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採花盜
第九章人人誅之採花盜
宮兮梧與那蒙面抗被之人功夫在伯仲之間，但更令人側目的是二人捉摸不透的輕功身法。
宮兮梧的輕功萬利祿是見識過的，那叫一個來無影去無蹤，若非他已今非昔比，想看清楚對方容貌還真是不容易。而那蒙面抗被之人身法輕功更是了得，肩扛棉被裡面似乎還裹著什麼人，速度竟不慢宮兮梧分毫，來去之間，遊刃有餘。
永樂公主的人馬看到兩人，兩人自然也注意到這突如其來的車馬。宮兮梧身為護龍山莊上章一號密探，自然不會認不出這位備受恩寵的長公主。驚擾鳳鸞的罪責於他而言也很麻煩，有意驅趕蒙面抗被之人遠離此處，卻發現那人賊溜溜的眸子正注視著坐於白馬之上的永樂公主，淫穢齷齪溢於言表。
腳下騰挪變幻，在宮兮梧追上出刀之時，竟是將抗了數十里的縣衙女眷扔了出去。短刀迅猛劃過被褥一角，大手橫攬抱住其中女眷，看似極快的動作卻仍然耗費不少時間。而這一耽擱，那賊人早已踏出數米，目標直奔公主殿下而來。
眼見賊人直奔公主，宮兮梧扛起被褥腳下連連點出，同時呼喊道：「西門卿，你跑不掉的。」
聲傳百米，穩穩噹噹落在永樂公主一行耳中。宮兮梧此言有警示也有協同捕捉的意思，畢竟西門卿的大名在天下都是小有名氣。
淫威天下的採花大盜，披星戴月西門卿。此人出道一十三年，***女數百，糟蹋黃花閨女無數。最出名一次便是採摘京畿某位三品大員未出閣的小女，引得那位大人震怒，發下必殺貼。
可這傢伙輕功獨步天下，便是二流宗師也未必追得上他。足足三個月，京畿官府拿其毫無辦法，此事鬧得人心惶惶，甚至驚動當今聖上。龍顏大怒，勒令護龍山莊派遣大內密探擇日追捕，生死不論。
西門卿也知道惹了大禍，不敢在京畿呆下去，兜兜轉轉數個月來到偏遠南海郡準備避了風頭，再出來興風作浪。可淫賊終究是淫賊，如何忍得了慾望。這不，月余前又開始採花，正巧趕上宮兮梧騰出手奉命抓捕。這一追一逃，也就有了當初恰巧救萬利祿的一幕。
而身居京畿的四位大內高手對此獠更是咬牙切齒。最初追捕的任務可是落在他們頭上，可最終卻是以大內高手顏面掃地為結果。倒不是他們武功輕功真弱了西門卿，而是此獠當時察覺不對提前離開京畿，茫茫人海，偌大漢土，找一個人著實太難了。
若非此獠耐不住寂寞，宮兮梧想找到他也絕非易事。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最先出手的是那個老者，只見他右手往懷中一掏，跟著揚手，餘暉下依稀可見一連串蝙蝠似的黑物飛射出去。半空中，黑物無規則飛射竟形成一片密不透風的網，那西門卿速度再快居然也落入其中。
迎面而來的暗器，西門卿不過怪笑一聲，便踏步迎上。手中不知何時一柄明晃晃短刀，雙手起落，快速無倫。只聽到，叮咣五四一頓脆響，滿天蝙蝠鏢散落一地，衣衫些許凌亂，可人卻無半點損傷，這腳下功夫更是慢不得一分。
老者名喚裘震惡，未入大內之前，江湖人送：飛天蝙蝠。裘老一生可謂嫉惡如仇，手中蝙蝠鏢下不知多少江湖大盜、綠林草莽飲恨。對於聲名狼藉，淫人婦女的採花大盜更是深惡痛絕。眼下西門卿更是採花盜中的翹楚，這如何不讓老先生怒而出手。
數以十記的蝙蝠鏢宛若深淵古洞里出外覓食的蝙蝠，呼啦一下，成群結隊那密集程度換做是心理承受差點兒的，根本連逃得勇氣都沒有當場飲恨而終。
西門卿藝高人膽大，仗著輕功了得，刀法刁鑽古怪，竟是在這密不透風的蝙蝠潮中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不過，人有失手馬有失蹄，總歸有那麼幾枚避不開，好在也都不是要害，無甚大得影響。
暗器之道，強則強矣，局限性卻很大。按照裘老三流小宗師的力道速度，八十步到一百二十步是射程威力與自保安全最佳的距離。獨修此道的裘老，輕功上算湊合，拳腳只能是下成。若是被此獠近身，估摸著是條命都不夠死的。
好在，他可不是孤軍奮戰。周圍三人，善拳腳兵刃的比比皆是，兩中年之一的絡腮鬍，嗆啷一聲，背上雁翅刀秣馬揮出，環擊刀背，連連作響，聲似雁鳴。
王翦出身行伍，身形本就十分健碩，身下駿馬烏淄更是世上罕見的闊馬，一時間刀出馬隨踐踏得泥土飛揚，一人一馬，勇不可擋。
興許是被刀馬將王翦殺伐氣勢壓迫，一路上連闖宮兮梧、裘震惡兩位小宗師的西門卿竟是頭次避其鋒芒，只靠身法輕功輾轉騰挪，不敢正面對攻。
近身搏殺當場又有哪個比得上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王翦。雁翎刀刀背九環丁零作響，一聲怒喝，借著闊馬前沖之勢，劈出捨我其誰的霸刀。
夜彷彿被撕裂一般。
可憐的暮色像是被一抹金色橫空撕裂，呼呼作響，刀罡化作一道匹練橫掃一切。
傳聞中西門卿獨步天下的輕功，急速躲避開這霸道一刀。身雖未受損傷，可蔓延在匹練之外鋒利不遜刀鋒的氣勁卻又那麼一絲破體而入。
擦身而過，環佩叮噹的雁翎刀與略顯狼狽的西門卿右手短刀亦是短暫碰觸，一點即分。
王翦沒有一刀殺敵，而名聲狼藉卻屢屢逃脫官府、護龍山莊、大內密探追捕的採花盜西門卿卻也沒佔到絲毫便宜。
借足了天時地利劈砍出的一刀，卻只換來西門卿刀氣入體，說輕不輕，說重不重的傷勢。
裘震惡裘老眼疾手快，不愧是走暗器一道的好手，竟是在王翦與西門卿交鋒轉瞬之間驅馬上前。
常理來說，一個精通暗器之人不該與人近身，可眼下前有王翦攔敵，後有兩位同僚掠陣，遠方還有宮兮梧馳援而來。以身犯險倒也不算太險，最主要暗器一道忌諱近身自然各門各派都有防範的殺招，越是近身暗器殺傷其實才是最大的。
裘老翻身下馬，身形如狡兔，三步躍至二十步間距，蒼老手掌捏著十數枚蝙蝠鏢，陡然發力，天地間以他為原點，無數烏光扇形發散炸開。
裘老畢竟是京畿大內挂名的高手，距離又如此近，這淫賊終於難逃覆蓋式轟炸，肩頭、小腹、右胸均射入數量不一的蝙蝠鏢。
交戰許久，這是西門卿第一次受如此嚴重傷勢，小腹上尤為凄慘，隱約可見的腸子血淋淋。
裘老一擊得手，也不戀戰，便施展輕功反而回掠，雙足在土地上印出三兩個腳印，重新躍上馬匹，掉轉馬頭原路返回。
被護衛其中躍躍欲試的長公主永樂，眼見真正的江湖搏殺，不見惶恐緊張，反而是一副躍躍欲試，滿心激動的神色。
萬利祿見了這一幕，心底不由給這位公主殿下配了音，上啊，都上啊，奶奶個腿兒，讓我上......
估計公主殿下不過如此野蠻喊話，可大體意思就是這麼回事兒。不由得將矮腳跛馬向這位公主湊了湊，還是呆在這位主兒身邊讓人感覺的踏實。
目光轉向身負重傷，眼看就要被王翦與宮兮梧逮住的賊人，萬利祿心中感慨，可惜了那門絕世輕功啊，這要是讓我學會了，起碼逃跑是沒人追得上嘍。
嘴角滲血，西門卿一把扯掉面巾，漏出一張怎麼看怎麼磕磣的老臉，搗蒜鼻，蜂窩眼，歪嘴。難怪這傢伙要去做採花賊，這模樣估計青樓的姐姐們見了再多錢財也不敢接客吧。
他在笑，笑得癲狂。
一個恍惚。
已是彎腰弓身，速度奇快的逃竄出兩人包圍圈。這天下身法輕功比他快的不是沒有，可眼下他若想逃，在場誰能奈何他。便是重傷之軀仍是心中傲氣，他披星戴月西門卿，不會被人抓住。
嗒。
一個人影恍若流星逝去，轉眼間，只能看到隱約背影在空中搖曳。
還有西門卿張狂，貪婪的聲音，道：「漢室的閨女，你跑不掉，總有一日會落到爺爺手裡的，哈哈......」
笑聲回蕩在半空，放肆的讓在場諸人心中憤懣，卻又無可奈何。技不如人，何敢言勇。
呼地，萬利祿耳畔似乎有蟲鳥嘶鳴的尖銳，猛然轉頭，追隨著聲音的源頭他看到了一個鬢角雪白的老者。
老者鶴髮童顏，面無須茬，最讓他側目的是對方眉心那一點硃砂紅。
他來的突兀，不緊不慢，不過伸指一彈，似乎在做一件漫不經心的小事。
啪。
一顆硃砂被彈出，懸浮而出。
萬利祿渾身汗毛倒立，目光自第一眼便無法從那顆硃砂上離開寸許。
一閃。
兩閃。
十閃。
千百閃。
穿越時間空間，動得彷彿不是硃砂，而是天地。
從老者指尖，到極目遠眺都有些艱難的西門卿，四百步最少，五百步不多。
那粒硃砂輕輕貫穿了那輕功絕倫的採花盜西門卿的后眉心。
無聲無息的波瀾蕩漾開來。
那臨走還放豪言壯語的採花盜轟然倒地。
萬利祿看得瞠目結舌，連嘴巴都張的老大。
天地間，驀地安靜如死寂。
此刻，老者手捏蘭花指，聲音細如杜鵑，開口道：「腌臢賊廝，冒犯天威，死不足惜。」
所有人寂寞，唯獨永樂長公主。老者她認識，而且再熟悉不過。帶著三分笑意，道：「樊公公，怎麼是你暗中保護，聖上那邊沒了你服侍估計整宿整宿睡不著吧。」
老者不是旁人，正是當今聖上漢德帝身旁的督領侍太監，官拜正二品的樊梨花樊公公。武者九流一流金身境的武道魁首，能被安排來給這位永樂公主暗中保護，當真奢侈非常。
樊梨花一身功夫已至化境，卻逃不脫世俗禮教，雙膝跪地面見公主行大禮，謙卑道：「公主殿下，萬福金安，老奴救駕來遲還望公主恕罪。」
永樂公主望向樊公公，難得漏出一絲笑容，道：「樊公公快快請起，出門在外一切從簡。況且，今日若非公公出手，讓那賊人逃了可著實令人惱火。」
萬利祿是看神仙一般看著跪在地上畢恭畢敬的樊梨花，接近五百步，那是連弓弩都力有不逮的地方。就那麼指尖一彈，一個人就沒了？這和神仙中人又有什麼差別。
宮兮梧輕功是在場除卻西門卿最快的，五百步轉瞬，被褥仍扛在肩頭裡面的女眷微微鼾聲，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夜遭遇了何等險境。
人死如燈滅，可誰又知道滅掉的燈一樣燙手那。宮兮梧仍然不敢掉以輕心，短刀橫握掌心，死死盯住那具倒地不起的黑衣採花盜。忽然，宮兮梧發現這個輕功獨步天下的淫賊雙腿位置似乎不同尋常。半跪姿勢讓他的腿顯得格外短小，這不該是善輕功的人該有的腿長。
眼瞳猛然收縮，似是極度不可思議，顧不得對方裝死的可能。短刀凌厲劃過對方雙膝，裸露而出不是鮮血與肉漿，反而是一雙早已殘疾截斷的殘肢！
一體雙身。
這怎麼可能？！
隨後而來的王翦同樣注意到宮兮梧斬斷的位置。眉頭緊皺成川字，他從軍十數年後入大內五年，天下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可一個輕功獨步天下的淫賊竟是一體雙身，一半殘疾與一半侏儒的組合。
最重要的是，十數年竟無一人察覺此事，更是讓兩個殘缺不全之人一併修到三流小宗師境，天下習武之人都是廢物嘛。
二人都不是扭捏做作之人，交換目光，由王翦一手提著殘屍，二人並肩回到車馬眾人前。
「卑職護龍山莊上章一號密探，宮兮梧拜見公主殿下。」別看宮兮梧做人邋遢可做事卻知進退懂分寸，該有的禮節一個都沒落下。
王翦則不同，他是大內高手，本又是護送公主的護衛。只是回了句：「屬下，辦事不力。」便沒了下文。
樊梨花樊公公何等人物，看了眼殘屍，皺眉道：「跑了？」
宮兮梧回道：「此獠一體雙身，怕是借著天色已遠遁，不知去向。」
樊公公神色陰晴不定，道：「倒是雜家大意了，一體雙身好一個一體雙身。」凜冽殺意比起那彈指硃砂時更加冰寒刺骨。
出乎人意料，上一秒殺氣凜然，下一秒居然直接給公主殿下跪了，淚眼婆娑，聲淚俱下，道：「公主殿下，奴才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
他這一嗓子，在場的除了永樂公主和貼身宮女碧婉外，齊齊滿頭滿腦的懵逼錯愕。天下屈指可數的一流高手，皇宮大內位極人臣的宦官總管，這......太跌份兒了吧。
在場最快回神的不是見慣大世面的四位大內高手，也不是萬事隨意的宮兮梧，更不是鐵血軍人馬泰山。反而是江湖武林的萌新，小混混一個的萬利祿。
這場面，這動作，這神情和自己面對八閩城黑幫大佬時如出一轍啊。前輩高人啊，能屈能伸，我輩楷模！
永樂公主自不會降罪這位陛下眼前的紅人，自己的頭號保鏢。說了兩句，無妨，不礙事也就揭過此事。
倒是宮兮梧肩上的府衙女眷頗為麻煩，此地距離就近縣城尚有數十里，孤男寡女，對方很有可能還是赤裸，頗為不便。
好在，公主殿下所行與府衙縣城上算順路。便捎上二人，隊伍中女子也有七八位服侍宮女，衣裳倒是不缺，找了片樹林幾位宮女極為熟練幫這位小姐換好衣裳。
另一邊，闊別重逢的二人四目相對，各自笑了起來。
「小兄弟，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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