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
素和青為什麼要殺魔尊?
她簡直有一萬個理由要殺魔尊。
然而,就算素和青有再多的理由想要結果朔風寒的性命,她也萬萬不該在魔界大將的面前說要殺她的尊上。
按照常理來講,是這樣的沒錯。
可無論是她還是墨麟,她們都不是愛按常理出牌的人。
墨麟撓了會兒頭,問她:
「清主,這事兒著急嘛?不著急的話,要不你先在我這兒歇歇腳再殺?」
素和青聽了墨麟這兩句俏皮話不氣也不笑,沉聲說道:
「墨麟將軍難道對魔尊半點忠心也無?」
雖說朔風寒是天界指派下來的領導,但怎麼說也是有正經編製。魔界雖為丞相巫訐把控多年,但魔尊也不至於威嚴掃地到如此地步。
素和青看向墨麟的眼神里看不到什麼喜悅,墨麟看了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空落,但還是直截了當地說道:
「清主是清主,魔尊是魔尊。」
總要有先有后的嘛。
至於誰先誰后,墨麟說這話的順序不就已經給出了答案么?
素和青低眸去擺弄那把閃著微微熒光的生息,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再說話。
她不想說話,啞仆不會說話,單剩下墨麟這麼個大活人抓耳撓腮。
「清主,我看你怎麼好像不太高興?」
墨麟自認拿出了十二分的勁頭侍奉清主,她還真不懂素和青怎麼還這樣冷漠。
就彷彿對那時候的事一丁點兒也不記得一樣。
墨麟早已化為人形幾萬年,可她還是不怎麼會做人。
素和青拄著下巴審視了墨麟許久,直到把墨麟看得不自在了,她才緩緩開口:
「你今日奉我為主,為我不惜背叛舊主,焉知明日不會為了下一個新主,轉眼就將我這箇舊主棄之不顧?」
墨麟當場僵住,不知如何解釋。她支吾半晌,說道:
「總之、總之你信我就好了!」
素和青搖頭笑笑,敷衍答道:
「好。」
坦白說,墨麟將軍說話如此遮遮掩掩,與其相信她奉她為主,倒不如說是墨麟假意逢迎誘她殺之的可能性來得更大一些。
素和青感覺她彷彿站在什麼一版大到可怕的拼圖面前,她與故事裡的其她人各自拿了幾塊拼圖,可這些圖塊兜兜轉轉就是拼不到正確的位置上去,她也就沒辦法看到全部的真相。
車到山前,船到橋頭。
算了,不急。
墨麟是神獸化形,一根直腸子,聽素和青這樣說也就信了。她雀躍地圍著素和青轉了幾個圈兒,滿眼睛里都寫著開心。素和青不知怎麼想起第一次見墨麟的時候,她福至心靈地說了一句:
「小黑?」
墨麟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甚至現出尾巴搖了搖。
等到她看到素和青臉上的戲謔笑意,墨麟才反應過來她是戲耍於她,惱怒道:
「清主!我還以為你記起我了呢!」
很久之前,在她與她初次相見的時候,素和青就給她起了這個名字。清主總是喜歡「小黑」「小黑」地叫她,直到她腳踏麒麟手持仙劍平定洪荒,素和青才想起來要給她換一個上得了檯面的大名兒。
可那些事似乎只有她一個人記得了。
素和青輕而易舉地察覺出了墨麟的失落,但她卻沒有出言安慰。她不自覺地彈了彈手中長劍,劍身發出錚錚哀鳴之聲。
「清主,我這就助你潛入魔宮。」
墨麟怎麼說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在素和青面前一時失態權作撒痴,倒也不會長久陷在情緒之中無法自拔。她轉身出了洞府,三下五除二就為素和青安排好了假身份,一路小跑著回來,邀功似的說道:
「清主!事兒我辦好了,你快動身吧!」
墨麟想出來的辦法非常簡單,卻也非常有效。
她給素和青偽造了個低階魔修的身份,還給她花了些靈石,塞了個入選魔宮婢女的名額。
素和青設了一個小結界,與墨麟逐句拆析這一計劃。直到她將計劃中的每一處推敲個遍,素和青才終於撤下結界,換了身青布衣裳,還使了法術易了個容。
就在素和青與墨麟細細密謀的當兒,那啞仆仍舊不言不語,靜默地立在角落之中,像是一棵挺拔的樹,又像是一朵沉默的雲。
素和青笑著誇讚墨麟:
「墨麟將軍做事還真是乾脆利落。」
墨麟心安理得地受了這一誇獎,又將一直沒說話的啞僕從角落裡撈了出來。她把人往素和青眼前一推,笑嘻嘻地說道:
「清主,你帶他去,必有用處。」
素和青也不意外堂堂一位魔界將軍會把一個看起來除了壯實些再無其他優點的啞仆推介過來,她只是冷靜問道:
「哦?那墨麟將軍可要同我說說,這位啞仆到底有什麼用處?」
墨麟眉飛色舞地說道:
「清主,這魔宮你進去過沒有?」
素和青搖頭。
「啞仆他可是天天進啊!」
啞仆點頭。
「清主,可精通於潛息之法?」
素和青搖頭。
「啞仆他可是最善於此道了!」
啞仆點頭。
「……」
墨林林林總總羅列出了十來條素和青該帶著啞仆潛入魔宮的理由,聽到最末素和青哪裡還有什麼反駁的話,她做了個手勢示意墨麟不要再說,無可奈何地對啞仆說道:
「你,有名字沒有?」
啞仆當然無法回答,他張著濕潤的大眼,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徒勞地「啊」了幾聲。
墨麟搶白說道:
「清主,你問這個幹嘛呀?啞仆就是啞仆嘛!」
一個啞巴僕人,要名字有什麼用?
素和青輕輕一笑,說道:
「墨麟將軍親自舉薦給我的人,我怎麼敢輕易怠慢於他?」
她這話聽起來倒也不錯,可總隔著那麼一層客氣,叫墨麟聽了心裡怪難受的。不過,墨麟轉念一想也就釋然,清主還是那個清主,如此行事實屬應當。
墨麟小聲嘀咕道:
「那不如清主你給啞仆取個名字?」
正如她當初給她取名叫小黑一樣。
墨麟不是不明白取名代表怎樣的意義,可她還是無比自然地給出了這個建議。啞仆若有若無地看了墨麟將軍一眼,隨後又畢恭畢敬地對著素和青行了一禮。
這是同意的意思吧?
「阿濁?」
小黑,阿濁。
這聽起來確實是她的起名風格。
漢語里有幾萬個方塊字,可素和青偏偏選了這一個。
墨麟和啞仆的眼裡亮了一瞬,看起來有幾分激動模樣。
「清主,你……」
素和青擺擺手,是叫墨麟不要再說的意思。
名字,是世界上最為古老的咒語。
她靈光一閃給這個看似無害的啞仆取了這樣的名字,或許是前世今生的什麼孽緣也說不定。
但是,她沒有閑暇理會那麼多了。
素和青客客氣氣地向啞仆說道:
「那就有勞阿濁為在下帶路了?」
素和青此前雖說來過魔界執行任務,但魔宮重兵把守,她也未曾深入。剛得了名字的阿濁很是自然地應了這一稱呼,他側了身子不肯去受素和青的禮,用兩根手指極為細緻地、生怕受人嫌棄地牽了牽素和青的衣角。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可是,她卻看懂了他是什麼意思。
素和青再拜行禮,口中說道:
「多謝。」
這一次,阿濁沒有避開。
他用手比劃著字元,飛快地與墨麟說著什麼。素和青沒有學過手語,只囫圇懂了一點,大概是說他會好好履行職責之類的話。
總而言之,在墨麟莫名欣慰的目光之中,阿濁領著素和青徑直向魔宮走去。
行至半途,素和青從乾坤袋裡抓了一把符籙,她雙手遞了過去,說道:
「這是我蜀山弟子所創的一點符,單開心眼即可與人通訊。若是阿濁不嫌麻煩,以後可以用此符籙與我說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若師姐把符籙交給她的時候是這樣介紹的。
師姐最開始研究這些符籙就是為了方便她們幾個弟子開小差的,素和青想了想這符籙的原理,猜測阿濁應該也可以用才是。
阿濁接過,笨拙地弄壞了好幾個符籙,就連素和青都有些看不過眼,手把手教了他如何去用,他又搗鼓了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說道:
「清、清主。」
他聽著就是那種長時間不說話的樣子,兩三個字竟然也要磨煩好半天。
素和青的神色依舊不變,她也懶得與阿濁糾結什麼稱呼。她只是確認了阿濁會使用符籙,讚許地點了點下巴,又催促他趕緊向魔宮行進,就好像他在她眼裡就是一個同伴,只要能夠實現她的目標,他的思緒對她來說全無所謂。
阿濁對此有著模模糊糊的認識,可他並不肯向旁人表露他的難過,只是心尖兒刺刺得疼。
過不一會兒,素和青與阿濁二人便到了魔宮的一個小側門。兩個凶神惡煞的守衛手持長槍,遠遠看見啞仆就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大啞巴,你今兒又來給我們尊上逗趣兒了?」
「呦!怎麼還帶了這麼個丑姑娘?莫不是你從哪兒買的老婆?」
「誒,我說兄弟你說話咋這麼不中聽呢?大啞巴他人是笨了點蠢了點,可他那東西沒準兒……嘿嘿!」
「我呸!要我說這女人就是巴不得!整天凈想著……」
兩個守衛你唱我和,把啞仆與素和青貶個徹底。素和青礙於喬裝,唯有忍耐,可令她驚訝的是,阿濁他彷彿是聽慣了似的,剛開始的時候一點兒氣也沒有,等到那兩個守衛說到了她,阿濁又比比畫畫啊啊呀呀的,場面一下子又亂得不成樣子。
素和青一面低下了頭,裝出一副恐懼面孔,一面暗暗想到,墨麟給她插過來的人到底牢不牢靠?
她沒有思考太久,因為沒一會兒,她就聽到了阿濁顫抖著的聲音悄悄地鑽進她的耳朵。
「別、怕。我、我會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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