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飛虎搶親

蒙白羽領著眾人跋山涉水，又走了半個月，終於上了大道，但糧食也吃完了，有人餓暈在地，有人死去。哀痛之餘，只能就地埋了。

「前面會不會有吃的呢？」蒙白羽對著荒蕪的大道自言道。既然有了路，就說明前方有了人家，只是自己帶了這許多人，有哪戶人家能一時拿出如此之多糧食呢？但有了路，總算有了盼頭。

「還能走的，把不能走的抬上。」蒙白羽喊道。

浩浩蕩蕩的隊伍又動了起來，但遠遠看去，這隊伍卻猶如那奄奄一息的長蛇，沒有一點生氣。

好在終於看到了一個村落。蒙白羽命眾人在原地等候，讓蒙仲看著，自己叫了蕭黎一起，前去村裡討吃的。

蒙白羽和蕭黎剛邁步，梅老先生叫住了他：「羽兒等等，我跟你們去。」

蒙白羽停了一下，道：「也好。」

三人來到村裡，只見家家戶戶緊閉著房門，整個村寨萬籟無聲，敲了許多人家，卻沒有響應。蒙白羽正一籌莫展時，梅老先生走到一戶先敲過門的人家門前，對裡面說道:「我們是羅西領主的朋友，路過寶地，口渴了，來討口水喝。」

等了一會，門終於開了條縫，從裡面探出一個頭來，那頭看了看梅老先生的手杖，又掃了蒙白羽和蕭黎一眼，才開了門。蒙白羽這才看清，開門之人是個二十齣頭、器宇軒昂的年輕人。

三人進得屋來，只見裡面竟是一屋滿滿的人，有的站著，有的坐著。蒙白羽環視了眾人，發現有老人，有青壯年，有婦女，還有小孩。男人清一色黑衣打扮，手握鋼刀，女人穿著盛裝，雖都戴著銀冠帽、銀耳飾、手鐲，但每人衣裙的圖案卻各不相同，有的是花草，有的是龍鳳，有的是山石；製作工藝各異，或編結，或刻花，或點蠟，式樣繁多，色彩艷麗。幾個小孩躲在大人的身後，驚恐的看著他們。

「大家莫慌，老夫是羅西領主的朋友，以此杖為證。此杖是羅當老領主在世時所贈。」梅老先生說著，把手杖遞給那開門的年輕人。

見沒人說話，梅老先生又道：「只是三十多年沒見了，不知羅西領主現在可好？看諸位如此穿著，想必也是羅西領主族的族親了。」

「我們正是羅西領主的旁系族親，只是相隔甚遠，也沒有機會目睹他老人家尊容。」開門的年輕人道，接過手杖交給一坐著的老者看。

「此杖叫蝶杖，正是羅當老領主之物，聽聞羅當老領主生前送給了梅祭司，先生既有此杖，想必便是梅祭司了？」坐著的老者看後站起來道，「誰讓了座位給幾位親戚朋友？」

老者的話音一落，幾個年輕姑娘便站了起來，拿了先前坐著的凳子放到蒙白羽等人面前，讓他們坐。

坐定之後，梅老先生表明了身份，並與老者攀談起來。最後弄明白了一件事，這個村寨叫羅家寨，寨中之人原也是祖奶奶的子孫，當年，賽陽、賽霸為了爭奪「龍魄」，與亞魯王展開了兄弟之戰。他們的祖先，不願捲入這場族親與族親的相互廝殺，便逃來此地隱居。老者是羅家寨寨老，今天是他孫女的大喜之日，孫女胥就是那開門的年輕人，叫阿幺。但前不久，村外來了只老虎，說看上了新娘，發話要來搶親，所以大夥便拿了刀在寨老家，等那老虎來便跟它拚命，就是死，也要護新娘周全。只是讓大家害怕的是，那老虎不但會說話，還長了一雙巨大的翅膀，騰飛起來，呼呼有聲。

「飛虎。」蒙白羽跳了起來。這種畜生他曾在金鐘山上見過。

也正是這時，屋外颳起了風。風帶起的沙石打在木板做成的屋壁上，「滴答」作響，屋壁好像就要被沙石打穿。不一會，那屋壁好像又要被風吹垮，不停的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漸漸地，風停了。不久，屋外傳來了「嗷——嗷」之聲，那聲音如寒冰刺般穿入每個人的心裡，每個人都為之一顫。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未等虎聲落地，阿幺已提著鋼刀沖了出去。眾男人見之，也跟著沖了出去。

蒙白羽也沖了出去。他想要拉住阿幺的時候，阿幺已衝到老虎跟前，舉起手中鋼刀向老虎砍去。那老虎雖收了翅膀，卻比一般老虎要大出幾倍，威風凜凜的站著。阿幺的鋼刀還未碰著老虎的身子，卻已被彈了回來。眾人驚之，竟忘了前去幫忙。

那老虎看著目瞪口呆的阿幺：「把新娘交給我，我立刻走，不傷你的性命。」

「就是死，我也不跟你走。」一個憤怒而甜美的聲音在蒙白羽身後響起，那聲音帶了幾分惶恐和憂傷。原來是新娘從她卧房出了來，她一身盛裝，如花般艷麗。

「跟了我有什麼不好，我法力無邊，你要星我可以給你摘星，要月我可以給你摘月。」那老虎看向新娘道。

「那又如何？我嫁的是人，是阿幺哥哥。你一個獸類憑了什麼來搶親，」新娘怒道。

蒙白羽撥開了擋在他面前的人，走到虎跟前道：「畜生，休得壞了人家好事。再不離開，我拔了你的虎牙。」

那虎見了蒙白羽，一驚，往後退了幾步：「蒙……蒙白羽，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不在金鐘山上呆著，卻為何又來這裡作惡？」蒙白羽反問道，他顯然認出了眼前這隻虎，正是他在金鐘山上見到的那隻，只是不知道它竟能說人話。

這搶親之虎，原只是一隻猛獸，當年賽陽、賽霸與亞魯王打得不可開交之時，「龍魄」卻不翼而飛，最後竟讓它拾得。有了「龍魄」，它竟慢慢長了翅膀，還會開口說話了，為了躲避人類戰火，也逃到了金鐘山，只因黑龍霸佔了金鐘山，才逃了出來。它日日居于山上，對山下物事盡收眼底，所以對蒙白羽頗有些忌憚。但終因自己是上古之獸，便怒道：「你不帶你的族親逃命，卻為何來管我的閑事？」

「一個畜生，會說了點人話，就以為自己是人了，就想來娶人為妻，都不瞧瞧自己是什麼樣子。」聽了老虎的話，蒙白羽憤然道。

那老虎也被蒙白羽的話激怒，張開血盆大嘴，飛撲過來。見老虎撲來，蒙白羽一個縱步，把驚魂未定的阿幺推到一旁，等老虎撲到，他身子一側，一個跳躍，上了虎背，掄起拳頭就往老虎後腦勺打去。老虎被打得嗷嗷直叫，前躍後仰，東沖西撞，想要把蒙白羽甩下背來，但終是白費心力，於是煽動雙翅，把蒙白羽帶向空中。蒙白羽一驚，急忙用雙肢緊緊扣住老虎雙翅，正當他要被煽飛出去的時候，一股神力從身體深處湧出，他下意識加了把勁，老虎再煽動翅膀不得，重重的摔到地上，不動了。蒙白羽胸口一甜，也差點暈了過去。

「哥哥，你還好嗎？」蕭黎沖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扶起蒙白羽。眾人也靠了上來查看蒙白羽的傷勢。

「沒事。」蒙白羽定了定神，感覺氣上來后才說道。

眾人見蒙白羽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還安然無恙，都嘖嘖稱奇。

蒙白羽蹲下身去察看那老虎，發現那老虎還有氣息，便讓人拿來繩索，將它四肢綁了，感覺還不放心，又綁了嘴巴和雙翅。阿幺恨恨的走上前來，舉起手中鋼刀，就要往老虎身上招呼，但被蒙白羽攔住了。

阿幺詫異道：「為何不讓殺它？」

「你傷它不了，它倒會反傷了你。」蒙白羽道。他嘴上是這麼說，心中卻是因為感念它是一隻靈獸，今日做出這般事來，想必只是一時糊塗。

過了一會，老虎醒了，側躺在地上，轉動著晶亮的雙眼看著周圍的人。看著老虎比先前溫順了許多，蒙白羽便把它嘴上的束縛卸了。卸了老虎嘴上的束縛后，蒙白羽對它道：「你既能說話，卻如何這般不開化？我來問你話，你要實說了，今天便放你回去。」

老虎瞪了蒙白羽一眼：「你要問便問，何必啰嗦。」

「我與你乃一山之靈，如今惡龍佔了金鐘山，本該共伐惡龍才是，何須結怨。」見老虎沒好口氣，蒙白羽壓低了聲音說道，「金鐘山現在如何了？」

「黑龍移來座山堵了盤江，還不停的下著雨，金鐘山已是黃水朝天。」

「我給你鬆綁，你馱我去殺了那惡龍如何？」

「給我鬆了綁，你不怕我藉機傷人？」

「你不會，在金鐘山這麼久，也沒見你傷了何人。」蒙白羽說著，鬆了老虎身上的繩索。

老虎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塵埃，煽動了幾下翅膀，說道：「你雖有幾分神力，那黑龍也正處於傷病之中，但你只是個凡夫俗子，怎奈何得了它，別白白去送了性命。你既有誅龍之心，我有一寶物，便送與你，是否能運用，就看你將來的造化了。」

老虎說完，張開嘴，一顆鵝蛋大小的散著淡淡白光的珠子飛出，那珠子飛到蒙白羽面前，緩緩的停了下來。

「以後它就屬於你了。」老虎說完，飛走了。

蒙白羽本想無功不受祿，但那老虎已然遠去，他只得伸手去取那珠子，當他碰到那珠子時，罩著珠子的淡光頓時消去，呈現在眼前的，是一顆通透的晶石。

雖然沒把老虎殺了，但總算做了一件好事，寨老對蒙白羽甚是感激，命人端來酒肉，要與他們一起喝酒，以表感謝。

蒙白羽對寨老道：「區區小事，無需言謝，倒是晚生有一事相求。」

「少俠請講。」

蒙白羽便把自己的景況跟寨老說了，寨老聽后，向端酒端菜的人一揮手：「酒菜先不上了，大家都趕緊回家去，用最大的鍋煮粥，要快。」說完，命阿幺帶了人，前去村外接人。蒙白羽怕自己的人餓壞了會做出一些不好的事來，叫了蕭黎跟阿幺去，讓蕭黎叮囑他們不可亂了規矩。待到所有人進了村，粥已經做好。羅家寨中央有塊寬敞之地，蒙白羽讓眾人在那地上吃粥，吃完粥，就在原地歇著，自己也吃了點后，帶了梅老先生，往寨老的住處去。

「長老，我們就要啟程到溟川去，我們手頭沒了一點吃的，我們帶著孩子，路上怕孩子受了餓，您能否給我們籌點糧食。」蒙白羽在感謝了寨老的賜粥之恩后，向寨老道。

聽了蒙白羽的話，寨老問道：「就要走了？」

「是的。」蒙白羽答道。

「依老夫說，也無須這般急著走，今夜就在此歇了，明日再走，這不，天都快黑了。我已命寨里殺牛宰豬，沒什麼招待，就望大家好好吃上一頓。」寨老看著蒙白羽，滿臉的讚賞。

「這……」蒙白羽頓住了，說不出的感激。

寨老轉過頭對梅老先生道：「先生，我孫女的婚禮還指望您來主持呢。」

「老夫很榮幸，但一切聽羽兒的。」梅老先生道。

寨老如此盛情，蒙白羽如再拒絕，就有失人情了，再說還得等人家贈糧呢，便答應了下來。

婚禮在寨子中央的寬敞之地舉行，儀式結束后擺宴，寨老邀了蒙白羽、蒙老爺子、梅老先生、蒙老夫人、蒙仲、尤楊、尤蓮、蕭黎、格羋氏同桌，並叫來寨里的長者陪同。酒過三分后，寨老對坐在他身邊的蒙白羽道：「侄子年紀輕輕便做了莊主，還能伏飛虎，將來前途定不可限量，可惜我只有一個孫女，要不我定要納你做孫女婿。」

「長老有心了，只不過我乃一失家之人，何德何能讓您如此抬舉。」

「我是真心喜歡你，要不你多留些日子，讓我儘儘地主之誼。」

「長老這般熱情款待，已是莫大的恩惠，我們就不再多叨擾了。」

說著說著，天已黑凈，此時，中央空地上燃起了篝火，有人在跳蘆笙舞，有人在圍著看，不一會，阿幺和新娘也出來一起跳。看的人見了新郎新娘，也紛紛加入其中，熱鬧非凡。

新郎新娘心中感激，跳完一支，便來給蒙白羽磕頭敬酒。敬完蒙白羽后，又去敬別的人。

蒙白羽怕自己的人喝多了，耽誤第二天的行程，便跟寨老說想去看看，寨老首肯后，他於是抽身離開。尤楊也起了身，跟在蒙白羽身後。走遠后，尤楊輕聲問道：「白羽哥哥，你覺得新娘好看嗎？」

「好看。」蒙白羽答道。

「剛才聽說你打跑了一隻會說話的飛虎？」尤楊又問。

「你們進寨子前，有一隻飛虎來搶親，正好被我遇著，便出手把它打跑了。」

「老虎都對新娘動心了，白羽哥哥，你是不是也動了心了？」

蒙白羽沒想到尤楊會有這麼一問，一口氣差點沒呼出來。

「你說，你動心了沒有？」未得到答案，尤楊似有不甘。

「沒有，我哪會對別人的新娘動心，這多不地道。」蒙白羽答道。

「這才好。」尤楊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甚是歡喜。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眾人身邊，看著他們吃飽喝足而滿足的樣子，蒙白羽不禁心酸起來，他想，何時才能讓他們像從前一樣安居呢？

婚宴一直持續到午夜三刻人才漸漸散去。寨老讓人來邀蒙白羽回屋安寢，蒙白羽對來人道：「讓我阿爸阿媽去吧，我就在這裡和大家一道睡。」蒙白羽知道，這許多之人，是無法都照顧周全的。

來人回去之後，蒙白羽找了個有靠背的地方坐了下來，尤楊也坐到了他身邊。

「白羽哥哥，我想睡了。」尤楊道。

蒙白羽便讓尤楊倚了他的肩睡了。不久，尤楊就呼呼睡去。

天剛蒙蒙亮，寨老就命人給他們送來了飯菜。待他們吃完飯後，又親自送來了糧食、酒、馬匹和一些銀兩。離開時，寨民們又各自送來了些做飯的器具、布匹及衣物。走到村口，阿幺和新娘已經在那裡等候，問了才知道，小兩口要和他們一道去溟川。

蒙白羽不解：「你們過得好好的，何以跟我們去吃苦？」

「我阿爹說了，讓我和穎兒這輩子跟隨恩人。」阿幺答道。

蒙白羽這才知道新娘的名字叫穎兒。

「此外，爺爺讓我前去溟川探望姑奶。」穎兒接話道。

見阿幺和穎兒這般說，蒙白羽也不便再說什麼，只得讓他們一道上路。路上，蒙白羽一直想著前一天的事，就是梅老先生是如何知道寨老家裡有人的？又如何知道提到「羅西」二字他們就會開門？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想不明白，便去問梅老先生。

梅老先生嫣然一笑：「門沒落鎖呢。」

「那先生又是如何知道提起「羅西」他們就會開門的？」

「碰運氣唄。」梅老先生答。

「羅西是誰？」

「溟川領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