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隱衛傳來消息,容樂天命之毒毒發,命在旦夕。容齊不顧勸阻,孤身一人前往北臨,甚至試圖勸著假鳳一起去。
假鳳一臉似笑非笑,輕挑了眉,「我瞧著你可是對這容樂過分在意了。」
容齊面露苦澀,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小荀子勉強笑了下,替容齊解釋道,「陛下愛妹如命,人盡皆知,姑娘竟不知道?」
假鳳揮揮衣袖,不置可否。假鳳孤寡一人慣了,不太理解這種深刻的兄妹情意,也無意去揣度,待無盡海域有準確的消息了,便揮揮衣袖轉身離去,再多的便也沒有什麼了。不過對於前往北臨一事,假鳳是不太樂意的,一來不願意同宗政無憂多有糾纏,二來也是不喜歡容樂。
奈何,胳膊扭不過大腿……
容齊到時容樂已經人事不省了,身前坐了一個人在給容樂把脈,容樂面色蒼白,嘴唇烏紫,瞧著彷彿比容齊這個自小中毒之人身子還要弱些。
「可兒你到底行不行啊?」
攏月道,「可兒既是雪孤聖女的徒弟,那她的醫術定是絕佳的。我聽說過雪孤聖女此人她醫術高明,冠絕天下,有神醫之稱。但是她性格孤傲脾氣古怪,她的行蹤總是飄忽不定,也不喜救死扶傷。」
身側的男子補充道,「攏月說得沒錯,陛下一直在派人打探雪孤聖女的下落,希望得她相助,但都無功而返,直到不久前才在聖女隱居之處發現了可兒。」
那一身綠衫的小姑娘正是雪孤聖女的徒弟,名叫蕭可,施針許久才將容樂救醒,做完這一切便已經是一臉汗意。
容樂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蕭可聲音稚嫩輕軟,嬌滴滴的,「公主姐姐這是中了毒,這毒十分兇險我都未曾見過,幸好一直有這葯吊著性命,只是這葯和這毒屬性相衝,故而會頭疼失憶。姐姐中毒已深身體虛弱,我只能儘力而為,能拖一時是一時。不過也說不定能忽然找到解毒之法呢。」
容齊連忙走進去,握著容樂的手,澀聲問道,「容樂你怎麼樣?」還不待容樂回答就扭頭看著假鳳,嗓音里含了些祈求,「姑娘……還請姑娘出手相助,為容樂治病。」
容樂冷眼瞧了一眼容齊,又偏著頭恨恨地看了一眼假鳳,「皇兄以為我如今還會相信你?讓你的人為我治病?我說怎麼那日姑娘死活不肯救我呢?原來都是皇兄的算計啊。」
假鳳極不雅正的翻了白眼,輕「嘖」了一聲,「你真的很看得起自己,老身同你無親無故無恩無怨,怎的偏要救你?不救你就是老身罪大惡極?老身久不出世,竟也不知這是何方規矩。公主你,又是何方神聖?敢在老身面前耀武揚威。」
容樂啞然,「你!伶牙俐齒,本公主不和你計較。」
假鳳揉額角的手指簡直要壓進皮肉里,心裡對這個容樂公主觀感更差勁了,長吐了口氣,「陛下,老身看這公主不該苦思如何解毒,更應該先找個好大夫治治腦子,省得胡亂攀咬他人,凈得罪人。」
小荀子嘆了口氣,知道容樂公主定會在姑娘這裡栽跟頭,姑娘性子躁,半點委屈都受不得,惹急了連陛下都敢罵,何況公主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而且,在小荀子的私心裡,也願意看姑娘罵一罵公主,公主這個話說得挺傷陛下心的。
容齊隱秘的扯扯容樂的手,示意容樂少說一些,又給假鳳遞了個服軟的眼神。
假鳳揉揉額角,心想要是容樂不還嘴,自己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容樂豈受過這等委屈,被人當面指著鼻子罵腦殼子有問題,冷哼一聲,瞪了容齊一眼,斥道,「小小平民子,好大的威勢,竟敢辱罵一國公主,也不怕本公主要了你的性命?」
假鳳嗤之以鼻,對容樂的觀感一下子降到最低,初見自己好心救人性命,反而被容樂責怪心狠不救她帶她走,再見聽見容樂一個已婚女人和人糾糾纏纏,今次又是言語無狀,無故殃及到自己。「容樂,你同容齊的糾結關竅老身無意摻和,也不想知道,只是,就憑你也想要老身性命?你還不配。至於你的毒,老身大可直言,老身絕不會出手救你。至於這雪孤聖女,和她的徒弟,要是你能找到,要是她們能救你,便算你,三生有幸。」
容樂輕蔑的笑了一聲,「笑話,你當真以為此毒只有你能解嘛?就憑你這個區區女子?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女子?」
假鳳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容樂,「如此甚好,他日身死也請公主死在西啟之外,老身不想和你在同一個地方。」
「假鳳?假鳳你怎麼來北臨也不來找我?」宗政無憂前來找容樂,卻聽見了假鳳的聲音,幾乎沒什麼猶豫就喚出了聲。
假鳳表情有點複雜,閉了閉眼,再抬眸已是面色沉靜清冷,聲音清冷如珠如玉,「熠王殿下,老身這廂有禮了。」
宗政無憂明顯愣了一下,伸手去拉假鳳的手,哪曉得假鳳早有預料,將雙手死死的扣在身後,扯都扯不出來。宗政無憂有點受傷,「你非要如此絕情嗎?」
……
容樂驚訝了一會兒,然後立馬向找到了靠山一樣,「鳳凰……鳳凰你快幫我罵她,她說我腦袋有問題。」
「本王看你確實是不太清醒。你是傅籌的妻子,而假鳳是本王未過門的妻子,本王豈會為了你傷她?」
假鳳簡直都要笑出聲了,這一波戲簡直是百轉千回,比天下最出色的劇作家編纂的折子戲還要精彩。「誒,熠王殿下慎言,老身尚無婚配,殿下如此毀壞老身聲譽,他日老身還怎麼嫁得出去啊。」
宗政無憂哀哀戚戚,「假鳳……」
容樂也哀哀戚戚,「鳳凰,鳳凰你怎麼了?」說著忽然扭過頭來狠狠瞪著假鳳,「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勾引鳳凰的……你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額……」假鳳覺得很無語,面無表情地冷眼看著宗政無憂和容樂兩個人互相折騰。
宗政無憂擰眉瞪著容樂,「錦覓,你是不是瘋了,本王可從來沒有說過要娶你,而且你也在本王前往南境之時嫁給了傅籌,如今何故又來攀污本王。」
假鳳聽他們倆說話簡直腦瓜子疼,一個假善良真白蓮,攥著一個男人當丈夫,養了一個男人當外室,還試圖和熠王求什麼真愛。另一個稍微好那麼一丁點,不過也是一面攥著假鳳好說成親,卻在假鳳潛入西啟找尋無盡海域之時勾搭上了容樂……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假鳳,這是你原話,如此重視承諾的人,如今是不打算認賬了嗎?」
「?」假鳳一臉茫然,反應過來,冷聲道,「旭鳳,可莫要紅口白牙污衊於我,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是沒錯,以身相許卻不是我提的,而是你提的。我想著反正孤身一人,若是真要嫁人,嫁個熟人也更穩妥,於是答應下來。同你說待我找到無盡海域,你若此心未改我們就成親。可是你看看,你的心改了嗎?嗯?」
宗政無憂有些無措,看著竟有幾分弱小的無助,捂著嘴眉眼下垂,看起來好像傷心極了,走上來又去拉假鳳的手,沒拉動。索性一把將假鳳攬進懷裡,假鳳怔了一下,手上略有鬆動,宗政無憂就順勢將假鳳的手握住摁在自己胸口。語氣低啞,眼神深情,「吾心不改,九死不悔。」
宗政無憂胸口熱熱的,溫熱了假鳳的手,心口砰砰的跳動通過掌心的皮肉傳過來,激出來假鳳更深刻繁複的情緒,幾乎使得假鳳心神大亂。
潤玉透過觀塵鏡冷眼瞧著宗政無憂對假鳳的所作所為,幾乎忍不住要出手殺了他。假鳳一手還抵在胸口,一手壓在宗政無憂手臂上,形成一個依賴又推拒,桎梏而親密無間的姿勢,兩人腿上的紅線熠熠生輝,灼傷了潤玉的眼。潤玉眼神凜厲,周身水澤狠狠一凝,幾乎幻化為實質,威勢駭人,涌將過去,將觀塵鏡打個稀爛,拂袖而去。
假鳳從雜亂思緒里脫身出來,立馬推開宗政無憂,氣得笑出來聲,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厲森然,「滑天下之大稽,你心未改?那要老身重複一下容樂成親當日你的所言所行嗎?旭鳳,是怎樣的自信讓你覺得老身回來後會不知道當日之事呢?還是說你覺得老身是個能容人,和容樂一起,一個做大一個做小?」假鳳說道此處,笑得更是有幾分真心誠意的開懷,「老身大可以告訴你,老身從出生到現在,孤寂到現在,高傲到現在,絕不會同人分享,更不會要一個背叛過的人,也絕不屑於去搶一個男人,你大可死了這條心。」
宗政無憂可憐巴巴地看著假鳳,聲音低軟,「假鳳……」
潤玉套了好幾個隱身咒站在假鳳身邊,聽到假鳳的話簡直都要笑出聲,他就知道,青凰不管有沒有記憶,那股子傲氣都是抹不掉的,還有那刻進骨髓血肉裡面的,隱晦的,旁人瞧都瞧不見的強悍獨佔欲,會讓她不屑於同人爭寵,也輕視背叛者,像猛獸圈住自己的領地一樣,不容旁人踏足,也不容領地里的人被旁人侵佔。
假鳳忽然嗅見了一股極淺淡溫雅的氣息,並不怎麼濃烈,卻也無法忽視,左右環顧了一下都沒瞧見生人,皺著鼻子嗅了半天也沒找到在誰身上,反而就氤氳在自己身側的空氣里,溫和得催人昏昏欲睡。
此間事了,假鳳率先選了個雅間卧進去,難得的睡了個昏天黑地,雷都打不醒,唯有鼻尖那點清淺的香氣,一夜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