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絕地反擊
翌日。
燕宮中還沉浸在緊張的氛圍之中。宣德殿上,百官連著上位的慕容皝,一個一個都是眉頭深鎖,有甚者,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早前最先戰況,慕容恪自與慕容霸分開后,如今下落不明,遲遲沒有消息傳回來。而由慕容霸所帶領的軍隊,經過昨天一天的苦熬,怕是撐不過今日了。
派去前方與段氏交涉的封奕好在總算為燕爭取到了兩天的時間,可眼下局勢緊迫,如果再無其他對策,只恐棘城此番是在劫難逃了。
「報——」
就在這時,殿中跑進來一個探子。
那探子跑得氣喘吁吁的,不過面上卻帶有喜色。
「恭喜王上,段氏退兵了!」
聞言,慕容皝豁地站了起來,「你說的可是真的?」
「回王上,是真的!」
「太好了!」這連日來壓在心頭上的大石終於落地了一半。
不過,這段氏為何會突然退兵呢?
「段氏因何退兵,你可知道?」慕容皝問。
「回王上,早上封太尉讓人送了封信給那段氏王子,沒曾想那段氏在過了一個時辰后就退兵了。」這事說來也奇怪,明明昨日封太尉還為如何說服段氏而一籌莫展誰知過了一個晚上,事情就發生了如此大的轉機。
而那封信,便就是昨夜葉離讓沈孤鶴送去前方的信。
聞言,慕容皝也不做他想,只覺這是封奕運用奇計的功勞。
眼前這名探子還沒退下,另一頭又傳來一聲報聲。
「報——」
慕容皝只得先讓原先那名探子下去。
「說。」
「稟告王上,外城今日凌晨時分來了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一舉奪下石趙五座連營,如今石虎已拔營退回離棘城二十里之外的地方了!」
「不明黑衣人?可有下令去查那些人的身份?」雖然這對於他來說是個好消息,可這些黑衣人來的太過蹊蹺。
「回王上,成郡王已下令去查了。」
「那......桓郡王那可有消息?」現在塵埃基本已經落下,如今便只看他的了。
聞言,那探子面上犯了難色,「還沒有。」
「知道了,下去再探。」慕容皝濃眉稍皺道。
而這一頭,慕容恪讓梁孝帶人留在原地看著情況,而他則帶著其他的士兵趕回了前邊燕趙交戰的地方。
因為這一帶的地方都在石虎嚴格的監控之下,所以從昨天到現在,他也沒能向前方傳遞任何消息。接連在暗中埋伏了許久之後,終於等到了他們鬆懈的時候。
慕容恪匍匐在地,見著前方為數不多的趙兵,便揮手示意後面的人上前。
很快的,前面的那幾十名趙兵就被解決了。
慕容恪見增援的還沒趕來,便趕忙帶著手下的人繼續前進。
因為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所以等他們回到城中,便已是申時了。
本以為現下城下一定是劍拔弩張,情勢應萬分緊急才對。誰曾想,昨日圍堵外城的那些趙軍竟意外地都撤了。
若不是城牆上掛著的還是燕的軍旗,城樓上站的還是燕兵,他都要以為城被破了。
進了城,還未等慕容恪下馬,就見慕容霸大老遠地就朝他這兒跑了過來。
「四哥!」見慕容恪如今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慕容霸沉積在心裡頭一晚上的擔憂終於散去了。
「道明。」見他那一副著急如焚的樣子,慕容恪輕微頷首,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慕容霸在這城裡等了近一天了。天知道這一天他是怎麼過來的。
見派出去的探子遲遲帶不回來消息,他唯恐他會有個什麼意外。好在人如今平安回來了,不然的話,他都要拿刀到外頭逼問石虎他如今的下落了。
見慕容恪回來后,慕容霸忙拉著他回了營帳內。一是營帳內已設下了慶功宴,二是他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一天發生的事告訴他。
慕容恪原在回城的時候就心有疑惑,本想問他,卻沒想慕容霸先開口問道,「四哥,你一定想不到今天在這邊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慕容恪問道。
於是乎,慕容霸就把今日發生的所有事都詳詳細細地告知與他。
聞言,慕容恪愕然道,「你是說今早出現了一群黑衣人,助我軍打退了石趙?那你可知那些人是何來歷?」
慕容霸撓了撓後腦勺,搖頭道,「等我們發現時,那些人已經撤了。這事還是昨夜裡一在外巡查的衛隊今早向我稟告的。」慕容霸頓了下,又道,「聽那些衛兵說,那群黑衣人下手極快,因是在夜間動手,那些人殺人燒營的手法又極為詭異。若不是他們中有好幾個都真切地看到了人影,就要以為那些人是鬼兵作祟了。」
聞言,慕容恪不由陷進了深思。照他這麼說來,那群黑衣人到底是敵是友如今還沒有弄清楚。雖然他敢確定那些人不會威脅到燕軍,但他想不明白那在背後助他們的人會是誰。
「那在現場沒有發現可以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嗎?」慕容恪又問。
這時,只見慕容霸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畫有類似於傷口一樣的圖案的紙張,「那些被帶回來的趙兵屍體上都有類似於這樣的傷口,據仵作說,那些人都是一刀斃命的。而殺他們的武器,很可能是來自晉朝才有的彎刀。」
「你是說,那些人有可能是晉人?」慕容恪表情微肅,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道。
慕容霸點了點頭,「初步推斷是這樣,不過我一直想不通這件事與晉之間的契合點在哪,所以也就是懷疑,沒做出進一步的結論。」
這時,慕容恪忽而想到了葉離,「不......這件事有契合點。」
經他這麼一說,慕容霸隨即就轉過彎來了,「你是說......葉離?」
雖然他也覺得不可能,不過如今能想到的最合理的推斷就是這個了。
不過轉念一想,慕容霸又覺得不太可能,「可如今葉離他重傷在身,而且還被父王囚在太醫署,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父王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這一切而不被察覺吧?」如果真是他乾的,那這葉離的本事也太逆天了吧?
慕容恪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這件事的可能性,可眼前的種種跡象要是拿葉離出來做假設的話,一切就可以有個暫時的立足點了。
「算了,先不說這個了。」慕容霸覺著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下去未必能糾出什麼結果來,所以也就轉換了另一個問題,「對了四哥,石趙糧草庫那邊的情況,現如今怎麼樣了?」
慕容恪琢磨了一會兒時間,隨即神秘笑笑,道,「今夜之後,必有分曉。」
見他這般有把握,慕容霸也就放心了。
而事情的走向也盡數在慕容恪的掌控之內。
這晚,一個外出巡邏的趙兵來到糧草庫一旁巡視,忽然間一陣尿意上來,他便忙找了個地方疏解去。
誰知尿到一半,身後就傳來了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吱咯吱」聲。他顫顫巍巍的扭頭一看,只見暗中似有幾點紅光忽隱忽現的。這時,剛好一陣夜風迎面拂來,一時間嚇得他連褲子都沒提好,轉身撒腿就跑了。邊跑的過程中,口中還不住地慘叫道,「有鬼啊!」
暗中幾個在此蹲點的燕兵見此狀況,忍著笑,肚子都要憋疼了。
這些龜孫子,平日里傷天害理的事沒少做,到了這裡,才不過幾隻老鼠就給嚇成了這樣。
等那名士兵回去稟報了糧庫這邊的情況后,不久便有一支小隊舉著火把往這兒來。見此,那些燕兵們便隨之藏入了別處的灌叢里。
那些士兵拿著火把將糧庫照亮,可什麼鬼影子都沒見著。而入眼的......卻比撞鬼了還可怕!
只見成千隻老鼠密密麻麻地趴在堆放糧草的地上,腆著一個個大肚子,見人來了也不跑。而原先堆放在這裡的糧草,此刻只剩零零散散的幾小堆散落在地上。
看著那密匝匝的卧在地上的老鼠,眾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震驚的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良久之後,還是其中一個膽子較大的小兵率先打破了場上的沉默。
「眼下這情況,還是向上頭稟報吧!」
「稟報什麼?你不想活了嗎?要是被天王知道了我們守糧不力,不僅是你我,恐怕咱們這營里的三萬大軍都得沒命!」說話的那人身上穿的衣服與其他人不同,看樣子倒像是個副將。
「那該怎麼辦啊?」他身後的眾人皆哀嚎道。
那人擰眉,沉聲道,「如今也沒辦法了。」說著,他叫來旁邊一個士兵,吩咐道,「你將這裡的情況跟王將軍說了,他會告訴弟兄們該怎麼做的。」
另一些士兵對此感到不解,不由得七嘴八舌地問道,「可將軍,如今我們還能做什麼啊?」
那人轉身,肅聲道,「你們可知陳勝吳廣起事一事?」
「將軍可是要讓我等效仿陳勝吳廣?」
「眼下這般狀況,若是報了上頭,你我等人必將沒命。所以與其上報找死,還不如趁著事情還沒傳開之前放火把這裡燒了。反正已有前車之鑒,我等便把這樁事推到燕軍頭上。」他義正言辭道,「石虎對我們這些漢人從來都沒有過信任,他不仁,我等又何必為他賣命?」
隨即,他走出營地,振臂高呼道,「兄弟們,你們可願意隨本將軍離開這裡,另尋明主?」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一致抬手,將手中的火把一律拋向了身後的糧庫里,齊聲高呼道,「願誓死追隨將軍!」
......
暗中,梁孝見此番情況,不由覺得大快人心。
誰都不曾想,不過這麼小小一招,就瞬間讓石虎眾叛親離了。
「梁將軍,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一旁的士兵問道。
梁孝笑道,「即令眾兄弟們回城!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儘快地給殿下送回去!」
兵法上有這麼一個道理。打一場勝戰雖靠的是天時地利人和,但是有時候在一場戰役中,人心的向背就能決定這場戰役最後的結局。而如今石趙後方人心潰散,且不說天時地利他們都不具備,就說這最後一項人和也垮塌了,相信石趙離潰敗的日子就不遠了。
見石趙後方如今已亂成一鍋粥的樣子,梁孝隨即便帶人趁亂離開了這裡,向著棘城方向趕去。
天明之後,散落在外的最後一支燕兵也順利歸隊了。
而趙後方的糧草庫被燒一事,很快就傳開了。
趙營中,石虎聽到消息后,氣得猛吐了一口鮮血。
他睚眥欲裂道,「慕容恪!寡人一定要親手剮了你以消寡人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