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5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無忌從小習慣了錦衣玉食、衣來伸手的生活，小小亦是不知人間疾苦。這樣的兩個人一起去闖蕩江湖，註定了要有許多風波。
如何賺錢是他們遇到的最為棘手問題。無忌雖然有錢，卻不會賺錢。身上的錢花的差不多的時候，他們被無情的客店老闆趕了出來，只好找處善良的農家暫住下來。
小小倒是無所謂，對她而言住在豪華的屋子裡和住在簡陋的屋子裡沒有什麼區別，吃飯與不吃飯也對生命構不成威脅。
無忌卻很不習慣，因為沒錢，他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換了錢，買了一身粗布麻衣，多餘的錢作為房租全部支付給了農夫。穿慣了綾羅錦緞的他，一下子換上粗衣還是很不適應。加之又住進了簡陋的房子也讓習慣於風雅的他很是局促。
小小發現了他的情緒低落，從身後抱住他，在他耳邊笑道：「誰會相信風光一世的信陵君也會淪落成這幅模樣。」
無忌苦笑道：「此刻方知我是多麼無用，原來沒有那層光環，我什麼也不是，小小，我連最基本的溫飽都不能給你，我讓你失望了嗎？」
小小扳過他的臉，舒展他緊鎖的眉頭道：「你看我像對你失望的樣子嗎，為何明知故問？」說著，她靠在他懷裡道：「一直不知道你骨子裡竟是如此的固執和強勢，為何把自己的衣服當了，還要讓我穿著那身綺羅？」
「我……」無忌想要解釋，卻被小小打斷。
「我知道，你是寧願自己受苦也不想讓我承受，可是你看房主夫婦不也很幸福嗎？他們雖然穿著粗布衣衫，住在茅草房子里，但是他們的快樂並不比曾經的我們少。無忌，你曾說過，此心安處，便是吾鄉。我認為，心安不是由住得好不好、穿得好不好或者吃得好不好決定的，而是有你在身邊，我才會心安。」
「可是這裡無詩、無書、無歌、無舞……所有我擅長的東西，這裡都沒有，我不知道……」
「但這裡有我啊。你不擅長耕作，我們可以一起學習；你不擅長修補房子，我們也可以學習；你不擅長賺錢……嗯，如果你不願意學，我可以養你呀。」
「小小，」無忌輕聲呢喃。
「嗯？」小小看著他笑道。
無忌輕輕吻了吻她的唇道：「我怎麼能讓你養我。」
小小想要回答，卻被他熱情的吻堵了回去，良久才喘息著道：「天快亮了，快起來啦！」
「雞還未鳴，」無忌邪魅一笑，說完便又開始吻她。
小小起來時，已是日上三竿。她摸了摸身邊，無忌已經離開。原本的綾羅綢緞也被換成了粗布麻衣。她滿意地拿起衣服穿上，發現無忌竟然留了字據給她。那只是一塊兒普通的小木板，上面清晰的刻著：「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將翱將翔，弋鳧與雁。弋言加之，與子宜之。」
她嘴角輕揚，這是《詩經》裡面的一首，說的是一對夫婦在清晨的情話：女子說雞鳴了，該起床了；男子回答說：天還沒亮，像極了他們方才的調情，後面的意思大概是男子要出去打獵，回來和女子一同享用美味。
原本她是不懂這些的，只是在分別的十年裡，她總會想他，想他時，便會讀這些他喜歡的詩文。信陵府有琴棋書畫四大婢女，她曾有幸見過三個，等到開始讀書時才後悔沒有見過靜書。
她念了一句簡單的咒語，手中立即多了一隻筆，提筆在木板的另一面寫道：「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她的字和無忌的字如出一轍，相似得如同出自一人之手。這全要歸功於玉鴿，她原本只是想知道無忌在看些什麼書，讓玉鴿幫忙找些來，不曾想，玉鴿竟險些將無忌的整個書房搬來。為此，季玄還被扣了半年薪水。
後來小小學聰明了，每次只讓玉鴿去取一本書來，而且明確規定：不能是無忌正在看的，也不能是他沒看過的（因為他看過的都會在一旁添加批註），更加不能是他需要用到的。
這……就讓玉鴿很為難了……
小小摸著木牌上相似的字跡，心中暗想：我不得見你時，還可以看你的字消解思念，你又是如何熬過這漫長歲月的呢？
晚間，無忌果然帶著山雞與兔與魚回來了，發現小小身邊還坐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可愛少女，他有些錯愕：「這是？」
玉鴿笑道：「我叫玉鴿，是小小的……婢女。」
無忌眼中立即閃過警戒，他不知道這個婢女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關於小小的一切於他而言都很神秘，她的行蹤、她的家人還有她的外貌數十年都不曾改變這一怪象，他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多想，只要她在就好了。可如今這個婢女突然出現，是否意味著她又要離去？他不敢想象再次失去她的生活。
小小一眼就看懂了無忌的恐懼，走過去輕輕握住他的手道：「放心，我不會再走了，玉鴿來找我，是給我們送這個來的。」說著，她拿了一袋金幣出來，遞給他看。
「對呀，對呀，夫人既已准許主人來找你，便不會再讓她回去了，你可以放心，我來找主人原本是有要緊事的，誰知卻被她拉著幫你做琴，弄得我十隻手指沒有一隻是好的了。」
無忌順著玉鴿說的去看，果然看到了一把紅木琴，琴旁還掛著一個小木塊兒，儼然是早晨他寫給小小那塊兒。他走過去拿起木塊兒，看到上面的字跡，很是不解：「這字……」
玉鴿方要解釋，卻被小小呵斥住。只得識趣地出去幫忙準備飯菜。
無忌拉起小小的手，發現她的手並不比玉鴿好多少，心疼地說：「做琴弄傷的？」
小小點頭：「不疼，真的。」
無忌立即把她拉到床邊幫她上藥，上完葯突然將她擁進懷裡，輕聲責備道：「以後不許再做這樣的傻事了，知道嗎？」
「嗯，」小小輕聲道，良久，聽不到無忌說話，她又道：「無忌，你不好奇玉鴿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嗎？」
「不好奇。」
「噢！」
「是你寫信給家裡人，讓他們送錢過來的，對吧？看來，我真要被你包養了。」
小小聽著他的聲音似乎很愉悅，和昨天那副彆扭的樣子判若兩人，奇怪道：「你不生氣？」
無忌搖頭：「看到玉鴿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只要讓我在你身邊，我什麼都可以不計較。人總是在幸福的時候忽略它來得有多不容易，總是希望自己可以再幸福一點兒，因此才與幸福擦肩而過。小小，我很幸運遇到了你，讓我及時地認識到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不至於追悔莫及。」
「無忌，其實……在你身邊，就算無琴無瑟，亦是歲月靜好。」
「小小……」
「嗯？」
「什麼時候讀的《詩經》？」
「在家的時候……」小小心虛地答道。
「什麼時候練的字？」
「在家的時候……」
「為什麼做這些？」
「在家的時候……」
「嗯？」
「總是想你。」小小紅著臉道。
「噢！」無忌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點頭道。
「噢什麼？你不說說？」
「說什麼？」
「想我的時候，你會做些什麼？」小小眼中立即充滿了好奇。
無忌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會後悔，後悔曾經對你那樣不珍惜。」
小小笑道：「沒事兒，我不怪你，畢竟那時候你愛的人還不是我。」
「小小，我……」
小小搖頭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無忌，雖然我的心思不如雅琴細緻、我的棋藝不如靈棋高超、我的相貌不如入畫精緻、我的才情不如靜書廣博，但是我會儘力讓你像以前一樣，『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你再敢傷害自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