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暖(三)

紅燭暖(三)

燭火靜靜地燃著,燈花偶或炸開來,發出幾聲嗶啵的脆響。

聞言,林昭眼底細碎的笑慢慢散去,她面色微僵,放在膝上的指動了動。

「夫子。」她抿抿唇,半晌,低聲開口,「您既在此處,我又如何能夠離開。」林昭眼瞼垂下,避開了他的目光,「兩年前您不告而別,我本以為再難相見,可如今既遇到了,我......」

「阿昭。」顧邦卿卻出聲打斷了她,眸色有些疏淡,「景淵十六年,我曾同你講過些朝政。」

他蹙起眉,神色微肅,「可還記得?」

柳家因謀反落罪,悉數問斬;顧家於姑臧一戰皆死於沙場。

南燕四大世家,便只剩了杜、林兩家。一靠宋淵,一倚太子,彼此制衡,兩廂爭鬥。這番暗流涌動隨著兩皇子奪位,綿延長達數十年之久。

——卻也因此,朝中達到一種巧妙的平衡。

林昭頓了一下,眸光黯下去,啞聲開口,「記得......」

「你一向聰慧。」顧邦卿緩緩站起身,走至窗前,望著疏冷月色,聲音如落了雪的初冬,「既然還記得,便該清楚——我回京城,捲入兩黨之爭,便避無可避。」

夜色深沉,他立於窗前,月色疏疏落在身上,便添了几絲寥落。

「如今南燕朝局混亂,你嫁與我,又是世家嫡長女。」他抬眼,淡淡道:「這樣的身份,不可能獨善其身。」

「我離京多年,舊部皆散,自身尚且難保。」顧邦卿側眸看向窗外夜色,聲音微涼,「未必能護得你時時平安。」

林昭眼瞼輕顫了一下,少頃,她落在膝上手虛虛握了一下,輕聲道:「既身處險境,我便更應留下幫您才是......」

顧邦卿擰起的眉心鬆動了些許,片刻,他卻淡淡笑了一聲,放緩聲,「人與人之間,緣來則聚,緣去則散。阿昭,我與你相伴十年,如今,早已到了分別之日。」

「何況我將你從七歲看顧至今。」說著,他頓了一下,抬眼環顧了一圈這滿屋的大紅的喜色,擰起眉,抬手在胯骨處比了一下,「既為老師,也為父兄。」

幽微的燭影映在艷色的喜服之上,將她略顯蒼白的臉難得地照出了緋色。

可那一雙眸子,仍是淋淋瀝瀝地落著雨,水光瀲灧。

脈脈眼中波,盈盈花盛處。

顧邦卿瞧著她,沒來由地,腦中只剩了這一句話。

半晌,他移開眸,對自己忽然生出些無端的惱意,聲音冷下去,繼續道:「如今你我如此,雖是無心,但總歸有違倫理綱常。」

窗外風聲呼嘯,不知是從何處透進一絲涼風來,將床畔的燭吹得猛然晃了兩晃。

燭台邊,流下一灘泛著盈光的燭淚。

他這副神態,落到林昭眼中,卻有了不一般的意味。

她怔愣著抬眼看向顧邦卿冷廓的側頰,臉色霎時微泛了白,她忙低下頭,倏忽揪緊衣袖,直至嶄新的嫁衣被捏出無數斑駁的褶子。

她垂眼盯著膝上繡得針腳細密的祥雲海棠,心中忽然生出了幾分惶惑茫然。

顧邦卿有些詫然地瞧著她的動作,不甚解,只當是自己哪句話說得重了。

他擰了擰眉,恍惚覺出,不過兩年未見,這個自小在他身邊長大的孩子,竟是已看不透了。

他心嘆了口氣,轉身將身前的窗子關緊,只道:「想你今日也疲乏了,早些休息。」

卻許久未得應聲。

「阿昭?」顧邦卿抬了抬眼,見她仍舊坐在那處發獃,上前喚了一聲。

微淡的酒香縈繞在鼻端,林昭猛地回過神,一驚,心跳驟如擂鼓。

「好。」她避開眼,低喘了口氣,應了。

她面色不好。

顧邦卿卻猜不出是為了什麼。

沉默片刻,他軟了聲,帶了些哄慰的意思,微涼的手落在她發頂撫了幾撫,「可是舊疾又犯了?」

林昭在他掌心輕輕顫了一下,少頃,搖了搖頭,勉強彎了下唇。

燈燭影綽,幽幽的光落在屋裡,倒映著硃色床具衣物。床畔的小台上,瑞腦金獸香爐中燃著一點心字香。

平添了曖昧。

他眸光頓在輕紗床幔上繡得栩栩如生的交頸鴛鴦,略僵了一瞬,眼底顯出幾分異色。而後抬指,解開了床幔上系著的細綢緞。

薄紅色紗帳落下,掩了視線。

去年冬殘存在枝上的枯葉被風卷落,撲簌地打在窗扉,惹出一陣陣雜響。

林昭半坐在床畔抱著雙膝,許久,頹然地抬手去解衣襟,卻在剛觸及時倏忽頓住。

隔著層層床帳,她轉眸看向那坐於窗邊的模糊一道白色身影。

夫子既進了房,今夜怕是不易離開,否則那些人免不了會起疑。

那她……林昭秀致的遠山眉輕輕攏起,猶豫地放下了解衣的手。

然不過心思迴轉的片刻,屋裡的燈燭便均滅了。

夜色濃郁,幾點月光從窗中落進。

她愣了一下,隔著紗帳看向那道朦朧的素白影子,腦中想的卻是

——這龍鳳花燭,本該燃一夜,方能平安白首,恩愛美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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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認真臉:小顧,你會後悔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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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后我與夫君唱雙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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