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歸家
床上的范溪音摟著范旭澤的脖子靠在他懷中范旭澤雙手搭在小腹上閉著眼睡著,支宇給他們蓋好毯子才滅了燈在外屋候著。
舟游看了看裡面:「姑娘這麼大了…..還是一直和二爺睡?」
支宇見怪不怪的回答:「親兄妹睡在一起又能怎樣,二爺從前駐守邊疆的時候就是王爺陪著姑娘睡的,姑娘自小怕黑怕打雷,睡著的時候身邊必須有人守著,不能半夜驚醒就會哭鬧不止,也怕姑娘睡夢中心疾發作。」
「阿姐~阿姐!」夢囈的范旭澤驚醒額頭冒著冷汗,聞聲進來的星雲和舟游一個給他遞茶一個給他擦汗:「二爺做夢了嗎?」
范旭澤看向睡熟的范溪音捂著腦袋接過茶喝了一口起身披上外袍:「嗯,夢見阿姐了出去說話吧,別吵醒了她。」
端著茶杯的范旭澤站在屋檐下看著不停落下的雪,星雲和舟游也跟了出來:「二爺只是做夢而已,夢見大郡主了嗎?真是好,姑娘想念大郡主可一次都未夢見過。」
「嗯,夢見阿姐站在城牆上就和朵朵當年一模一樣,她說她恨我,來世也不願意與我再相見,我知道阿姐到死都在怪我,她怪我逼走了朵朵,怪我連她到死都沒見她。」范旭澤穿的單薄似乎示意吹著寒風他才覺得自己活著。
星雲微微一笑寬慰道:「大郡主最疼二爺和姑娘了,怎麼會怪二爺呢,夢是相反的。」
捂著臉的范旭澤看起來有些痛苦:「都怪我一直忽略了阿姐,我明知道她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卻不敢見她,一次次的拒絕了她想要見我的請求,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阿姐,又該和她說些什麼才好,我也不知道阿姐會走的那麼突然,朵朵她怨我恨我,這些年她嘴上不說裝著與我親近,但我能感覺到她還是恨我。」
「二爺,事情已經過去了,這世上也只剩下二爺和姑娘相依為命,二爺是姑娘的血緣至親姑娘會慢慢明白二爺的良苦用心,大郡主的死也是意外,這都和二爺沒有關係,二爺何苦把自己困進去不肯放過自己,姑娘不許任何人提起大郡主,一旦提起就魔怔發瘋,二爺也是一樣,奴婢自知這些話二爺聽不進去,可奴婢還是希望二爺放過自己吧。」星雲從前跟過范旭澤也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人。
放下手的范旭澤眼眶有點紅:「但這些的確因我而起,星雲你不會明白的,我罪有應得活該如此。」他自嘲一笑略帶苦澀和無奈,前半生他為了愛人為了范家和冥界,後半生他卻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命運從未厚待他,香凝不懂情愛,范甜離他而去,他唯一的妹妹也被折磨數年。
舟游猶豫著開口說道:「屬下第一次見到二爺的時候,二爺讓屬下知道了什麼叫翩翩公子舉世無雙,這樣一個乾淨的人,又怎麼會是罪有應得?二爺就該是如此耀眼奪目的。」
看向他的范旭澤露出了個笑容:「翩翩公子舉世無雙?乾淨?天真。」他回頭看了眼落下的雪轉身進了屋。
一頭霧水的納悶的問:「我….說錯了?」
星雲神色凝重的搖搖頭:「冥界有不少人用這句話形容二爺,二爺久經戰場殺人如麻一個身居高位手握權勢的郡王,怎能用乾淨二字來形容呢,二爺吃過的苦受過的傷,只有大郡主能感同身受,但大郡主也走了,二爺身邊能信之人只有王爺王妃和姑娘。」
前廳里的范溪音喝著葯,一旁伺候的舟游把帕子遞給她,很顯然他已經能適應在這裡的生活了,從一個王爺變成了侍從。
「姑娘,子夜殿下來了。」支宇知道她不喜歡蘇子夜也知道蘇子夜是怎麼傷害她的。
果然范溪音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放下碗起身,走來的蘇子夜和蘇錦澈長的還是有些相似的眉眼都很好看:「少在這裡惺惺作態,聽說懷錦來看過你了?」
舟游也頓時聽出來來者不善,范溪音低垂著眼眸聲音冰冷卻像在示弱:「來過了,舟游給殿下斟茶。」
蘇子夜扯了扯披風眼神示意,瞬間明白過來的范溪音抬手試探的給他解開披風放好,他不坐自己也不敢坐。
「為什麼不看我?抬頭看著我。」蘇子夜猛的捏住她的臉逼她看著自己,范溪音捏緊了裙擺看著他:「殿下忘了答應過懷錦的嗎?從此再不踏足溪音閣。」
生氣的蘇子夜掐住她脖子死在柱子上舟游欲動手被范溪音的手勢勸退:「你要不是旭澤的妹妹我早就弄死你了,范朵朵,我忍你很久了你休想用我兒子來威脅我。」
呼吸困難的范溪音一雙眸子布滿委屈的看著他:「我從未用懷錦來威脅過殿下,倒是殿下揪著我拒絕殿下的事情不放,殿下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不過是因為我說的話殿下不喜歡聽罷了,嘉禾郡主在世時殿下沒有過一絲真心等死後裝的幾分情深模樣騙自己嘉禾郡主的死與殿下無關,我沒有主動招惹過殿下,對殿下也是禮敬有佳不敢懈怠的,而殿下又為何三番四次的找我麻煩?」
蘇子夜惱怒的把她摔在地上,頭撞到柱子上的范溪音眼前一陣暈眩:「賤人!你仗著旭澤和錦澈的寵愛就敢頂撞我了?我今天非要狠狠的打你一頓讓你記住教訓。」
「你敢!我說過了不許你踏足溪音閣也不許你傷她一絲一毫,你都忘了?」蘇懷錦快步走向范溪音,蘇子夜這才收回手:「她手底下的人倒是聰明,我不這樣你會見我這個父親嗎我就是知道你護著她才來這裡找你。」
蘇懷錦扶起范溪音捏緊拳頭:「我不會跟你回皇城的,朵朵說的對,你只有在我母親死後才裝的一副深情的樣子給旁人看,我真是噁心透了。」
震怒的蘇子夜喚出劍指著她:「你要是不敢我回去,我今天就殺了她。」
「殿下要殺誰?我妹妹一向乖巧柔順我竟不知她何時得罪了殿下惹的殿下要在我的家裡殺我這唯一的妹妹?」范旭澤背著手一襲深綠色長袍走過來盯著蘇子夜。
蘇懷錦拱手行禮:「師尊。」「乖巧柔順哈哈哈,旭澤你怕是對你這妹妹不了解,冥界都說她囂張跋扈,唯有你認為她乖巧柔順,你這妹妹真是好了不起,聰明過人算計人心,不知道還以為冥界姓范了,她以下犯上頂撞我該當何罪?」蘇子夜收起了劍坐下來。
范旭澤招招手范溪音走到他跟前,范旭澤看了看她額頭的淤青冷著臉說:「冥界自然是蘇家的,范家也只是蘇家的家臣,蘇子夜你再敢碰我的妹妹,我不介意和你撕破臉,我就這麼一個妹妹,我念著舊時的情誼對你一再忍讓你居然敢傷我的妹妹,你當我是死人?」說著范旭澤一晃到他跟前一拳打在他臉上,蘇子夜沒想到他會動手一個不穩跌在地上,嘴角破了滲了點血。
「哥哥!」范溪音驚恐的拽住他,蘇子夜爬起來哪裡受過這種委屈:「你敢打我?范旭澤你真是反了天了。」
不以為然的范旭澤微眯著眼:「我何止敢打你,蘇子夜你要是無視我的警告,我會和你同歸於盡,這冥界的江山有一半是靠著我范家為你蘇家守下的,我自問我做臣子安分守己從未有半點不該想的念頭,就算是到了君上面前我也問心無愧,你傷我妹妹在先,我打你已經算不錯了,你何時才能清醒清醒,這蘇家不是只有你一個繼承人。」
「好啊,你算是說了句實話啊,怎麼你這些年裝的太辛苦了?誰不知道你是錦澈的人你明目張胆的站在他那邊跟著他來了這裡,又把我這個皇子置於何地?怕是你巴不得坐上帝君之位的是錦澈吧?」蘇子夜冷嘲熱諷的看著他擦了擦嘴角的血。
范旭澤眼睛裡帶著些怒火:「我要真想攛掇王爺,那麼你早被廢了,王爺無心帝位你也不必試探,等到你繼承帝位,我便卸甲歸田你愛怎樣怎樣,我知道你容不下我,也不需要跟你裝什麼,王爺待我如同親兄弟照顧我阿姐和妹妹,我自是誓死追隨,冥界人盡皆知,王爺是張揚跋扈,可分得清是非對錯,不像你一錯再錯下去,殺忠臣寵奸臣,懷錦不願意認你這個父親,你都不考慮考慮自己的問題嗎?放著一個郡主不要去寵愛一個舞姬,逼死了嘉禾妹妹,你真覺得懷錦不會知道?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承認你犯下的錯。」
蘇子夜明顯面子掛不住了:「你閉嘴何時輪到你來教訓我,范旭澤你真不怕死嗎?」
「是輪不到我來教訓你,因為你已經無藥可救了,你敢殺了我嗎?你能殺了我嗎?我忍讓你快活了這麼多年,你該感謝我沒有野心大到想把你拽下來,不然你早死了,滾,你再敢來這裡,別怪我翻臉無情。」范旭澤毫不客氣的斥責,蘇子夜臉都綠了憤恨的離開。
扯了扯范旭澤衣角的范溪音看了眼蘇子夜的背影:「哥哥何必得罪了他,我沒關係,只要我忍忍就過去了,哥哥這樣做會讓王爺為難的萬一遭他記恨和范家作對就不好了。」
范旭澤摸摸她腦袋答道:「原本我追逐權力就是為了保護家人,如今我位高權重卻能家人都保護不了,那麼我何必還要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哥哥說過會護著你的,不管他是誰哥哥都會護著你。」
笑起來的范溪音嬌羞的模樣很符合她這個年紀的少女,舟游更相信蘇子夜口中的那人才是真的范溪音,他才不認為范溪音是什麼乖巧柔順的人,果不其然這人睚眥必報。
山坡上范溪音看著蘇子夜的轎子過來,支宇把弓遞給了她,舟游咽咽口水:「姑娘這是要刺殺他嗎?」
「閉嘴。」挽弓的范溪音瞄準著轎子盤算著他該在哪裡,就當箭要射出時身後一聲好聽的女聲響了起來:「你這一箭下去,師尊為范家謀划的一切就都沒有了,他怎麼說也是父王的親兄弟,父王遠離皇城是不想傷害他,你倒好對他就這麼恨?」
收起弓箭的范溪音沒有回頭:「等著吧遲早有一天我會范家無人能撼動,就連他的生死也要依託范家。」
舟游實在難以相信這話會出自她嘴裡他以為她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公主享受著榮華富貴卻不曾想她如此的有野心。
蘇寒走到她身邊和她站在一起:「現在這些還不夠嗎?有自己的兵馬也有權勢在手,你已經做到了你阿姐都不曾做過的位子,朵朵野心是永無止境的,一個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站的越高摔的越狠。」
「我不樂意我的生死由旁人掌握,你不是我也體會不到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辛苦,我不是聖女我也不想像個禮物一樣被送來送去,沒人問過我要不要嫁給韓卿做太子妃,可最後我還是被當作了禮物送給了他來鞏固冥界和天族的聯誼,為何我不能一步一步走上權力的巔峰擁有指點江山的自由?」范溪音的一席話才讓舟游看清她到底是怎樣的女子。
沉默了的蘇寒看著底下的轎子:「你一點也不像范家女兒,倒像是蘇家的女兒,上一個和你說這樣話的是我母后,但是現在呢?我母后一樣放棄了這些,你真的那麼想要嗎?如果你真這樣想非要這樣做,那麼我願意幫你,只是後果我無法幫你承擔。」
笑起來的范溪音轉過身來看著她對上她的眸子:「你幫我?為何?你就不怕哪天我連你也對付嗎?」
「你會嗎?我不相信你會對付我。」蘇寒看著她似乎也在試探她,范溪音揚起嘴角手搭在她肩上:「畢竟在冥界現在只有你能夠威脅到我的地位,如果哪天你妨礙到我,說不定我連你也想除掉呢。」
蘇寒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你要是想對付我早就下手了,按著你的性子,是不會養虎為患的,朵朵真希望我們還和從前一樣。」
范溪音臉上閃過一絲厭煩而後冷漠的打斷了她的幻想:「從前我的阿姐還活著,阿廷也沒有死,姜賀也還活著,我不需要為范家和自己籌謀,我只用做自己,無論發生什麼都有我阿姐和阿廷護著我,但是回不去了,阿姐死了韓卿折磨我數年,這樣的生活我不想要,他不會輕易答應放過我的,他就是個瘋子。」
「沒有人希望發生這些事,只有你還揪著過去不肯罷休,你為什麼不能朝前看,大郡主要是還活著不會想看著你和師尊離了心變成現在的模樣。」蘇寒有些生氣了。
笑著的范溪音移開了視線:「我不知道我該恨誰該怨誰,我和哥哥彼此欠了對方多少我想不到,因為他我自小就有心疾,可也是因為他我才能活下來,我以為他薄待我,但他也為我努力過爭取過,我以為他殺了阿廷逼死阿姐可我知道真相的時候我想放過他也放過自己所以我尋死,我想著我死了就都解脫了,但我死的好好的你們為什麼又非要救我讓我活著,我真的受夠了,受夠了神的冷漠神的自私,就連死都成了奢望,我活在每日無邊無際的孤寂里感受著孤獨,蘇銘寒你什麼都有了,你當然不會去想,而我一無所有了。」她抬起了頭微微閉上了眼心裡想著她的阿姐,如果他們都還在自己會是怎麼樣的。
「宇文廷並非善類就算他還活著,你也絕對掌控不了他,最後也會是魚死網破,你阿姐還活著也遮掩不住你的野心,你自欺欺人還不夠嗎?師尊他不欠你的,欠你的這條命他早就還給你了,是你覺得世人都冷漠,我哥哥為了你去了凡間,二哥哥為你和蘇子夜反目,父王母後為你不惜用瑞王府去和天族對抗,就連君上都為你毀了這場可笑的婚約,沒人欠你,溪音你還不明白嗎?你遠比你自己想的重要,你身邊還有這麼多人愛你保護你,為了你的快樂去奮力一搏,你為什麼就是想不明白,姜無恙知道什麼是知足,你永遠不會。」蘇寒的每一句話都在刺痛她的心。
扭過頭的范溪音冷笑了一聲:「所以我就活該嗎?沒人問過我的意願,都是把你們認為好的強加給我,姜無恙?軟弱可欺,而我范溪音絕不會任人踐踏,他走遠了。」看著離去的蘇子夜范溪音面無表情的就想走。
腳下一滑的蘇寒往後倒去:「朵朵!」
轉過身的范溪音來不及抓住她了,揚起手藍光拖著蘇寒漂浮在空中范溪音飛起一把抱住她落到地上:「這裡摔下去你得躺幾天了。」
「我哥哥和洛塵都快回來了,我希望你能和他們好好談談,我就知道你不會的。」蘇寒從她懷裡站穩沖她一笑轉身離開。
支宇看著她走遠才說:「蘇寒殿下和銘安殿下都是真心護著姑娘的,屬下也覺得姑娘有必要和他們談談。」
范溪音低頭一笑看著她的背影:「她是懸挂在蒼穹之上的太陽,永遠也不會落入泥潭而我原本也是那太陽,如今陷入絕境,支宇難道你不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嗎?你現在是人也一樣能為自己籌謀考慮,你真的不想?」
「不想,屬下沒有想過這些,更不想追逐權力,屬下自知天資愚鈍也不廢那個功夫去想這些,屬下只需要伺候好主子。」支宇的話每次都讓她聽的很滿意。
後來一連幾個月舟游都很努力的學習法術提高身手,他沒想到自己頭一次用法術會是用在范旭澤的身上。
范溪音外出未歸范旭澤坐在榻上等她不知不覺睡著了,伺候在一邊的舟游拿著毯子想為他蓋上,看到他皺著的眉頭睡的很不安穩就想著試試安神咒幫幫他。
哪知手剛觸碰到他的額頭一連串的記憶湧進了舟游的腦海,那是他年少的記憶。
年少的范旭澤也曾是個活潑開朗的少年性子也不穩重不如現在這樣冷若冰霜:「阿姐我回來了,阿姐又做了什麼好吃的?好香。」
范甜捏著他的臉寵溺又溫柔:「小饞貓玩了一天也該是餓了,做的都是你愛吃的,阿爹阿娘過幾天就回來了,你可要表現乖一點不要惹阿爹生氣哦。」
摟著她脖子的范旭澤撒嬌著說:「我才不會惹阿爹生氣,阿姐我今天遇到一個少年,那少年長的真好看,他跟我一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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