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醫療艙

最後，結合九兒給出的資料庫建議，莫啟選擇了部分虛能重構與基因融復的綜合治療方案。

即，對損傷嚴重的肢體及內外部器官進行重構，再通過修復劑處理基因，刺激身體本能恢復。

雖沒法和之前注射過八級虛能基因改造劑相比，但預估也算是能達到正常人類生命指標。

至於一些複雜而無大礙的生理感染，外用手段則更為有效。

如此，好處是節省了資源，能進行麻醉處理，難受的是花費更多時間。

「第三，六，十七號基因修復劑，嗯……是這些。重構選定為四肢，左軀幹，肺葉，心臟，脊柱，腸道……機械醫療液就選三級好了。」

「你的身體沒辦法承受更低環境，要不要生物膜？還是選上吧，萬一掉了個腳趾頭就不好了……」

小手在旁邊自顧自地鼓搗了三分鐘，快速划動著。

最終勾選確認，滿意點點頭，「預計消耗醫療艙百分之四十四的虛能儲備，治療時間是二十八個小時。」

已算得是很長的治療期，目前處境下也是無可奈何的選擇。

比計劃多了百分之一……莫啟心中掠過一絲忐忑，理智希望他制止，但感性方面已確認了說出去只會迎來一堆打斷他話頭的理由，隨即咽了下去。

萬事總具雙面，長遠看，或許一步到位能省卻更多麻煩也不定。

「那麼，就睡個好夢吧。」

「呼……希望中途別醒過來。」

滴！

「確認治療方案……醫療艙重檢……能質轉化器狀態正常，各感測器正常……確認生命信號為星辰號指揮部莫啟中尉，檢索到完整基因鏈數據。」

「治療方案有效性百分之九十一，符合診斷邏輯，將由二級醫療智靈執行……星網斷開連接，執行離線結算協議，總耗費0.17基本點，請確認。」

「確認。」

「啟動預設治療方案。」

感知輕震，醫療艙逐漸收入壁面，在上下八角忽亮起白色滅菌燈，緊跟著莫啟靜靜懸浮於中部。

邊沿迅速伸出高低位置不同的六根機械臂，檢測著小刀，切割輪等各醫療器具的靈活度。

而玻璃艙門上則轉來三樣白色半圓球，均攜有一支細管修復針，像游蛇般摘落，漂浮在這具骷髏上方，準備就緒。

隨後，大股大股的白色粘稠狀的機械醫療液倒入，觸之暖和，撲鼻輕微的酸澀，湧來窒息，很快淹沒了整個醫療艙。

這玩意還真沒戴老爺子說的……

就好像每一滴血，每一塊骨都被粘附，濃濃睡意頓時如猛獸襲來，全身細胞難敵。

莫啟視線迷濛開合間中只剩九兒甜甜的笑容與三根修復針，沒怎麼多餘掙扎便沉沉昏了過去。

意識與星環斷開，待進入深度神經麻醉，機械醫療液已自主充斥其體內。

維持呼吸，補充生物能質，並過濾這六千五百年積攢的各類生理雜質。

六根機械臂便同時揮動，像是切豆腐，一點點將其四肢整齊而精準切割。

過程中稍損失了些血液，但切口覆蓋的機械醫療液則像是最忠誠護衛，沒讓半滴鮮血湧出，也未侵入其體液環境。

掉落四肢迅速又如雪花般，融化在醫療液中，只留下了那枚亮銀色的星環……

機械臂暫收回邊沿，三支修復針落下，針頭分泌一種玉白色物質。

在距離莫啟身體表面三厘米位置移動，瞬間劃出無數幻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編織出一層光滑玉膜，直至完全包覆。

忽然一收，像是壓縮一般，將他剩餘身體部位裹了個嚴嚴實實，僅余上下各一個機械醫療液的置換口。

咔！

單支修復針規則裂開三片，裂片向後翻轉收攏，露出千根肉眼難察光點流動的分子針。

一點點下放，其中三百根注射基因修復劑，四百根用於修復重要器官，剩下兩百根則用於拆除舊器官。

關鍵步驟中，三支細管懸浮，三千根分子針從中延伸，透過光滑玉膜，深入體內。

其表面迅速變亮，很快就像是一團「光」將莫啟包裹，首先對預設器官進行拆除與修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修復針懸浮跟隨白色半圓球緩緩移動，分子針則高速跳動成了範圍越來越大的「光幕」。

由肺葉到心臟，再及脊柱與腸道……足足十七個小時不停重構修復，無數細胞，通道與信息素再生。

九兒在不停掃描中也確認著莫啟的生命信號越來越強烈，終於，第三基因序列已完成修復，第六基因序列修復將近完成。

預計再有十個小時則能完成剩餘基因修復任務，屆時也將進入最後治療階段。

醫療艙全力運轉至二十個小時，體液指標接近正常數值，機械醫療液已停止置換，第六基因序列完成修復。

損傷嚴重的內臟與骨質已替換，著手於第十七基因序列以及左軀幹整體修復，兩小時即搞定後者。

莫啟胸膛穩穩起伏，心臟跳動也相當有力，掃描數據顯示各指標已接近標準人類身體素質，由紅限轉低黃。

想來新舊細胞並未產生多嚴重排斥效應，而其面部也在越來越完整的痛覺反射神經中自主出現了抽動反饋，也算是個不錯的預兆。

治療進度至百分之七十七，一支修復針改為全力輸送十七號基因修復劑，另外兩支則開始處理異變的外表皮膚及器官。

由頭頂穩步覆蓋至下半體，一點點剔除數之不盡的肉芽與褶皺，替換新肌與骨，那熟悉的輪廓也逐漸清晰於光滑玉膜上。

生命指標超過三分之二由低黃轉中綠，整體生命信號穩定。

第二十六個小時，軀體及外部器官完成修復，另外兩根細管立刻懸浮至身軀的左下方，兩千根分子針圍繞切口位置再度精準高速跳動。

堆積著血肉與骨，不斷增長玉膜，一寸寸凝聚，二十六分鐘便「生長」出與上半身成比例的左腿。

同樣的步驟，第二十七個小時，一條左腿與一支左臂已生成，包裹於光滑玉膜內，且第十七號基因序列終於完成修復。

三支修復針一併列印右腿與右臂，耗費半小時。

最終，三千根分子針粘合四肢，神經，血管纖維，骨質等一一拼接，機械醫療液逐步從縫隙中逐漸退去，向各器官與組織注入適量體液。

直至第二十八個小時整，掃描數據顯示全部中綠。

「光幕」終止，在九兒屏息滿懷期待的目光中，分子針依次收合，裂片張開併攏，修復針退入三個白色半圓球內，又滑回了醫療艙內部。

機械醫療液也跟著迅速下降，從莫啟體內撤回，不留半點痕迹，只剩一具被光滑玉膜包裹的人類軀體平躺於艙室，呼吸均勻。

「方案完成。」

隨醫療智靈提示聲結束，醫療艙再度緩緩推出了壁面，滅菌燈微暗，虛能儲備顯示剩餘百分之五十六，九兒立刻飄了下去。

「莫……」

小嘴微張，但終究沒出聲，掃描界面中的心律，呼吸，腦波等並無異常，折了金絲綉邊白裙坐下，玉紅瞳孔靜守。

這次應該徹底沒事了……

心中總算是落了懸著的巨石，不過倒也沒閑著，趁這段時間，她再連接上了逃生艙控制系統。

彈出界面，檢索可能會用到的信息，另一方面考慮著接下來的行程。

噗！

又兩個小時過後，薄膜突然一動，一隻手臂猛地從中撕裂而出，表面血管通透。

皮膚甚至具備一絲溫潤晶瑩感，隨後是一條腿戳碎了玉膜，神經反射還有些不自然地抽搐，像破蛹之蝶，抓住玉膜扯碎，一顆仍舊禿著的腦袋刨了出來。

除了尚未生長毛髮，其餘身體部分就已看不出區別。

「哈！」

肺腑極其用力地接觸著空氣，像是貪婪到要撐爆胸膛，張大了的口中，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前所未有的暢快！

「莫啟！」

九兒立刻欣喜出現在莫啟面前。

他緩緩捻走眼皮上的膜質，兩隻清澈漆黑瞳孔頓時從中翻出，若初生嬰兒般無濁，微弱光線刺激著收縮，視線凝聚。

逐步將那金絲綉邊白裙映入腦海，目光再怔怔落及手臂，再沒了那噁心肉芽褶皺，一切如初，呼氣徐慢，甚至連思維都彷彿煥然一新。

我……不再是怪物。

「感覺怎麼樣？生命指標看起來都還不錯。」

從基因層次上重新恢復人類身份，恍若隔世。

心中所想已掛在了臉上，莫啟咧嘴握了握手，喃喃著，「做夢？幻覺？意識投射？真要說……嘶！」

沒等多感慨適應，神經信號突然如重鎚一樣砸去大腦第一，二感受區！

極度清晰，他快速哽了口氣，本來還算紅潤的面色急變至發白，猛地嘶吼，全身開始發瘋似地扭成一團。

立刻掙破了其餘部位玉膜，裂大了眼眶，喉嚨疼到發出低吟。

甚至思維都變得遲鈍。

「啊……啊！」

疼！

節節寸斷的疼！

「莫啟！」

九兒驚聲，小臉慌張，立刻調用醫療艙掃描界面。

剛放下的石頭頓時狠狠提了起來，怎麼回事？神經裂化？信息素不完整？基因裂變？

小手已急得快看不清。

三道掃描光向下輻射，莫啟此時口中已只剩無意義低吼，「咚咚」一拳一拳砸下。

幾乎是每條神經上都像扎滿了帶尖刺的蠕蟲，在他身體表面凸起，大腦欲裂。

每一寸肌膚，每一塊血肉都在哀嚎，若同償還之前的積攢，尤其在各個關節，更如無數細小螞蟻攀爬啃噬，痛癢深入骨髓。

肉芽不似消失，而是長進了每一處？！

終於，九兒查到原因，「莫啟，是重構神經精化，十分鐘！堅持十分鐘！」

也不知聽沒聽見，腦海被鋪天蓋地的撕裂淹沒，莫啟雙指死死扣住了禿頭！

清澈眼中逐漸被一抹發狂覆蓋，血絲攀爬結膜，在黑暗中依舊如一隻「怪物」拚命掙扎。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