轉過頭努了努，道：「喏，在那呢。」

二人順著博格的目光望去，只見卡洛斯正手握望遠鏡眺望遠方。

在另一邊，來到大帳前，隨著涼轎子的落地，馬希斯卡欽和堂娜·瑪麗娜從涼轎上下來。

立時的，一名特拉斯卡拉的祭司拿著一爐燃燒的熏香來到堂娜·瑪麗娜面前，將她里裡外外熏了個遍，這才讓其入賬。

走入大帳，這時瓜豪洛辛已不在，馬希斯卡欽徑直的來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後指了指下首左側的一個蒲團，示意堂娜·瑪麗娜坐下。

堂娜·瑪麗娜卻撿起蒲團並走到馬希斯卡欽面前一步遠的地方落座，以示雙方的平等地位。

接著雙方都不約而同的默不作聲，都試圖讓對方先開口。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過去。由於天氣炎熱，二人都開始出了汗。

隨著馬希斯卡欽的脖子上第十三次淌下汗水，他終於忍耐不住，大聲說道：「說吧，女人，你們的統帥想怎麼說服我。」

堂娜·瑪麗娜嘴角翹起。她說道：「大統領閣下，我知道您和希科騰加特爾二世不和。他是一個戰爭狂，而您則是個正人君子，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我們一行是為了去阿茲特克而經過特拉斯卡拉王國，對你們並無惡意，雙方本沒有兵戎相見的理由。我們的統帥幾次三番釋放俘虜，正是要釋放這種善意。可惜希科騰加特爾二世冥頑不靈，非但不聽，反而讓更多的特拉斯卡拉人去死，故而的，我們希望您能阻止他。」

聽到這話，馬希斯卡欽冷笑了起來。

「女人，這話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們那統帥的意思。我雖然和希科騰加特爾二世不和，卻也是特拉斯卡拉人。我們和阿茲特克人仇深似海，又怎麼會允許阿茲特克人的朋友借道去特諾提奇蘭呢。」

此話一出，堂娜·瑪麗娜馬上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誰說我們和阿茲特克人是朋友！？」

這下，輪到馬希斯卡欽驚詫不已了。

看到馬希斯卡欽瞠目結舌，於是堂娜·瑪麗娜告訴對方，以科爾特斯和卡洛斯為首的探險隊，去阿茲特克首都特諾提奇蘭的真正目的——為了黃金。

而聽完了堂娜·瑪麗娜的話，馬希斯卡欽的心思活泛了起來。

他的眼珠子轉了數圈，突然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倒真是一場誤會。不過堂娜，你的統帥我看是被蒙特蘇馬騙了，他可不是那種會把黃金平白無故的給陌生人的人。」

「若真是如此，那麼蒙特蘇馬和阿茲特克人，就是我們的敵人了。而對敵人，我們從來就沒憐憫可言。」堂娜·瑪麗娜看著馬希斯卡欽的眼睛說道。

「那對朋友呢？」馬希斯卡欽反問道。

「對朋友，我們的統帥兩肋插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完，堂娜·瑪麗娜抬起了頭。

剛好，與馬希斯卡欽對視在一起。

四目相對，二人都從對方的目光中讀出了想要的意思。

之後，馬希斯卡欽讓堂娜·瑪麗娜去隔壁的帳篷暫坐。

當堂娜·瑪麗娜再次走入帳中，只見一位老者坐在左近的地上。

在大帳的中央的地上，午餐的席面已經擺好，各種金器和銀器食具幾乎鋪滿了整個地面。

堂娜·瑪麗娜一眼就能認出，其中絕大多數都不是馬希斯卡欽的，因為食具上印著的標記是一隻白鳥，而非馬希斯卡欽的族徽。

食具里堆放著如山的玉米、木薯和一些稀奇古怪的肉。而那銀杯里注滿了用可可製作的飲料，滿屋散發著可可的香味。

馬希斯卡欽將堂娜·瑪麗娜安排在自己的右首，並將瓜洛豪辛介紹給了堂娜·瑪麗娜。

雙方點頭示意后，一起就座。

「堂娜·瑪麗娜，這位是我的好友，也是我們特拉斯卡拉人最勇敢無畏的戰士瓜豪洛辛閣下。他和我一致決定，和你們化干戈為玉帛。」馬希斯卡欽熱絡地說道。

此時，馬希斯卡欽已經不用「女人」來稱呼堂娜·瑪麗娜，而是親切叫了她的名字。

堂娜·瑪麗娜向瓜豪洛辛道了一聲好，並恭維道：「貴部族勇士在戰場上的表現，哪怕是作為敵人，我們也深感佩服。」

瓜豪洛辛沒有說話，並且有些扭捏和坐立不安。因為昨天的敵人在今天變成了朋友甚至是盟友，這是傳統的瓜豪洛辛在兩個角色間在短期內無法完全轉換自如的。

雖然如此，但瓜豪洛辛卻不反對馬希斯卡欽與探險隊言和。

因為和萬惡的阿茲特克人比起來，哪怕是鬼臉蜘蛛是可愛的，更何況是這些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