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天明

第二十九章 天明

姑蘇安第四次調配好了一壺濁污的綠色湯水,然後將一卷麻布放入盛放葯湯的葯壺中,吸收完足夠的水分后,平敷到了子光的額頭上。

而平躺於席子上的子光,此刻的景象卻異常的恐怖。

雙眼死死的閉著,時不時的從眼角處滴落一兩滴紅色的血液,四肢末端的指甲處也變得烏黑,從脖頸到下巴之間,黑色的細絲紋路布滿了他的皮膚。

更可怕的是,明明已經看上去燈枯油盡的樣子,但姑蘇安卻依舊用數根鐵鏈死死的捆縛著他,而一根粗木也支撐在他的口中,讓他只能發出細微模糊的沙啞聲音。

「他如何了?」一陣沉穩的聲音從帳外傳來,隨後出現的就是依舊頭戴鐵面的武瑕。

姑蘇安看了一眼大大咧咧的武瑕,隨後搖搖頭,「很不好,昨夜賊子施的是隱狴之術,並且是直接從靈魂入手,幾乎是要刺破了他的三魂七魄,我雖然可以用藥物控制他體表的傷口,但靈魂方面……我無能為力。」

說完,姑蘇安又看了一眼武瑕的身後,疑問道:「公子沒有來嗎?」

「他準備要來的,但一醒來時就被姜衛大人派來的人給帶走了,我不好阻攔,所以答應公子讓他晚些時候來看望這個年輕人。」武瑕走到子光的身邊,掀起身體上覆蓋的毛毯,看了一眼毛毯下千瘡百孔的身軀,「就是不知道,這個年輕人還能不能支撐到所謂的「晚點」?」

姑蘇安也嘆息道:「千瘡百孔的身軀,憔悴不堪的精神,你現在所看到的其實都不過是隱狴之術外在的表現而已,我用湯藥或是秘法都可以醫治,但實際上,正是因為這個年輕人的靈魂已經開始逐漸走向崩潰,所以才會在肉體與精神上出現這樣的表現。」

「而如果無法停止他體內的隱狴之術,那麼身軀上的傷口治癒的再好也是無濟於事。」

姑蘇安伸出一隻手指,輕輕的點在了子光的額頭上,竭力用秘法平和他的心智,讓他可以更好受一些。

武瑕皺眉道:「沒有辦法確定是何種隱狴之術擊傷了他?」

「沒有,隱狴之事,大部分人也只是只聽其名,未見其人。」姑蘇安一邊施術一邊回答道:「但我從岐山御上的傷痕上可以看出一點端倪,施法者的實力恐怕不會比我低太多,否則不至於會讓「萬法不侵」的岐山御變得這樣傷痕纍纍。」

「也幸好他昨夜帶上的是岐山御,否則這個隱狴之術會在第一個呼吸內就把他的靈魂絞殺殆盡。」武瑕苦笑。

「如果我是他的話,也許會寧願毫無痛苦的死在昨夜的襲擊之中。」姑蘇安收起手指,而昏迷之中的子光終於流露出一些沒有那麼痛苦的表情。

「昨夜的傷亡如何?」施法完畢后,姑蘇安問道:「聽說國君已經是暴跳如雷了?」

武瑕閉上了眼睛,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之中不帶有悲傷的情感,而後緩緩說道:「戰死二百九十七人,傷四百餘人,其中二十一人殘疾。」

「是嗎?」姑蘇安也閉上了眼睛,低沉的說道:「都是好兒郎啊。」

「誰說不是哪。」武瑕搖搖頭,轉身就要離去。

「不和你閑聊了,剛剛姜衛大人給我吩咐了一個差事,讓我儘快去辦。」

「是去追擊那兩個漏網之魚?那可要小心了,其中之一據說是一個墨袍老者,就是他以這恐怖手段擊傷了鄭氏的後生。」

「不是。」武瑕面露難色的說道:「姜衛大人讓我去……找一個東西,據他所說相當重要,是一個什麼捲軸一樣的東西。」

武瑕摸了摸下巴,「好像……說的是一個白色羊皮的捲軸。」

……

「太……太叔祖,能不能輕點啊。」

姜衛暫時棲身的一處大帳內,高大的姜衛死死的抓住姜昭的一隻手臂,用兩根手指或輕或重的按壓在他的手臂上,隨著時間推移,姜昭肩胛、手指、肋骨、關節處都被太叔祖按壓了一遍,而在按壓過後,一絲絲灼燒的疼痛就從骨頭裡生出。

在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后,姜衛最終鬆了口氣,「好了,看起來昨夜深入溯野並沒有給你帶來什麼傷害與影響。」

「溯野?」姜昭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也就是說,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是真實的?不是我的癔夢?」

「不是。」姜衛搖頭,隨後站起身來,取出一個小盒,遞到了姜昭的面前。

盒內,是那一截屬於宙溯的指節,而如今的它,早已失去了曾經的神力與光澤,就像一截石質的骨節一般。

「宙溯的骨節。」姜衛撫摸著一把鬍鬚,侃侃而談道:「曾經神明留下的遺骸,靠著它,我們才能往返於溯野之中。」

「宙溯嗎?」姜昭伸出手去,摸了摸這枚好像石頭一樣的骨節,乾枯且堅硬,手感就好像在摸著最粗糙的礦鐵一樣難受。

但姜昭卻很用心的用自己的小手去觸摸它。

「你……就是紋弈嗎?」姜昭在內心默默的問道。

姜衛看到姜昭的樣子后,又略帶歉意的說道:「說起來,昨夜的事情算是我的失策,我原本手中扣著這枚骨節,往返溯野應該算的上是來去自如,但昨夜之事……抱歉了,因為我的固執,卻差點把你這後輩陷入了絕境之中。」

「太叔祖為什麼要去溯野?」

「為了追尋一顆不屬於世界的星辰。」姜衛苦笑了一聲,「在你出生的時候,我曾觀察到一顆不被記載於任何星軌圖上的星辰,鬼魅般的的星辰,不接受任何法則的約束,也沒有任何來去的軌跡。」

「它來的太快了,也走的太快了,沒有給我留下一點點的時間來進行研究與記錄,這是我作為星相師最大的遺憾。」

「這和溯野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姜衛瞪了一樣姜昭手中的骨節,低語道:「所謂溯野,是世界的畫卷啊!」

「如果將我們身處的世界比喻為一個人,那麼溯野就是這個「人」留存下的痕迹,也就是我們所謂的畫卷!而隨著世界的不斷前進,這幅畫卷也會忠實的記錄下曾經所發生的一切。」

姜衛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所有發生在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會有所記錄,自然也包括那顆星辰。」

姜昭沉默無聲了許久,然後問道:「為什麼要帶上我?」

「因為我沒把握。」姜衛說道:「那顆星辰,似乎是因為你而顯現於世,它超脫了一切法則誕生於世,我沒有把握在溯野可以尋到它的蹤跡。實際上,我的猜測並沒有錯,哪怕是在溯野之中,這顆星辰的也並沒有受到任何約束,相反,是它在改變著溯野!」

姜衛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一現象,於是只能盡量的去避免意外發生,多一份把握總是好的。」

「所以你帶上了我?」姜昭問道:「就因為太叔祖認為我與那顆星辰有某種聯繫?」

「沒錯,為了多增加一份把握,我選擇帶上了你。」

「但昨天溯野發生了意外,你卻沒有帶我回來?」

「沒錯。」姜衛依舊沒有帶著任何感情的說道:「昨天溯野居然產生了崩裂,原本安排好的撤退計劃也因此產生了變故,我幾乎是耗盡了這枚骨節所有的力量,才艱難的狼狽逃竄出來。」

姜昭又沉默了。

姜衛似乎也察覺到了一絲無法言喻的情緒,於是開口道:「昨天之事,是太叔祖有錯在先,我確實沒有考慮周全。但既然已經發生之事,我也不希望你多想,我以個人名義擔保,我姜衛欠下你姜昭一個人情,還額外加上一次補償,便是欠下了你兩件大事,如何?」

「那我能帶走這個嗎?」

「什麼?」

姜昭拿起手中的那枚骨節,那枚屬於紋弈的指節,堅定的說道:「我想要帶走這個。」

「拿去玩吧,小小一個物件而已,這東西已經失去了神力,與頑石無異,還算不上一個人情或是補償。」

……

姑蘇安的帳篷里,偉大的秘法大師正在用最後的辦法拯救已經接近於燈枯油盡的子光,在這個年輕人的身體上,已經有太多苦痛瀰漫了。

靈魂,一直是所有秘法大師可望而不可及的領域,它遠比命運和時空都要來的神秘,除去隱狴之外,沒有任何一個學派的秘法師敢於在這方面深入一絲一毫。

從子光被恐怖的秘法擊倒開始,隱狴之術便一直在與他的靈魂進行著鬥爭,而鬥爭的結果,無一例外的顯示在了他本來強健的體魄上。

腋窩、關節處的皮膚已經出現了血紅的角質,四肢末端的指甲開始了脫落,口鼻眼五官都出現了血瘀的現象,而在身體的內部,部分器官甚至要靠姑蘇安的秘法來阻止潰爛。

而這些,僅僅只是子光身體上最小的問題,真正讓他生不如死的傷口,依舊還是在靈魂上的創傷。

姑蘇安突然情緒激動的叫罵道:「隱狴的賊人,這麼就死不完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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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神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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