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幾天以後，里奧給埃米爾打電話，他興高采烈地告訴埃米爾，父親所在公司的基金會同意為他提供每月的藥物治療費用。

埃米爾為自己的好朋友感到開心，順便又強調了一下：「但是我寄過去的錢你也一定要收哦。」

里奧打電話一來是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朋友，二來就是想藉此機會拒絕掉埃米爾的錢，誰知道埃米爾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只好又感動又酸澀地把這份好意收下，並在心裡暗暗發誓，埃米爾會是他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一切彷彿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只是從那以後，每年夏天裡奧再也沒能來布宜諾斯艾利斯，而每個月埃米爾都會給里奧匯一筆錢。

直到2000年，阿根廷爆發經濟危機。

老梅西所在的公司受到波及，不但大幅度進行裁員，削減工資，而且基金會決定停止為里奧繼續提供資助。

雖然里奧家裡還有些存款，但是對於里奧的病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

何況老梅西不僅要為兒子治病，還要供養一大家子人。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沒有放棄。

他和紐維爾老男孩的高層進行交涉，希望俱樂部能為兒子提供資助，但是俱樂部拒絕了他的請求。

老梅西不得不向其他俱樂部尋求幫助。

在這種時刻，河床表露出的引援意願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出現在梅西一家的眼前。

里奧不願意把自己如今的狀況告訴埃米爾。

在他看來，埃米爾已經為他做得夠多了。明明他才是兩人中年齡更大的那個，但是他好像一直都在得到埃米爾的照顧和幫助。

可當他聽說自己可能轉會去河床時，他還是沒忍住內心的激動，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埃米爾。

埃米爾也十分高興：「這樣我們就又可以一起踢球了！」

他甚至開始暢想起里奧來到河床后的生活，「里奧你可以直接住在我家，我們一起去青訓營訓練。河床少年隊的隊友都很友好，我可以介紹他們給你認識，尤其是岡薩洛，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這還是里奧得病後，兩人第一次在電話里聊得這麼開心。他們無比期待著那個未來，他們能作為隊友，一同為俱樂部奪得無數次勝利。

不遠處的貝尼托聽著兒子興高采烈的聲音，露出了一絲苦笑，然而眼神越發堅定。

安德莉亞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去做吧。」

里奧在少年隊的表現早就征服了羅薩斯，他一直虎視眈眈地想把這個好苗子帶回河床。在得到老梅西的聯繫后，這位青訓營教練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同意下來。

不過作為一名教練，他在俱樂部中的話語權並不高。即便他很看好里奧，可真正提供資助的還是河床。

無論是梅西一家，還是羅薩斯和埃米爾，他們都在忐忑地等待著俱樂部高層的答覆。

可是事情的結果不盡人意。

經過高層商議，他們認為不值得為一名小球員花費這麼多。畢竟他們曾見過很多球員在少年時有著天才之名，然而真正能踢出來且為俱樂部帶來利益的沒幾個。在他們看來，這明顯是一筆賠本的買賣。

與河床俱樂部轉會交涉的失敗，無疑再次將里奧推進了深淵。

世界上最殘忍的事就是給人希望后再將其收回。

明明前些日子裡奧還在興奮地想著和小夥伴團聚，可眨眼間，他又變得一無所有。

基金會停止資助，讓他面臨著即將停葯的風險。現今13歲的他身高只有140cm，而他的病很可能讓他一直保持這個身高，再也沒辦法長高。

他甚至開始懷疑，這是否是他註定的命運。每當他以為自己有了痊癒的希望，現實發生的一切卻彷彿在告訴他，那只是他一廂情願的錯覺。

埃米爾一直在關注著這件事，可是眼看著羅薩斯從最開始的激動期待，到後來的沉默，這位教練甚至為了里奧和高層據理力爭，然而卻無法改變既定的結果。

就連羅薩斯這種在河床待了十多年的青訓教練都沒能留下里奧，像埃米爾這種少年隊球員更是沒資格在這件事情上發表意見。

他很想打電話去安慰里奧，但他同樣了解里奧的驕傲。他不願在這種時刻讓里奧將自己的脆弱毫不遮掩地袒|露給他看。

老梅西開始聯繫歐洲俱樂部的球探，希望能找到其他途徑來治療兒子。

而在埃米爾擔憂里奧的時候，他們家同樣發生了重大變化。

這場經濟危機席捲了整個國家，埃米爾的父親貝尼托原本有著自己的公司，但是在這次衝擊下為了償還債務，向法院申請了破產清算。

除保留必要的生活資料外，其名下的另三套房產都被拍賣。

儘管埃米爾家並沒有因此淪落到貧困的地步，但顯然無法保持原本的生活水平。何況在整個國家經濟大蕭條的情況之下，每個國民的日子都不可能好過。

作為一個敏銳的孩子，埃米爾不可能察覺不到自家的情況。

他一面為自己的好朋友里奧的病而擔憂難過，在對方如今失去資助的情況下恨不得每個月再多匯些錢過去；一面卻又覺得在家裡遭逢巨變的時候還要繼續讓父母為自己的私心買單，是件十分自私的事。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自我厭惡。

此時的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力量是這樣弱小，他想要保護自己的家人和朋友，然而面對這樣的困境，他什麼都做不到。

與此同時，少年隊中和他關係最好的伊瓜因終於成功升入青年隊。他在恭喜自己的朋友達成心愿后，忽然發現，自己所處的隊伍不知何時變得這樣陌生。

在剛入隊時他還是年紀最小的一個，四年過去，他所熟悉的人或是進入青年隊，或是轉會，甚至有些人早已離開了球場。

他成為了教練眼中最受重視的球員，可他越來越不快樂。

在這個時候，身為母親的安德莉亞無疑是最先感知到自家兒子情緒的人。

儘管她是一位家庭主婦，但當面對突如其來的困境時她所表現出來的堅強卻支撐了整個家庭。

貝尼托在她的鼓勵下，決定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前往歐洲尋找新的機遇。

而此時，在球探的勸說下，老梅西孤注一擲，決定帶著家人前往巴塞羅那。

幾乎是眨眼之間，埃米爾最愛的兩個人都要離開他，前往遙遠的歐洲。

他覺得這應該是他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他拒絕去送別父親，在父親貝尼托離開的那天將自己鎖在房間里。

當安德莉亞用鑰匙打開房門時，只看到了一團鼓起來的被子。她又是心酸又是無奈地把兒子從被子里扒出來，看著這個一向沉穩的孩子紅著眼眶，臉上帶著未乾的淚痕。

她幾乎也要落下淚來。

她眨了眨眼睛，忍住淚意，扳過埃米爾的肩膀，直視自己心愛的兒子：「埃米爾，你還記得兩年前你在幫助里奧時說的話嗎？在你學會承擔責任的瞬間，你就已經是個大人了。

貝尼托的離開是為了讓我們有更好的生活，如果你明知這一點，仍然要遷怒於他，未免太幼稚了。在他走後，你是家裡最大的孩子，你要用這種表現來為克莉絲和奧利弗做榜樣嗎？」

埃米爾垂下了眼睛，他默默地從被子里鑽出來，他走出房門，站在二樓走廊欄杆旁，看到了正在下面整理行裝的父親。

他走下樓梯，在貝尼托驚訝的目光中，擁抱了自己的父親，並祝福他：「爸爸，希望你在歐洲一切順利。」

貝尼托回抱了自己的大兒子，12歲的男孩身高已經達到了165cm，只比他矮一個頭。然而肩膀仍然單薄，臉上仍帶著稚氣。

他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拍了拍兒子的肩，轉身提著行李箱走出家門。

※※※※※※※※※※※※※※※※※※※※

每次看完比賽，都像打了雞血似的開啟瘋狂碼字模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