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男人

四個男人

魔界。

黑雲滾滾,天地變色;狼煙四起,瘡痍滿目。

本就傷痕纍纍的魔界如今是愈發不堪了。

巫相眼瞅著心腹大患堂而皇之地從魔宮溜走,憤怒得不成樣子。他當即調遣出魔界的三位大將,命令他們哪怕將魔界翻個遍,也要查出是誰與蜀山素和青暗中勾結,潛入魔界,殺死魔尊。

「各位將軍,兀那蜀山弟子狂妄如此,竟然偷入魔宮,害我魔尊!魔尊是天帝欽點的魔界之主,她素和青殺了魔尊就是要反天界!我魔界雖曾與天界相戰數年,但自前魔尊上任以來蒙恩無數。她一個區區蜀山弟子就敢這般行事,豈不是把天帝威嚴踐在腳下?」

「本相雖愚,但也知曉裡應外合的道理。那素和青就算再有本事,她也不可能對魔宮內情了如指掌。那個叫阿濁的啞巴本相查過,可惜並未查出什麼端倪來。他身為魔界中人,通敵叛變,一旦捉住,當場撲殺!」

「三位將軍,魔尊不在,魔界未定。本相忝列魔界宰相之位幾百年,此誠我魔界前所未有之變局也。老夫就不和諸位客氣,有話本相就直說了。魔界不可一日無主,魔宮不可一日無尊。本相不才,不敢誇下海口說比上任魔尊做得更好,但暫代魔尊之位一段時候也無不可。等到天界什麼時候再派下來一位魔尊,本相甘願退位讓賢,儘力輔佐。不知幾位將軍意下如何?」

巫訐一番慷慨陳詞下來,墨麟、七殺與屈島主俱是神情激動。屈島主更是登時跪將下來,大聲對著巫相表忠心道:

「巫相,不,魔尊大人!末將願意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您說什麼就是什麼,您讓我做什麼就……」

魔界的三位大將之中,墨麟與七殺各有各的本事,獨這屈島主一路溜須拍馬上來。不過嘛,若是以為這位屈島主只有這麼點兒本事也是小看了他。

墨麟微微弓著身子,她側臉傾斜而下的長發遮住了那雙透著涼意的眼睛。

這位看似百無一用的屈島主當初可是魔界臭名昭著的臠島之主呢!

若不是她的尊上那年從禁錮之中僥倖脫出,路過臠島將島破了,還不知六界之中要有多少孩子受到這些噁心男人的荼毒。

真可惜。

可惜雲岫仙君屠魔之時叫這條蛆溜了去,不然的話,現在哪裡還有他在這兒阿諛奉承的機會?

七殺覷了眼墨麟,他不動聲色地將她的臉孔遮了去,跟著說了幾句不咸不淡的話。墨麟不滿地將七殺一把推開,她言笑晏晏地說:

「巫相,末將這就恭喜您了。末將知道素和青是魔界當前頭等大患,只要巫相一聲令下,末將這就去蜀山將人捉來。巫相,您看如何?」

巫訐哼了一聲,顯然是對墨麟不如屈島主那麼快就見風使舵地改口感到不快,可他知道墨麟手下的兵個個對她忠心得很,為了這一句兩句的稱呼對她發難也沒必要。他撫掌大笑,故意做出一副大喜模樣,對墨麟說道:

「將軍此言,正合我意。還請將軍速速前去,若是活捉不成,殺了也是好的!」

巫訐的眼中射出惡毒的光芒,他臉上的笑意看著麻人。不用猜也知道,素和青在他心底怕是死了千百遍了。

墨麟與七殺齊齊向巫訐行了一禮,巫訐舒舒服服地受了,隨後又與屈島主你唱我和地嘀咕起來。

「墨麟,你說的可是真的?」

七殺在墨麟身後亦步亦趨的,他問得很是猶疑,在信與不信之間搖擺不定。

墨麟白了他一眼,回敬道:

「愛信不信。」

她留在魔界這幾天也不是什麼都沒幹,至少七殺這個獃頭鵝是被她策反得差不多了。

墨麟只是把這些年來巫訐與屈島主做的惡給七殺說了,順便提了提殷九重那廝製造傀儡冒充魔尊的事。

還有更多關於這個世界的殘酷真相,她未曾提起。

七殺的嘴不怎麼利索,他是個不太聰明的男人,只在戰場上有些用處。

誠然,要不是七殺這等秉性,他又怎會輕易從一介神君墮落成魔?

七殺結舌。

「欸,我、我不是不信。」

墨麟才不理會七殺,她還要急著去蜀山找她的清主,哪有心思管七殺一個男人想的什麼?她猜測巫訐對她不是沒有懷疑,但這麼個緊要關頭,墨麟也顧不得許多了。

她徑直回了府邸,點了三千精兵,說著就要往蜀山而去。

墨麟倒是還沒跟七殺說過素和青同她之間的關係,她雖與七殺有過一段,但從始至終不過把他當個外人而已,著實不能與他交心,這麼重大的秘密怎麼好說給他聽呢?

七殺察覺不出墨麟對他隱隱有了不耐,他跟在墨麟後面跟了好一會兒,等到發現她是真的立馬動身要去蜀山之後,他才破口而出:

「墨麟,你、你就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對他有過半點情意?

那些事已經過去了許久,久到連他自己也不確定。那到底是他精神錯亂的痴心妄想,還是她從來如此的薄情寡恩。

墨麟回頭看了七殺一眼,心想男人就是矯情。她早該聽清主從前的教誨,不要閑得沒事搞什麼男人,要搞也該搞些容易脫手的,免得被纏上了惹人心煩。

「七殺,你不必為我守貞。」

墨麟戲謔說道:

「你是個好魔,我配不上你。」

七殺苦澀一笑,看著墨麟率領幾千兵馬浩浩蕩蕩向蜀山進軍而去。

他哪裡好?她覺得他哪裡好?

如果墨麟當真覺得他好,又怎麼會對他不屑一顧?

七殺回了魔宮,著手調查起魔尊被殺一事的蛛絲馬跡。

蜀山。

素和青休整了幾天,與昔日親友會了個遍。

凌雲峰從來沒有這樣熱鬧的時候,非說有的話,還是上次她同雲岫仙君成親之際。

思及此,素和青難免挫敗。

她在忘川之中尋了那樣久,可卻什麼都沒有找到。

素和青隔著一層冰冷的晶棺,愛憐著撫上雲岫仙君的臉頰。

阿藍。

雲岫。

他還能回來嗎?

「素和青,你怎麼也不多看看本君?」

玉瓊樓眼帶不善地看了眼靜候在角落的高大男子,他知道素和青只把阿濁當作合作夥伴看待,可他一想到素和青在魔界之時,是此人與她朝夕共處、日夜相伴,他就情不自禁地開始拈酸吃醋起來。

「小樓只希望我在白日看你么?」

素和青收拾好了情緒,她從水晶棺旁起身,將那個彷彿會永遠沉睡下去的美男子留在身後。她一把撈起玉瓊樓的腰肢,也不管無心和尚與阿濁兩個在場,湊到玉瓊樓耳邊說道:

「難道你就不想在夜裡……」

無心和尚面色如常,阿濁不言唯有沉默。

而這窩在她懷裡的冥君大人臉蛋兒一下就紅了。

玉瓊樓經由她的諸番調戲之後,按理說麵皮不該如此之薄。也說不好他是為了同素和青久別重逢而欣悅,還是為了看似打敗了從前的情敵而自喜。

總之,他是高興的。

「無心大師,煩勞您為在下看看師尊?」

這世間於魂魄一道最為精熟的除了冥界的鬼使就是大慈悲殿的和尚了。

素和青這次邀無心來便是為了雲岫仙君魂魄不知所蹤一事。

無論是無心和尚還是素和青,她與他都曉得此事無關風月。

可不依不饒追過來的玉瓊樓並不這樣想。

哼。

誰知道那和尚安了什麼壞心?說不定就要勾引他的心上人。

「施主不必客氣。」

素和青聽到無心順暢無比地叫了她一聲「施主」不禁愣神。

要是從前她還沒去過冥界的時候,無心怕也要為「大師」「施主」之類的叫法心裡較勁,現在他倒是一點兒掛礙也沒有的,就好像又變成了那個佛法莊嚴的無心大師。

幾十年眨眼而過。

她的小和尚也長大了。

素和青雙手合十,真誠向無心道謝。無心沒有回話,拿出金缽禪杖,為雲岫仙君做起法來。這畢竟是專業人士的事兒,素和青不打算多加干涉。她在玉瓊樓頰上淺淺啄了一口,卻對一直沒有言語的阿濁說道:

「阿濁,同我去歸雲峰一趟?」

玉瓊樓哼哼唧唧了幾聲,可也不敢妨礙於她。他從素和青懷中跳脫出來,雙眸含情,似有萬般期待。

「素和青,等你忙完之後,可別忘了來找本君。」

素和青好笑地颳了下他的鼻子,說:

「不忘不忘。」

說完,她就與阿濁一前一後向妙玄掌門的歸雲峰走去。

是時候把她在魔界的發現告訴蜀山這邊了。

玉瓊樓盯盯地望著素和青與阿濁兩個的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見他才回過頭來看金光大盛的無心和尚。

「無心,本君真不明白,你幫她找雲岫仙君的魂魄作甚?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你也肯做?就不怕等到雲岫復活,素和青與他重修舊好?」

無心和尚胸前那條黛青色的瓔珞已然變舊,可這些年來他還是捨不得換下。旁人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可玉瓊樓猜也猜得到無心是什麼心思。

素和青在的時候還好,他還能管住自己,不對無心惡語相向,一旦她暫時離開,玉瓊樓就露出了尖牙利爪,對無心和尚冷嘲熱諷起來。

「冥君不也同她共涉忘川?」

只這一句就噎得玉瓊樓說不出話來。

「你這和尚真是!也罷,也罷。你不過是她從前的舊情人,本君才是此時此刻她放在心裡的人。」

無心和尚轉動手中金缽,他反問道:

「冥君大人焉知有朝一日你不會是』從前的舊情人』?」

玉瓊樓亂了心神,但還是勉強說道:

「本君與她,本君與她……」

她與他是經歷過許多事。

可她似乎還從未開口說過愛他。

無心和尚做完了法事,他輕輕嘆了一聲,走到玉瓊樓身前,對他說道:

「青青以前很喜歡貧僧的身體。」

他伸出一指,依次點在眉間、唇珠、前胸、腰際……

「青青與我歡好的時候,總愛親吻我這些地方。」

無心和尚笑得蠻開心,他挑釁似的問道:

「不知青青現在還喜歡這些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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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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