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滿長安城誰不知道何側妃,就是裴延這個小了一輩的外鄉人都有所耳聞。

何氏麗娘在二十年前可是長安城有名的美人才女,出生世家,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學識猶勝鬚眉。她該是孤傲的陽春白雪,不理世俗。

就是在原主的記憶中她日常也是疏淡的,現下卻因他如此……

裴延……並不擅長應付這種情況,眼神不自覺瞥向秦王,對方微蹙著眉的表情有些嚴肅。

「……娘,」裴延收回眼神,訥訥喚道,「我錯了,以後不會如此任性了。」

秦王拍了拍何側妃,攏上對方的柔荑,輕飄飄的扔了一句:「任性只要有限度,也無不可。」

裴延一愣,就聽見何側妃淡淡的喚了聲「王爺」。

「這不是實話嗎?」秦王溫和的看著何側妃,轉頭看向裴延表情已經變得嚴肅,「我和你娘最氣的是你不拿自己當回事兒。你五歲誤食杏仁發了高熱,要不是發現的及時,後果不堪設想。自那后,我和你娘耳提面命,時時叮囑,唯恐再發生此類事情。你是怎麼做的?」

秦王說到最後,語氣沉重,少年心性叛逆好奇他都懂,但事有輕重,怎能拿性命肆意妄為!這次要是沒讓他得到教訓,下次肯定栽更大的跟頭,所以就得一次讓他長記性。

裴延心裡有些觸動,他本以為秦王和側妃是惱他瞞天過海出去鬼混還給自身惹了這麼大禍事,沒想到從頭至尾他們介意的只有孩子不夠愛惜自己。

到底是親爹,看到自家小兒自醒來就獃獃的,秦王嘆了一口氣,微微側頭下了一劑猛葯:「三魚兒,爹和娘從沒要求你擔負起多重的責任,但你總不能讓我和你娘白髮人送黑髮人吧。」

這話題有些傷感,裴延心裡有些惴惴然,「爹,娘,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他聲音本就有些悶啞,重情之下就帶了哭腔,聽起來有些可憐巴巴。

秦王一下子就軟了脾氣,笑罵道:「還想有下次?但凡你再犯錯,我就把你送到你舅父那裡,到時候直接扔進雁城書院,也省的在長安處處惹禍,讓我和你娘擔憂操心。」

秦王這話半真半假,他和麗娘總覺得孩子還小,總覺得他們一定能護住自家孩子,沒成想這次差點釀成大禍。雖然沒有說明,但秦王心裡是有些懊惱的。

裴延失笑,重來一次他也成了想進雁城書院就能進去的那撥人。不過提到舅舅,要是他沒記錯,何側妃只有一個嫡親兄弟,就是名譽天下的風流居士文清先生。

這可是個人物。定康十年,年僅十六歲的何文清參加科舉,連中六元,之後被點為翰林。就在旁人斷言他前途不可限量之時,在翰林院待了不到兩年的何文清上折請辭。

定康帝再三挽留,奈何他去意已決,定康帝只能無奈答應。之後,何文清離開長安城改名謝毓進入雁城書院做了教書先生,也就是從這時候起雁城書院開始聲名遠播,成了天下學子進學研修的聖地。

裴延和謝毓中間隔了近十年,三屆科舉,進翰林院之後他有幸拜讀了不少對方的學文,只能說單論才思他甘拜下風。裴延也想和對方見一面,前塵沒有機會,今生是還沒到時候。

「絕對沒有下次了,」裴延仰著小臉鄭重保證。

秦王和側妃對視一眼,眼中閃過滿意,孩子怎樣沒有誰比父母更清楚,也沒有誰比父母更願意相信他們所說的話。長安私傳秦王幼子生性頑劣,不學無術。後者他們勉強能認,前者他們可絕對不同意,他們三魚兒或許有點脾氣,但生在他們這樣的家族沒有脾性怎麼生存下去,語氣怏怏蔫蔫的受人欺負,倒不如做欺負人的那個。

呃,這對父母就是這麼剛。

也得虧裴延不知道跟前爹娘在想什麼,不然肯定苦笑不得。

「知道錯了就好。這段時間在家好好休息,多陪陪你娘,這幾天把她累壞了,」秦王溫聲說道。

「好。」裴延一口應下,然後轉向何側妃,「娘,您受累了,我都已經沒事了,您這段時間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魚兒這幾日多吃粥,」何側妃接過柳煙手裡捧著的粥放到了裴延面前。

「啊,好,」裴延下意識應下,他剛剛確實有些沒吃飽,畢竟是個半大小子,一碗粥根本當不了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應下之後房間里靜了一瞬。

何側妃眼裡染上了笑意,替裴延整了整衣領,「嗯,三魚兒好好休息,娘先回去了。」

何側妃站起身,常嬤嬤趕緊拿了披風給主子披上,一同出了門。

「娘怎麼突然離開了?」裴延有些不解的看向秦王。

「你娘再不讓出去,你眼睛都要歪斜了,她關心你呢。」秦王笑著說道,語氣揶揄。

啊,裴延一怔,原來被看到了,他明明是偷偷給秦王使的眼色啊。

「行了,說吧,想和為父說什麼?還不能讓你娘知道。」秦王心情還不錯。

裴延裹著被子挪了挪,整個湊到了秦王跟前。

秦王替裴延把斗篷緊了緊,「怎麼,不冷了?」

裴延低聲說了兩句話,聲音只能他們兩父子能聽得見。

裴賀之眼神一凜,眉頭緊蹙,表情風雨欲來,「確是如此?」

裴延肯定的點點頭,「爹爹,不能食杏仁我怎會忘?想當初娘親為了要我長記性可是罰我寫了三個月的大字,『杏仁不能食』五個字不知道寫了多少遍。」

那記憶是刻到骨子裡了,就算換了芯子都還記得。

「雖說杏仁糕是趙記的招牌,但不至於讓我拿小命開玩笑。至於紅袖招的席面除了清蒸鮭魚和蜜汁豬腳我就沒再用其他的了。」當時他情緒高漲,只顧著傳詩令耍那人,哪還顧得上吃。

胸口突然湧現出類似委屈的情緒,讓裴延有些不適應,這大概就是恃寵而驕?

秦王表情很不好,眼中儘是森冷,可真是好,動人動到他兒子身上了。

「爹,」裴延喚了一聲。

「嗯,你只管好好休養,此事交給為父。」秦王拍了拍兒子的背,忽然想起一件事,「這事兒又不是不能讓你娘知道,怎麼還藏著掖著,弄得這麼神秘?」回去后麗娘就算不跟他著急,肯定也要冷言冷語奚落一番的。

「我這不是想著這幾日叫娘親為我操碎了心,剛剛看她臉色也不好,實在不想她替我更擔憂了。」裴延苦著臉回答,何側妃狀態十分不好,一臉疲倦根本掩飾不住,他不想讓她再多增煩憂。

秦王端起茶杯的手頓了一下,笑意盈盈,「我們三魚兒長大了。」

裴延憨笑著摸了摸頭頂。

裴延剛醒,說了這些話,精神就有些不濟,整個人都有些蔫蔫的,不自覺的往被子里縮。

秦王好笑的拍了拍他,「好好躺下,這兩日老老實實的,既然懂事了就不要叫我和你娘再擔心了。」

裴延已經開始犯迷糊,小臉紅彤彤的,眼睛完全睜不開了。聽見裴延的叮囑,他無意識的應了一聲。

秦王眼裡帶著笑,站起身來,接過紅昭遞過來的斗篷,正要往外走。

「爹爹,」身後傳來含糊的呼喚。秦王回頭,就看到自家兒子強撐著支起了半個身子。

「前院那些人就讓他們回家吧,他們家中父母肯定心焦的很。」

秦王眼中一溫,低聲回了一句:「好,爹爹這就吩咐下去。」

裴延這才放下心來,他太過疲憊躺下就睡了過去。

秦王俯身為他掖了掖被子,再轉身臉上的溫情已經全然消失。

「爺,」裴寧迎上來,心裡還泛著嘀咕,怎麼小爺醒了,王爺的心情看起來更不好了。

「去查,宴兒去紅袖招那日都有誰在那,把當日當值的都控制起來,」秦王直接吩咐。

之前他沒多做調查,只以為三魚兒是誤食杏仁,那日沒有人跟著,這孩子又人來瘋,鬧起來根本顧不上其他。而且三魚兒自己已經不記得食用杏仁的後果,從來都是身邊人提醒他,沒當回事也不無可能。再加上這事兒不能公之於眾,那等於把魚兒的弱點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在他們這樣的家族,這可是致命弱點。

沒成想倒是他這個做父親的低估了自己的孩子。那如果孩子心裡有底,很小心的避開了杏仁糕,為何又是這個結果?

「王爺?」裴寧驚訝。

「宴兒說他當日特意避開了杏仁糕。」秦王冷聲說道。

「那小爺這是被針對了?」裴寧蹙眉,「小爺平常雖……活潑了些,但要說誰恨不得害他性命,屬下實在想不出。」

「活潑」兩個字就很有靈性。

秦王瞥了裴寧一眼,難為他還能想出這個詞。

「調查秘密進行,本王倒要看看誰要動我兒子。」裴賀之背手而立,沉聲吩咐。

「屬下遵命,」裴寧領命,隨即嘆了一口氣,小爺算得上是王爺的軟肋,長安城誰這麼想不開竟然妄圖虎口拔牙,難道是大魔王許久不發威,有人皮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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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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