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院長大人、小鎮

「老頭，幾個月不見，怎麼感覺你又老了這麼多，該不會要嗝屁了吧？」

李東跟在第五琰身後，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對面的老者突然發飆。

那可是位貨真價實的無敵境大佬。

分析一下就知道，實力應該猶在姚靖德之上，否則第五琰犯不著找他過來。

第五琰這傢伙那是真不怕攤上事，一進門就咒人家死。

這老者的排面很大，空降東北后，沒像他們一樣下榻酒店，直接住進了市中心的一幢獨棟別墅中。

四層高，一二樓是複式結構，富麗堂皇，極盡奢華。

應該不是他自己的住宅，裝修風格過於時尚了些，怕是得知他駕臨東北，別墅主人將他請過來的。

老者端坐在一樓客廳的單人位沙發上，身前擺著香茗，低眉瞥了第五琰一眼，沒搭理，似乎對他的不著調已經習以為常。

然後有些昏沉的目光又落在李東身上，嘴角微動，似乎笑了一下，李東不太確定。

「你的學生？」

「也是你的。」第五琰一點都不客氣，大大咧咧在他對面的真皮沙發上落下，揮手拒絕了傭人遞過來的茶水，讓她在裡面加點糖。

然而那是杯綠茶，這是個什麼喝法李東也是第一次見。

不過此刻沒太關注，注意力被第五琰的話所吸引。

詫異望向對面的老者，該不會……

第五琰沖他嘿嘿一笑，一副『就是你想的那樣』，拍拍身邊的沙發麵：「行啦，別杵著了，這老頭又不吃人。」

李東坐下之前先躬身行了一禮：「院長好。」

「嗯，坐吧。」老者微微頷首。

世人皆知京師學院有一位無敵境坐鎮，走的是靈術流路線，因此被尊稱為『賢者大人』，但真正見過的卻沒有幾個，李東他們這種大一新生，更是想都不用想。

想不到今天卻有緣在這裡見到。

心裡說沒點激動，那是假的。

院長大人極為蒼老，蠟黃的臉上布滿溝壑，理著一個光頭，一對眉毛純白，很長，眉梢快要垂到臉頰上。

李東猜測他即便沒有兩百歲，也差不離。

換句話講，他距離大限不遠了。

如此一想的話，第五琰進門那句話，或許並不是在咒他，而是代表一種關心。

只是，這傢伙實在沒什麼情商。

等傭人重新送來茶水后，院長大人抬起枯槁的老手揮了揮，霎時間，李東感覺到一種詭異的變化，候在不遠處的女傭，彷彿變成一個死物。

原本以他的實力，這麼近的距離，無需任何手段，就能感受到對方的氣機，甚至是心跳。

但現在，他察覺不到了。

周圍的景象似乎成了一副畫，女傭被嵌進畫中，成了裡面的一道風景。

看起來特別不真實。

「說說具體情況。」院長大人用暮氣沉沉的聲音說。

李東大約明白了，此刻他三人所在的空間被屏蔽，旁人或許能看到他們的動作，但絕對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院長大人只是揮了揮手。

這是什麼手段？

第五琰也沒有隱瞞，便將深更半夜去刨姚家祖墳，然後遭遇到黑衣人阻攔，雙方大打出手的事情娓娓道來。

院長大人似乎一點都不奇怪他能從黑衣人手上逃脫，甚至是帶著一個人的情況下。

「老頭，異族功法修鍊到最後，竟然也能生成領域，這事你可沒跟我提過啊。」

第五琰用有些埋怨的口吻說。

「你這麼一說，搞得好像我碰到過一樣。」

李東在一旁差點沒笑出聲，這位院長大人的性格，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古板。

這句話透露出一個信息：在他將近兩百歲的人生經歷中，還從未遭遇過這種級別的異族。

「老頭，你可別忽悠我。」

第五琰沒好氣道：「我總感覺你有些事情在故意瞞著我，這個世界上你不知道的東西應該很少很少，我父親曾經誅殺的那名異族不就是無敵境，你敢說你不知道？」

事情看起來不是那麼簡單啊……李東內心沉吟，也不敢插嘴，只是安靜聽著，汲取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我知道，但我沒見證那場戰鬥，你父親是殺了他之後，才向上面彙報的。」

第五琰癟癟嘴，臉上寫滿不信。

他對這老頭是有些不滿的，他曾經不止一次請教過對頭，要不要踏入無敵境？

老頭的回答都是肯定句。

然而全世界會害自己，他也不相信父親會害他。

父親的臨終遺言告訴他：不要踏入無敵境。

而且父親說完這句話立刻斷了氣，本不應該這麼快的。

他當時還很小，沒察覺到異樣，但是長大后越回憶越覺得不對勁。

他追問過老頭這其中的矛盾點，老頭總是那一句：你父親是錯的。

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這裡面必然隱藏著秘密！

如果父親沒騙他——父親沒理由騙他，那麼就是眼前的老頭在騙他。

重點是，這老頭與他父親是至交。

到底是為什麼，他到現在都沒想通。

「你的計劃是什麼，何時引那異族現身？」院長大人問，沒理會第五琰不爽的表情。

「需要一段時間。」

第五琰將自己的計劃大致講了一遍，就是利用姚家外逃的幾名異族小輩，引姚靖德現身的方法。

院長大人皺了皺眉，道：「何必如此？能不能找到這幾名異族，完全是未知數，直接動姚家，他不會現身嗎？」

「應該會吧，可是我不想。」

院長大人：「……」

「怎麼？」第五琰斜睨著他道：「裡面還有你的學生呢，她本質上地球人，這你都不放過？」

院長大人搖搖頭，嘆息道：「畢竟是異族的後代，雖罪不至死，但也應該監管起來。」

「別想了，這事我說了算。」

第五琰態度非常剛，一點都不怕得罪他：「別忘了你只是過來幫忙的，一切按照我的計劃來，你樂意干就干，不樂意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這事有的是人惦記。」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

如果事情順利，悄無聲息找到那幫異族小輩，給他一些時間提前做出布置，哪怕沒有無敵境幫手，他照樣有把握生擒姚靖德。

對方的實力他試過了，也就那樣。

正面硬懟，受境界壓制，他確實懟不過。

但如果時間允許，讓他提前籌備一番，鹿死誰手還未知呢。

坦白講，李東真擔心院長大人發飆。

該死的第五琰，你是真的不懂尊老愛幼啊，哪怕是這個意思，說話就不能婉轉一點？

這番話可謂半點面子沒給。

「好吧。」

哪知，院長大人竟然妥協了。

這讓李東對第五琰的生猛，又有了一個全新認知。

「那就好，機會到了我會通知你，就這吧。」第五琰說著，拍拍屁股站起身。

李東放下茶杯，跟著向院長告辭。

……

一個禮拜后。

第五琰顯得有些煩躁，因為姚淵那幫人杳無音信，他弄來的專業人士沒有提供半點有用的線索。

「難道之前就逃出去了？」

酒店客房的落地窗前，第五琰雙手插在褲袋裡，俯視著冰城的街景，皺著眉頭喃喃自語。

之所以說之前，是因為現在他們根本逃不出去。

姚家雖然在冰城根深蒂固，但在官方層面的影響力，就不提他，還不及那老頭的百分之一。

出入冰城的各種關口途徑，早已被他們監視，一隻蒼蠅都別想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所以那幾名異族小輩如果逃之夭夭的話，只能是在他的布置開始之前。

但如果這樣，事情就麻煩了。

趁著他沒注意，李東再次在腕錶中搜索了姚淵。

對方哪裡逃？

動都沒動過。

這一個禮拜一直待在同一個地點。

第五琰的人馬之所以查不出半點信息，除了地方過於隱蔽之外，姚家在事先所做的功課，顯然也發揮了巨大作用。

他們大概率抹除了所有痕迹。

據第五琰的人馬彙報，他們原本查到兩條線索，然而追蹤下去時，都以一場死亡告終。

知情的兩名重點人物，早在十天前，就意外死亡了。

事情陷入僵局。

李東知道，他不得不出手了。

原本尋思第五琰的人馬如果能找出姚淵一行，他也就沒必要摻和，總歸有些暴露秘密的風險。

但現在的情況，不出手顯然不行。

隨著時間推移，線索只會越來越少，也越來越難追尋。

且不提第五琰有沒有耐心，他也不想將時間全耗費在這裡。

「老師，太悶了，我想出去轉轉。」

這個借口合情合理，躁動不安的年紀嘛，誰受得了一天到晚待在酒店裡？

第五琰果然沒多想，或者說沒太多心思搭理他，只是頭也不回地扔過來一句話：「不要遠離人群。」

「明白。」

姚家現在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比他們更加急躁難耐，什麼事情都可能幹出來，最擔心的就是事情被捅出去。

所以對李東下手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如果幹掉第五琰和李東這對師徒，此事不就終結了？

就是這個道理。

至於院長大人的存在和行蹤，他們不大可能掌握。

被他們輕易掌握了，那也就不是院長大人。

只是他們不可能知道的是，李東可以千變萬化。

還沒離開酒店，李東就找了個洗手間，鑽進坑房裡變了個人，然後大搖大擺走出大門。

他倒也沒去哪裡，在市中心晃蕩了一天，吃了些沒嘗過的東北美食，下午又找個遊戲廳貢獻了一板遊戲幣，四點多鐘，才佯裝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樣返回酒店。

「老師，我知道那幾名異族在哪裡！」

開門的第一時間，李東便一臉興奮地說。

「哦？」

第五琰驚訝，快步走過來，沉聲問：「在哪兒？」

「福林鎮！」

第五琰：「……」

這是哪裡他壓根沒聽說過。

「你怎麼知道的？」

拼演技的時候到了。

李東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姚淵的照片，告知第五琰，自己雖然出去溜達，也沒忘記正事，在網吧里泡了兩個小時，進入本地的一個聊天群，打聽了一下，不曾想還真有線索。

有網友向他透露，最近這兩天見過這個人，在他們小鎮上。

第五琰一臉懵逼，還能這樣嗎？

如果這樣就輕鬆找到了，那他找來的那幫專業人士豈不是吃乾飯的？

表情中充滿狐疑，說白了就是不信。

「老師，你別不信啊，人家說得信誓旦旦，還說這人一看就是外地來的，很有身份的那種，還說了一些細節，我感覺可信度還是很高的，網友的力量是無窮的。」

「哪個聊天軟體，什麼網友，我問問看？」第五琰指向套房一側。

裡面有電腦。

「這個……軟體倒是知道，但什麼房間，哪個網友……他網名帶火星文，我不確定還記得，畢竟就隨手點進去的。」李東撓著腦殼道。

第五琰：「……」

「我覺得吧老師，不管是真是假，我們可以過去看看，反正現在不是沒線索嘛，總比什麼都不幹強。」李東建議。

第五琰聽著好像確實是這個理兒。

頂多跑一趟，甚至算不上浪費時間，畢竟現在閑著也是閑著。

「走！」

倆人說干就干。

因為富林鎮在哪兒，李東也不清楚——他是真不清楚，如果不靠導航的話，所以包了一輛計程車，按時間算，沒打表，直衝富林鎮。

姚淵一行就藏在富林鎮內的某個村落里。

但李東不能說得太細，否則就太假了。

晚上七點多，歷經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們終於來到這個遠離冰城市區的偏僻小鎮。

別看冰城也算一座大都市，但這裡是真的窮，鎮上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到處坑坑窪窪，弄得司機師傅挺鬱悶的。

不過這份鬱悶，在李東給他轉賬了十萬塊后，頃刻間化為烏有。

你這車我買了還不行嗎？

就算開報廢了，屍體還留給你。

司機師傅興奮不已，也終於明白祖墳冒青煙，拉上了大人物。

十萬塊大洋對靈能者來說不值一提，但對於普通人而言，或許是好幾年的省吃儉用。

「小哥，你就說吧，往哪兒開。」司機師傅笑嘿嘿問，心心念念著趕緊把這車弄出點不大不小的問題，否則擔心人把錢要回去。

遇路不走，遇坑就碾。

李東差點沒被搖吐了。

「停停停，咱先吃個飯，不急。」

計程車在小鎮上唯二的一家飯館門外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