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抓蝴蝶的夢

第16章 抓蝴蝶的夢

雖說是喊,但他的聲音一如那天一般嘶啞,且輕了許多,不仔細聽便聽不到了。

還以君到床邊跪下,低著頭,讓虞楚之可以看清他的臉,他也能聽清楚虞楚之在說些什麼。

「父親,孩兒聽說您醒了,過來看看您。」

「好孩子,我做了一個夢,想講給你聽……」虞楚之的呼吸聲很重,說話的聲音也很小,且越來越低。

「父親您說,孩兒聽著呢。」

「我夢見你十二歲剛成為我和你母親的孩子那年。你調皮搗蛋,將你母親的葯田搞得亂七八糟。我狠狠地打了你一頓,你偏就是不認錯。你說葯田裡有一隻漂亮的蝴蝶,你要把它抓來送給你母親……」

還以君聲音很輕,慢慢問:「那我抓到蝴蝶了嗎?」像是在哄小孩子。

「我不知道,我在夢裡也問,你抓到蝴蝶了嗎?你還沒告訴我我就醒了。方才……我把這個夢講給你母親聽,她說我怎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我們以君明明那麼乖,怎麼可能那麼頑皮呢?其實……我也覺得是,夢裡那個一點兒也不像我們以君。哦,還是有點像的,就是被我教訓還是不認錯的倔樣,還有堅持要抓到蝴蝶給你母親的樣子,像極了你……」

虞楚之終於將那個夢說完了,他好像也有些累了,眼睛慢慢合上,呼吸逐漸綿長。

無詭和欒一谷退了出去,花折也跟著出去了,房間里只有他們父子二人。

還以君剛要起來,虞楚之的眼皮動了一下,又睜開了眼睛,他已經抬起來的膝蓋又跪了回去。

「父親?」

「孩子……我剛剛的夢還沒說完。」

「還有什麼?父親您說,孩兒聽著。」還以君更靠近了一點。

「我在夢裡問你,孩子,你為什麼一定要抓到那隻蝴蝶呢?你告訴我說,那蝴蝶那麼好看,你想讓你母親也看到。如果抓不到的話就飛走了,飛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了。我覺得,這句話才最像是你……我醒得太早,還來不及告訴夢裡的那個小以君,蝴蝶還是自由自在的飛著的時候最好看。若你抓到手,那它就死了。我的孩子以君應該是善良勇敢的,對吧?他不會忍心傷害蝴蝶的……」

「父親?」

「你自小就很懂事,很乖,乖得像是不需要我和你母親……」

還以君心頭難以平靜,他一直都知道,父親是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也是這世上第一個了解他的人……

「父親,孩兒……」

虞楚之說話的聲音逐漸低微,還以君仔細分辨才能明白他在說什麼。

「我困了,想睡一會兒,你回去吧。」

他說完這句話就真的睡著了。

還以君幫他拉好被子,這才緩緩從地上起來。跪在地上這一會兒,他的膝蓋已經開始麻了。

他退到門邊,剛要開門就聽到外面無詭低沉的聲音:「師姐,師兄的病我也無能為力了,看師兄如今的樣子,恐怕……」

花折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悠悠開口。「無事。問之,這不怪你,你無需自責。我請你來只是為了讓楚之能再見見你……我早就知道了,他是撐不住的……」

花折的語氣難掩哀傷,卻沒有太過激動,正如她所說的,她知道他撐不住的,所以不敢強求太多。

扶在門上的那隻手不斷用力,好看的手上青筋暴起,指骨凸顯。

還以君回頭看向昏睡的虞楚之,那眼底無盡的黑像是要將一切都卷進去……

門在身後打開,花折看過去,還以君正背對著她輕輕掩上門。

「以君……」

「母親,父親睡著了。」

花折點頭表示知道了。「孩子,你先回去吧。你父親這兒有我在呢。」

「母親」還以君站在原地,一臉的為難和愧疚。「怪孩兒沒用,早知道就努力些好好地和母親學醫術了。也不至於到現在只能看母親憂心,卻什麼也不能做。」

花折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怪你,學醫辛苦,你本就身體不好,母親不願看你勞心費神。你父親他……他會好的。」

還以君低垂著腦袋,似乎還是憂心。

花折又安慰了他幾句,他這才回去。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花折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還以君剛進了院子,明畫馬上迎了上來,關切道:「公子?您……」

還以君抬手,明畫立即停了要說的話。

「藥房那邊怎麼樣了?」

明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還以君,觸及他臉上的冰冷,明畫開口又小心了幾分。

「藥房那邊婢子去問了,按照公子的吩咐,葯已經煉好了。婢子已經將葯帶來了,這就去拿來請公子過目。」

明畫很快捧過來一個精緻的盒子,盒內紅色的絨布上放著五顆藥丸。

還以君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一顆藥丸緩緩地放到眼前,先是仔細地看過顏色,然後又將藥丸放到了鼻尖處嗅了嗅。

明畫的目光追著他手裡的那顆藥丸移動。

在還以君將葯放至鼻端后明畫不自覺地呼吸都開始發緊。

聞了一下手裡的藥丸后,還以君的目光幽深,臉瞬間冷了下來。

「一群廢物,近三個月的時間就做出來這樣的廢品,白費那些藥材。」

還以君說著無比嫌棄地將那顆丸藥往地上一丟。

明畫看著自家公子每檢查一顆葯臉色就冷一分,盒子里的葯一顆一顆減少,她越發心驚膽戰。在還以君拿起盒子里最後一顆葯時,她內心的恐懼達到了頂點。

還以君皺著眉頭聞了一下那顆藥丸,緊皺的眉頭終於鬆開幾分。

他仔細聞了又聞,這才把葯放回去。

「也只有這一顆勉強能用……藥房那邊的人是越來越沒用了。」

明畫不敢說話,只默默將葯收起來。

還以君在書桌旁坐了好一會兒,似乎是在沉思,猶豫了好一會兒他方才拿起桌上的毛筆在紙上寫著什麼。

他將寫好的東西吹乾墨跡疊好,明畫立馬雙手接過,然後匆匆出去了。

還以君渾身脫力一般靠進椅背里,閉著眼睛揉捏眉心。他該如何做……

太陽西落,餘暉消失在山背後,星星一顆接一顆綴滿夜空。

夜裡,不知名的鳥叫聲和蟲鳴聲混在一起,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一個黑影快速自青石小路上走過,向著遠處去了。

虞楚之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黑影自外面閃進來。

長長的斗篷將他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叫人看不出來是誰。

他微抬起頭看向床上的人,燭光映著的側面能看到高挺的鼻子還有紅色的好像隨時帶著笑意的唇。

他緩緩來到虞楚之床邊,自然地跪到床邊。

因為他跪下的動作,他身上的斗篷掀開了一點兒,從裡面露出一塊淡紫色的衣角。

蒼白修長的手從黑色的斗篷里探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個精緻的木盒。

黑色的丸藥入口,虞楚之蹙了眉頭,他很想睜開眼睛看看到底是誰,可卻怎麼都睜不開眼睛。

他恍惚間好像聽見有人在說:「父……深夜前來,擾了您好眠了……」

那個熟悉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空靈澄澈,又好像就在他的床邊,溫和而熟悉。

虞楚之還未想到這熟悉的聲音是誰,一陣困意襲來,他很快又陷入了夢中……

來人收回手,拉低斗篷的帽子,再次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然後像來時一樣退了出去。

巡夜的兩個白衣姑娘打著燈籠走在前面,身後跟著兩個同樣打著燈籠的小廝。

她們腕上銀鈴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更加清晰,白色的衣裙被夜晚的涼風吹起,更添幾分詭異。

安靜的晚上這樣的遇見難免讓人不安,然而,在遇上迎面走來的黑斗篷身影時,五個人竟然都是一副司空見光波瀾不驚的樣子。

打著燈籠的四人無聲彎腰行禮,黑斗篷腳步不停自他們身邊走過。

待黑斗篷走後,四人也像之前一樣繼續巡夜。

黑夜在寂靜中褪去,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將蝴蝶谷照亮,一切都還是曾經的模樣。

還以君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食指和中指曲起,在床欄上敲了兩下。

房門很快被從外面推開,明畫和幾個小丫鬟端著洗漱的東西進來。

明畫上前掀開床幔,還以君還保持著剛剛的樣子,一腿曲起,一隻手搭在上面,支著額頭,眼睛閉著,好像沒睡好的樣子。

「父親那邊的人今早有說什麼嗎?」

「先生那邊的人說,先生似乎好了很多。今晨谷主和無詭先生去診過脈,也說先生好些了。」

先生是蝴蝶谷的人對虞楚之的稱呼。

聽明畫說無詭和花折診過脈了,還以君放下心來,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本以為虞楚之好些了,可沒想到沒過幾天就又有了反覆。

無詭和花折剛鬆了一口氣,又緊張起來。

虞楚之的病情反反覆復折騰了許多次,入了冬天氣漸涼以後更是糟糕。

花折和無詭沒日沒夜的熬著,還以君前去看虞楚之時常能看到花折一臉疲累的樣子。

卡文了卡文了,感覺自己現在的思路就像我手裡隨時卡到黑屏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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燼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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