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思
一想到前些日子風輕輕淋了雨,李震黎的臉色沉了沉,抱著風輕輕的手不自覺得緊了幾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風輕輕抬頭觀察著李震黎。
這個男人的下頜線弧度太有誘惑力了,折角分明,叫人想要湊近咬一口,高挺的鼻樑若懸膽,睫毛根根分明,一眨一眨薄如蟬翼,還有他下意識抿嘴的動作,風輕輕輕輕一笑,原來她五哥這麼好看。
尤其是那一雙專註的眼睛,像是藏進了天上銀河,星光斑駁閃閃,黑夜裡,叫人覺得很安心。
風輕輕正準備伸手去摸摸看,身體一頓,人已經落地了。
兩人已經到了北泉山的山頂,李震黎穩穩地將她放在亭子里的廊檐上。
風輕輕心虛地收回了手,臉色憋得有些紅。
李震黎又忙將風衣給她攏了攏,見風輕輕盯著她,他嘴角一彎,說道:「山上風大,你腿剛好沒多久,風衣遮一遮,總歸要好些。」
風輕輕笑嘻嘻的享受著五哥給她披風衣,樂的合不攏嘴。
「還是五哥對我好,這若是黎叔,定然不會讓我出門,更不會讓我來這北泉山,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在府里都憋壞了。」
李震黎盯著她的臉,見她一臉嬌俏,想來是真憋壞了,這都和他撒上嬌了。
他收回了手,風輕輕想去抓,沒有抓住,原本還有些開心,不過一瞬,情緒又回落了些。
李震黎沒有發現風輕輕的這一舉動,他負手而立,輕靠在柱子前,望著北泉山上的某一株梅花樹發怔。
再過些時候,梅花就要開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瞧得見。
李震黎輕聲說道:「輕輕,此事,你就不要參與了吧,好好養身體,屆時,杏林院還需要你去主持大局,讓仙樂來跟我對接就行了。」
他是不想讓自己去冒險么?
風輕輕抬頭看著李震黎,故意岔開了話題:「五哥,你可知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什麼時候?」
李震黎回過頭來看著她,有些疑惑,難道不是在莽林。
他還記得那一次,他和逍遙連遭幾路黑衣人追殺,被那車輪戰術拖得人馬俱疲,他還受了傷,兩人正準備拚死一搏時。
她和紅衣兩人出現了。
風輕輕見他沒有說話,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面朝著亭子外的梅花樹,輕聲說道:「北疆。」
嘴角一抹笑意暈染,風輕輕看了李震黎一眼,不等他答話,繼續說道:「我那時剛上任杏林院院長一職,急於要對你們所有皇子有所了解,為以後的擇主做準備,所以和仙樂二人一路考察至北疆。」
「去的路上我還在想,被北疆人尊稱為戰神的人怎麼會是一位少年郎呢,可當我在北疆城內看見你的時候,我忽然有些明白了。」
「那時,你帶著隊伍縱馬疾馳在北疆大街上,不少人看見你時會主動避讓,還有些甚至會主動和你打招呼,紅巾披帛飛揚,戰馬熊健疾馳,隊伍整齊有序,浩浩蕩蕩一隊人馬從北疆城中疾馳而去,當真是意氣風發。」
風輕輕的眼神有些迷離,當年的那一幕似乎正閃過眼河,彷彿這些年的歲月眨眼而過,那年那人就在眼前。
她側過身來堅定地看著李震黎:「我那時就決定往後要輔佐和跟隨的人是你。」
李震黎錯愕地看著她,記憶里他沒有搜索到關於眼前女子的一絲一毫的存在。
或許縱馬疾馳在北疆城裡的某個瞬間,他們也曾匆匆對視過一眼,只是當時不知道罷了,而今所有記憶從那年莽林相救始。
北疆沙漠的風似在眼前吹過,廣袤無垠的草原戈壁重新回到了他眼前,那些鎮守北疆的日子好像在昨天,就像一個翻身就能回到那時候。
李震黎的眼皮微微動了動,緊緊盯著風輕輕的眼睛,背在身後的手握了又握,最終還是散開了。
他早已不是當年的他了。
李震黎思索良久,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你該換個人的,我這條路實在艱辛。」
他別開眼,望著某一株梅花樹,沉聲道:「朽木易折,難堪大用,此事了結后,好好輔佐逍遙,我信他,定能成為一位明君。」
「……」風輕輕望著他的側臉,那一刻,心臟似乎停了那麼一瞬間,再周身循環時,一呼一吸都帶著痛,她動了動嘴皮:
「杏林院擇主,並非一朝一夕,豈是你說的那麼容易。」說完,她甩了甩袖子,朝著身後的長廊直直地坐了下去,那長廊上發出「嘎吱」一聲響。
是啊,她有些生氣,他這是在做什麼,交代遺言,還是怕失敗了。
李震黎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風輕輕動怒了,可一個土埋胸口的人,怎能擔得起這上朝的江山社稷呢。
「逍遙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了解他,這麼多年若非一直被我牽絆,他也定能熠熠生輝,而非依靠著我,你也該信他。」
風輕輕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陰陽怪氣地說道:「此事你去與他說吧,你看他怎麼說,反正杏林院從無侍二主的心思和能力。」
她說完,「蹭」的一聲站了起來,拖著虛浮的兩腿就往外走,歪歪扭扭的險些摔倒,她有些氣不過。
他寧願孤身一人承受,也不願意相信她,她就那麼不值得他去信任么?
風輕輕也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麼,是難過自己無能為力救不了他,還是難過他的決定。
總之,她想趕快離開這裡。
「輕輕。」
兩人錯身時,李震黎一把將風輕輕攔腰攬在懷裡。
他怎會不知,她一心為他,若非動了情,又怎會一次又一次甘願為他身陷險境,若非遇見的是他,想必她的人生也不會如此曲折。
有仙樂輔佐,有杏林院傍身,再擇一位良住,一路怎會走的這般崎嶇。
第一次莽林遇到她的時候,他就察覺了她是女子,往後這不計其數的捨命相救,他又怎會心若硬石,毫無反應呢。
可他能給她什麼呢,他連一個白首偕老的承諾都做不到,越來越頻繁的墨蘭啦發作,他連自己什麼時候會倒下都不知道,又怎能給予愛的人一份承諾呢。
可當看到她氣憤地轉身要離開時,他慌了,一陣窒息衝上頭,就像要把他的命也拿走,他害怕了。
李震黎擁著風輕輕,緊緊地將她圈在自己懷裡,半分縫隙也不留。
風輕輕起初有些晃了神,可下一瞬便理解了,眼前這個人不是木頭,也不是硬石,他都知道,他也都了解,他也在乎她。
他在害怕,害怕分離。
風輕輕將頭埋在李震黎的頸窩裡,眼淚一束一束無聲的流出來。
待兩人情緒都稍稍穩了穩,李震黎像安慰小孩那樣溫聲細語地說道:「我無意將你推開,只是接下來要做的事兇險萬分,我怕你受傷。」
風輕輕止了哭泣,換上一副笑臉,她緊緊地抱著李震黎,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你怕我受傷,我也怕你受傷,五哥,這事兒你就不要勸我了,再說了,為了杏林院我也躲不開,這一次我們一起面對吧。」
李震黎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他仔細地盯著風輕輕的臉,見她一臉確定,拗不過的點了點頭。
「好。」
有些話,不說出來,他心裡也覺得彆扭,李震黎動了動嘴,說道:「我無意娶慕黎,也不會娶她。」
風輕輕看了看他。
五哥,這是在向她表明立場嗎?
風輕輕朝他笑了笑,再一次將頭埋在李震黎胸前,滿心歡喜的說道:「我知道。」
兩人陸陸續續又說了些什麼,互訴衷腸,依偎在一起,看那梅花樹梢子上的月亮。
今晚是圓月,臨近十五,中秋快到了。
風輕輕靠在李震黎的肩膀上,想到了今日的一幕,頗有些費解,問道:「五哥,我見你與其他皇子都挺和善的,為什麼和東王鬧得如此不堪,為何他一直想要你的命」
李震黎環抱著她的手放了下來,眼神深深,無奈地解釋道:「幼年時,我母妃甚得皇上寵愛,一度冠絕後宮,擋了皇后的風頭,那時候,鳳家還沒有失事,就算皇后想做什麼,輕易也不敢下手,老九也因此一直對我心生恨意。」
「後來,母妃和鳳家都出事了,我被送往北疆城,這些事才消停了些,我立了戰功,又在十五歲被詔了回來,皇后忌憚皇上會因為母妃封我為太子,一直暗中使絆子,老九忌憚我身有軍功,擔心皇上另眼相待,因此,不止一次派人暗中追殺。」
「母妃和鳳家出事,他母子二人多少有些牽連,若非他們處處與我為敵,或許我對他也不會如此。」
風輕輕點了點頭,她大概明白了。皇后和東王如此對他,不過是出於兩個字:嫉妒。
皇后嫉妒宸妃擁有天徽帝絕對的寵愛,令她這個皇后顏面掃地,心生恨意,東王嫉妒李震黎有著天徽帝的愛屋及烏,擔心那個原本應該是自己的太子之位被人橫刀一奪。
無論是寵愛還是權利,皇后和東王首當其衝受到影響,又怎會輕易放過宸妃和震王。
如此一想,只怕當年宸妃火焚鳳徽宮、天徽帝大怒也是受了人挑撥。
用心之險惡。
「難怪,他對你一直頗為忌憚,數次派出黑衣人追殺,這麼一想也就對了,至少我們的方向是沒錯的。」
風輕輕看了李震黎一眼,右邊的眉毛不自覺上揚,如此最好,她做起事來也不用顧忌著什麼了。
李震黎看了看她,嘴角一彎,將她的風衣攏了攏,說道:「山上風大,走吧,我們回去了。」
風輕輕朝他點點頭,兩人起身穿竹越牆,一路朝風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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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的愛是藏在心底的,從不說出口,是因為他覺得你能感受到,但其實,說出口的話,有節約很多互相猜疑的時間,好好談個戀愛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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