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將將入夏，風花雪月的大門換上了新的時令花朵，雪白芬芳的茉莉，花開錦繡的芍藥，絢麗嬌艷的鳳仙花等等，整個院門進入了最為燦爛的時光。

白溯抬頭看一眼花門，不得不說看多了就會覺得這門非常漂亮，無論是雕刻的紋路還是按時節開放的花木，色調和諧芬芳撲鼻。

院里的學子一如既往的喧鬧，練習區人潮熙攘分外惹人注目，白溯也勾起幾分好奇，停下了腳步。

人圍了一圈又一圈，白溯本不想擠來擠去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人們見了他主動給他讓了一條道出來。

他疑惑的往中間走，面上還是冷淡的表情。

看到中心的幾個人，白溯疑惑頓解，月稱盤腿坐在地上，普通的院袍被他身上淡然從容的氣度襯出幾分華貴，他從小修佛因此早早剃度，若說白溯是清冷的謫仙，月稱更似普渡天下的佛子。

月稱善煉丹，此時正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的丹爐，豐沛的靈氣圍繞著丹爐旋轉，周圍的學子們皆屏氣凝神。

一聲脆響，爐蓋彈開，月稱伸展袍袖繞丹爐一周，靈氣凝成一枚丹藥形狀，他屈指一彈把靈氣投入丹爐，丹火驟然炸開一同湧入丹爐。

周圍學子們皆是讚嘆不已，白溯第一次看到這種煉丹方式心裡對月稱更添幾分好感。

月稱展顏一笑，手招了招：「白溯來了？」

白溯「嗯」了一聲問：「這是什麼丹？」

「四方固元丹！」

周圍有人搶答，月稱含笑點點頭。

幾句話的功夫，丹成，月稱打開爐蓋，沁人心脾的丹香湧入鼻腔，讓人為之一振，白溯只嗅了一口丹香就覺得體內靈氣有破壁的情況，果然是上好的丹藥。

月稱一爐剛好出了七顆，他用玉瓶裝好走到白溯身邊塞給他一個：「走吧。」

在周圍一圈人艷羨的目光里，白溯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結識了一堆無比粗壯的金大腿。

不行，他要變強。

還沒進門就聽到聞人歡溫軟的嗓音：「還說沒打架，消息都傳遍了，說聞人珏仗著自己年長欺負師弟。」

聞人珏很是不滿：「他嘴欠還不允許師兄教訓兩下何況明明是他先偷襲我的，怎麼錯全在我身上了。」

白溯和月稱走進門，聞人珏大敞著衣襟靠在桌上，臉上滿是暴躁，聞人歡無奈的低聲哄他：「你又不是不知道許鐸是什麼貨色，幹嘛和他置氣啊？」

聞人珏看了眼白溯，抿抿唇沒說話。

月稱挨個兒把丹藥分了，手拍拍聞人珏權當安慰。

白溯眼帶詢問的看一眼魏宵。

魏宵讓白溯坐到他身邊：「他把許鐸打了，還把人家佩劍斷成了好幾節。」

說完就笑：「你是為什麼打人家啊？」

「十五六的人了，別讓他裝嫩。」

聞人珏啐了一口。

聞人珏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準備回學舍睡覺：「你們複習吧，我就先回去補覺了。」

聞人歡不願他走：「你話還沒說清楚呢！不許走。」

聞人珏笑眯眯揉亂自家妹妹的一頭秀髮，起身離開湊到白溯旁邊兒：「小白溯可得好好輔導一下這幾個不學無術的小子。」

燕寄紫拿硯台砸他：「最不學無術的是你吧！」

聞人珏笑嘻嘻的躲開，附身和白溯說：「放心，許鐸以後肯定不找你麻煩了。」

白溯疑惑的看著聞人珏的眼睛。

聞人珏只覺得是小孩害羞，被人在身後議論也不說，大手迅速往白溯腦袋上一摸，在白溯反應過來時人已經邁出了門。

白溯這才想起來今兒許鐸的事情。

魏宵沒聽到聞人珏最後說的話，他扭頭問：「聞大說什麼？」

白溯搖搖頭，沉默了一會兒回答說：「師兄的朋友，很好。」

魏宵眼神溫柔又寵溺：「也是你的朋友。」

是啊，他不是以前的那個白溯了，他有了很多很好的朋友。

這些都是師兄帶來的，師兄太好，好到，他不想把他分給任何一個人。

白溯沉默的看著書，腦子裡飛快回想這幾年會發生的一些大事件，他不確定自己的重生會不會給世界線帶來變化，雖然迄今為止大抵一樣，但心裡總含著隱隱的不安，白溯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回憶細節，避免意外。

魏宵間或看白溯一眼，師弟心裡藏了很多故事，他無意探尋別人的秘密，只想更了解白溯一點。

在魏宵心裡，白溯值得世間所有的美好和溫柔。哪怕很多人認為白溯孤僻又清高，但魏宵知道，師弟有一顆遠比他們都善良溫暖的心。

師弟對待小動物非常溫柔，總在院子里喂它們，即使不願與師妹們多相處，但每當有人問問題也會耐心回答，師弟只是比較慢熱，熟悉以後他的話就慢慢多起來了，也就十幾歲的年紀卻非常會照顧身邊人，小考將近根據每個人的學習狀況製作了針對性的複習資料…

魏宵眉眼帶笑，師弟真的太好了，優點數都數不清。

燕寄紫正在翻白溯做的資料，說實話他是覺得自己不需要這東西的，但白溯費心做了他得看一看：「白溯，你怎麼知道我記不住這些書本知識的。」

白溯答：「你說過。」

燕寄紫撓頭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是嗎，我記不得了。」

聞人歡逐字逐句的念：「道者，虛無之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源。」

白溯點頭：「上次你沒記下這個。」

聞人歡莞爾：「你太細心了。」

魏宵頗有些驕傲的沖燕寄紫挑眉，燕寄紫撇撇嘴：「你給我少得意，就你有個好師弟。」

魏宵親昵的往白溯那邊坐了坐，一副欠嗖嗖的樣子：「反正你沒有。」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

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

文試過後就是為期三天的武試，不為「考」，目的是督促學子奮發向上。練武台上意氣風發刀光劍影，無數學子都期盼自己能在台上一戰成名，從此登上醉棠武學排行榜，為己增光。

元嬰期后才有上練武台的資本，排行榜按修為分元嬰榜，合體榜，化神榜等等。

白溯早就聽說聞人珏、姬淮棠、燕寄紫三人把化神榜首換著做，每次武試結束誰當了榜首就得去春風樓請上一桌最貴最好的酒菜，聞人歡堪堪擠進化神前十，月稱不專武藝回回都是能躲就躲，那魏宵呢？

榜單看了一遍又一遍，前世的白溯在十七歲后才開始參加武試，卻也並未關注榜單，魏宵天資過人被譽為「醉棠之光」，怎麼會不在榜上？

魏宵倚在白溯身上，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個月的功夫就又高了些：「我不參加武試的。」

白溯不解。

魏宵笑了笑：「師父傳我流光劍法，劍出似月鑠金，劍法最善越級戰，武試不適合我。」

白溯點點頭。

「不過武試還是很有看頭的，走吧。」

練武台邊擠滿了學子，魏宵側身護著白溯不讓他被人海擠到：「聽說今兒的元嬰台出了匹外來的黑馬，帶你看看。」

魏宵人緣太好，一邊走一邊與熟人打招呼，十有五六都是他認識的人，轉眼間兩人就到了最佳觀戰區。

台上兩人激戰正酣，青色院袍的人正是許鐸，他手持長劍劍意凜然，手腕翻轉不停向前劈斬，數道劍光蘊含雷霆之勢席捲而去。

對面的「黑馬」身穿白衣非醉棠院袍，長發以玉簪束起，年紀不大面容已露俊美。

白溯瞳孔驟然一縮，蘇惟白！

蘇惟白劍意滄冷，賽雪欺月，他不停變招橫劈迎戰，雙劍相擊震出清越劍鳴。

元嬰期的武試竟已如此精彩，魏宵面露讚賞，目光隨蘇惟白而動，這人穿的是北校長白院袍，是新來的學生。

看似兩人勢均力敵，實際上許鐸已力有不逮，心裡暗罵：先有那狗崽子白溯，現在又出來一個蘇惟白，果然帶白字的都跟他有仇。

蘇惟白嘆息，看來主校也不值一提，連一個對手都沒有。

劍影似萬年寒冰熊熊而起，練武台上瞬間被銀芒盡蓋，蘇惟白持劍向前衝刺，白衣烈烈劍氣寒涼。

許鐸咬牙抬劍橫擋。

「錚…」

劍身長鳴，蘇惟白轉腕劈出第二劍，劍光直衝許鐸而去，鋪天銀芒凝成一道劍氣，劍氣之下練武台覆蓋上一層寒霜。

袍袖飛揚，煙塵四溢，許鐸重重跌落在地。

魏宵讚歎：「英雄出少年。」

蘇惟白上前拉起許鐸，剛剛他趁早收勢未重傷許鐸，捏開許鐸下頜彈進一粒療傷丹藥。

台下儘是讚美。

白溯看著蘇惟白動作行雲流水，微合雙目只覺刺眼的很，原來前世就是這樣，蘇惟白練武台一站成名，結識魏宵兩人一見如故互為知己。

眼底漫上猩紅，白溯恨意叢生額角青筋暴起。

「師弟？」魏宵拍了拍白溯的肩膀。

白溯迅速斂了殺氣，蘇惟白被眾學子包圍笑容和煦，白溯只覺得是惡鬼侵襲反胃的很。

魏宵以為白溯第一次看武試被驚到了，他笑眯眯的摸摸白溯的頭：「聞大那邊可比這兒熱鬧多了，元嬰期的武試而已，不值一提。」

白溯默然，一直走了一段路才問道：「師兄覺得那個新生很厲害？」

魏宵垂眼看白溯，白溯臉上是常年的冰冷，魏宵卻看出了些不滿，笑道。

「尚可吧，那人看著比你大了兩三歲，師弟還小，再過幾年定是比他強。」

白溯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抿緊唇不願搭理魏宵。

魏宵摸摸鼻子，師弟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目光在承影劍上轉了轉，他扯了白溯衣袖：「師弟，我教你練劍吧。」

白溯蹙眉看著魏宵，這人怎麼想一出是一出的，話題咋就跑到練劍上了。

魏宵覺得自己一定抓到了點上，師弟也十五了，因為師父雲遊只能天天練一些基礎劍法，今天看了武試不高興，一定是因為想學一套好劍法。

直男魏未來堪憂。

魏宵亮晶晶的眼睛看著白溯，白溯頗有些困擾的按按太陽穴，他練橫露劍法，是後幾年師父回學院時傳授下來的，幾乎為他量身定做，他並不打算改練。

魏宵篤定白溯是害羞：「基礎劍法也練了許久，是時候學一些新的。」

白溯嘆氣：「師兄，師父未歸，不能私自相授。」

魏宵眉眼帶笑：「師父早就把你全權交給了我，劍譜也給了我一厚摞，隨便挑。」

白溯恍然，前世下山歷練時他剛學劍法不久，魏宵說了句：「你果然選擇了這個。」

這是前世兩人說的第一句話。

原來竟是這樣嗎？

白溯心裡思緒滾燙，眼角不自覺蒸騰上了紅霞，唇角微彎：「那就麻煩師兄了。」

寒冰乍融春潮湧動，少年皎如玉樹臨風，定非塵土間人。

白溯的笑顏轉瞬即逝，魏宵居然被震的一晃。

師弟生的太好，呸呸呸，魏宵你是禽獸嗎！

大家都在準備武試，風花雪月偌大的院子里空蕩蕩的，魏宵轉了一圈沒找到人：「這月稱又不考武試，跑去哪兒了。」

白溯也不知道，魏宵嘆氣：「本想跟他取兩粒丹藥，既然他不在，等等你把四分固元丹吃了罷。」

白溯總算把魏宵所說的練劍當成了正經事，師兄做事總是很認真，此番教學也是先前考慮過幾次，心裡有一個大致方案。

白溯年歲尚小，若是從現在開始就接觸真正的高階劍法，必須用丹藥強行拓寬經脈，魏宵本想再等一等，月稱那邊藥材他也準備了個差不多，如今事發突然，還好丹藥是不缺的。

到了醉倚，魏宵從書架上拿出一沓劍譜遞給白溯：「你隨手抽一個。」

這麼草率的嗎？

見白溯無語，魏宵笑：「開玩笑的。」

白溯埋頭看劍譜。

為首的就是流光劍法，劍勢猛烈剛正，劍意卻似木清醇，劍光一出明月鑠金，是天下有名的劍法之一。白溯細細看著，魏宵說：「師弟喜歡流光但是…」

白溯接話：「流光不適合我，更不適合承影。」

白溯飛快的翻看，一直到最後一張。

橫露。

白露橫江，水光接天，實為橫露劍法。

白溯主修水靈根，輔修變異冰靈根，流光為火木系當然不適合他，而橫露劍法就不一樣了，深秋白露隔江，明為水暗含冰，幾乎就是為白溯而生的劍法。

魏宵嘴角梨渦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