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1梅雪軒中明心事，古井街里訪賢人

無忌將小小送回梅雪軒后，站在門外佇立良久。他原本想著可以藉助靈棋活潑的性子打開小小封閉的內心，卻沒想到反而加深了她心裡的恐懼。其實他不是沒有耐心慢慢感化她，之所以如此性急，是因為白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回來，屆時他可能再也不能見到她了。

牛先生平日里總勸他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但他就是死心眼兒，眼中只有自己認定了的人，從前是孟如，如今是小小。上一次他心中眼中只有孟如，小小說要走，他沒有挽留，因此飽受了三年入骨的相思之痛。原以為時間可以淡化對她的思念，可它卻與日俱增。他就這樣盼了三年，她回來了，卻已心有所屬。

「為什麼，為什麼我愛上的女人，愛的都是別人？」良久，一陣涼風襲來，終於將他從痛苦中解脫出來，他抬頭望了望天空中那輪殘缺的月，想著人生便如這月亮一樣，總是殘多於滿，慨然嘆道：「罷了，不是早就決定成全她和白起了嗎？就因為白起那些話，你就重新燃起了希望？其實如今這樣已是上天眷顧你了，能多看她一眼也是好的！魏無忌，你又何必太過貪心？」

風月無言，或許他一開始就不該有所奢望。

次日，無忌是午飯後才來的梅雪軒，見小小一個人坐在鞦韆上發愣，他走過去站在她身旁笑道：「在想什麼？」

小小抬頭見是無忌，怔了一下，突然抬手捂住了眼睛。無忌急忙擔憂地問：「怎麼了？」

小小道：「看到你，心像是要跳出來一般。」

無忌笑著拿下她的手，柔聲道：「那為何要擋住自己的雙眼，你低下頭不看我就好了。」

小小低頭悶悶地道：「也是，」卻又覺得總這麼低頭和他說話很是沒有禮貌，抬起頭沖他笑道：「無忌公子，你來找我有事嗎？」

「我要出去一趟，想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小小看著他懇切的眼神，點了點頭：「是去上次那個村子嗎？」

「你想去那裡？」

小小又點了點頭，無忌想到那日小小處處維護白起的樣子，還有一向懶惰的她突然反常的勤勞了起來，原來都不是空穴來風，心中苦笑道：「為了他，你可以不怕那裡的惡霸，他在你心裡就那麼重要嗎？」

「你若想去，改天我再陪你去，今日我有別的事情要辦，你……可願意陪我？」

「好啊，我陪你一日，你陪我一日，很合情理！」

無忌苦笑著拉起她的手：「走吧！」

他們一路來到古井街，和好幾個人打聽后才找到三棵柳樹下的那間草屋。無忌在門外請求拜訪，遲遲得不到回應，鄰居告訴他們侯嬴到夷門守城去了，得晚上才回來。他便趁機拉著小小去街上轉轉，本以為她還會像昨天和靈棋一起那般拘謹，卻沒想到拘謹的反而是他。

「無忌公子，你以前來過街上嗎？」小小拿著兩串糖葫蘆，遞了一串給無忌道。

無忌接過糖葫蘆，不知如何下口，尷尬地笑道：「我倒是經常路過這裡，卻從未有機會這樣遊玩，尤其……尤其是和女孩子。」

小小想起上次魏王說帶她遊玩，也不過是坐著馬車看了看外面的風景，然後便進了一家格調很高的酒館吃飯，笑道：「那今天就由我來帶著無忌公子遊玩好了，這裡我比你似乎要熟悉些呢！」

無忌見她臉上又現出了明媚的笑容，會心一笑，朗聲道：「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說，好說！」小小學著靈棋的樣子雙手抱拳道。

無忌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調皮，手不由自主就撫上了她的臉，在她的眉眼處摩挲：「小小，你笑得真好看！」

小小突然低頭不語，無忌問：「怎麼了？」

小小道：「你不是讓我心跳快的時候就低下頭嗎？」

無忌笑而不語，拉著她的手，在街上閑逛起來，這一刻，他們彷彿又回到了三年前，那時還沒有白起，她還對他百依百順。

走到一家茶館門前，裡面有人正在說書，繪聲繪色、口若懸河。見小小眼中滿是好奇，他便拉著她走了進去。

那人說的是封神演義的故事，正說到狐狸精附身到妲己身上，蠱惑紂王殺忠臣、制炮烙之刑，將朝歌城攪得雞犬不寧。

無忌見小小聽得入神，也不去打攪她，只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他可以一直這麼看著她。

「無忌公子，紂王真的要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嗎？虎毒還不食子呢！」說書人講到紂王挖了姜皇后雙眼，害死皇后后，又派人追殺自己的兩個兒子后，賣了個關子，下回再講，小小卻入戲很深，一雙求知的大眼睛迫切地望著無忌問。

無忌全部心思都在小小身上，哪裡聽進去那人說了什麼，好在他平時對那段歷史瞭然於心，輕咳了一聲道：「這時的紂王已被妲己迷了心智，心中早沒了禮**常。」

小小聽到身旁個個都是罵妲己紅顏禍水的聲音，又聽無忌這麼說，問道：「你也覺得這一切都是妲己的錯嗎？」

無忌笑道：「怎麼，你有不同見解？」

小小點頭道：「妲己固然有錯，但是我以為紂王身為一國之君罪過更大，他惑於美色、不分善惡、濫用刑罰，身為布衣尚且令人髮指，更何況是君侯？他既受了萬民的擁戴，便該以身作則、潔身自好，不該濫用職權才是。」

無忌道：「你說得很對，但情之一物，誰又能做得了主呢？不過紂王不分善惡到底是不對的。」

「你也覺得是他本身的問題，而不是妲己用妖術迷惑了他嗎？」小小激動地拉著他的手問，眼中帶著幾分緊張。

無忌看著握在自己手上那雙冰涼的手，輕輕反手將它握在手中，笑道：「傳說而已，幹嘛如此當真？不論誰是誰非，他們都已付出了代價，我們讀史，不是為了評論他們的是非功過，而是要以之為鑒，鋪就自己的道路，避免重蹈覆轍。好啦，侯先生也該回去了，咱們去拜訪他吧！」

小小點了點頭，其實她問他那些不過是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和別人一樣，對妖精存有偏見，若是知道她也是一隻小妖，他還會像現在這樣對她好嗎？

無忌見小小緊緊盯著他們緊握的十指，羞澀地笑道：「你的手太涼了，雖然我的手也不暖和，但多少能有點用處。」

小小想起白起也曾這樣握著自己的手，那時他也說要為她暖手，他的手很暖和，而無忌的手明明一點都不暖和，卻一樣讓她覺得溫暖。

「怎麼了？」無忌見她怔怔地出神，柔聲問道。

「以前也有人和我說過這樣的話，他的手很暖，可……」

「進去吧！」小小還沒說完，就被無忌打斷，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還是選擇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