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以彼之道還施彼
第八章以彼之道還施彼
僵持不下的微妙局勢，被這一劍一跪給破的稀碎。
號稱沒臉沒皮小郎君的錢眼兒萬利祿終究抵不過劍刃鋒芒的秋波，一劍給跪。
三尺青鋒正對萬利祿面門三指，永樂公主銀牙吱吱，憤然道：「起來，我們再來打過。」
萬利祿被這一句嚇得著實不輕，下跪不夠那就五體投地，一彎腰，直接給她磕了一個響頭，謙卑道：「公主殿下大人大量，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公主殿下，小人罪該萬死啊。」
他如此這般倒不是真的怕了對方武力，就在剛剛敏銳數十倍的耳力清晰聽到超過三百人已經將這裡團團圍住。萬利祿心裡這個悔啊，自己和一個腦子拎不清的女人較什麼真兒，現在就算插翅估計都難飛了。
門外一聲嬌喝，正是那名前去搬救兵的宮女碧婉：「大膽賊子，還不快快放了我家長公主殿下，若是長公主有絲毫損傷，你就是滅九族都抵不過。」
從三品武將五官中郎將手握兵刃，一步沖入公主閨房之內，一眼看見正抵劍於喉的萬利祿，長公主永樂居高臨下，忙跪下行禮，恭敬道：「末將葉偉建救駕來遲。」
而那持劍在側毫無淑女可言的永樂公主，只是輕輕回了句：「出去。」
身為大漢駐守通天宮的五官中郎將葉偉建頓時有些犯難，今夜守備失職令使長公主險些遇刺，他難辭其咎。對於刺客他是恨不得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可，這出去兩字，作何解釋？長公主不責備他守衛失職之罪？
索性常年跟隨在公主身邊的宮女碧婉解決了葉偉建的尷尬處境。
咳了咳嗓子，意味深長道：「葉將軍，長公主累了，今夜一切平安，就此退下吧。」
葉偉建不明白其中的前因後果，但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只需要結果並不需要過程，一切平安，皆大歡喜。
帶著三百餘手下兵卒，退出偏殿，他卻並未走遠。保不齊有什麼意外，他親自駐守偏殿三十米外，有任何風吹草動都可以救援及時。
待得眾人退去永樂公主手中的劍仍抵在萬利祿的面門。刀劍無言，他有心閃著點，結果剛移動分毫直接劍鋒扭轉反而離近了一分，無奈苦笑哀求道：「公主姑奶奶，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您大人大量放過我這回吧，我就是個小混混，不值得您費心勞神。」
可永樂公主哪裡肯放過這個有極大可能知道不敗神話姜臏下落的混小子。青峰又近了一指，冷聲道：「小淫賊，你這身功夫和誰學的？」
可憐萬利祿是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喉頭冰寒針刺感覺讓他斷言自己若是說句不知道，那後果絕不會好。只得硬著頭皮，道：「一個邋遢漢子教我的。」
其實萬利祿心中也有猜測，那日自己在水中突逢變故，唯一有可能出手的只有石竹湖底的邋遢漢子。不過，讓他想不明白的是，他圖什麼？自己平白得了一身神通，無需付出任何代價？萬利祿可不信天上掉餡餅的事。
永樂公主神情激動，道：「他在哪？」
萬利祿留了個心眼兒，故意道：「在石竹山的一處樹林。」他與邋遢漢子相處還算不錯，也不知眼前這公主是不是他的仇家，總不好出賣救命恩人不是。
永樂公主右手收劍，左手順勢拎起萬利祿的衣領，顫抖的手激動的心，道：「立刻，馬上帶我去。」
萬利祿是什麼人，察言觀色才能苟命的小混混，就眼前這公主毫不遮掩的興奮，他反而淡定放鬆，半慵懶的靠在桌角，揉著剛才被對方扭打青紫的腹部，道：「我肚子餓了，沒力氣走。」
心頭火起可眼前這個小淫賊是找到姜臏的唯一線索，永樂公主難得忍讓他人，牙齒咔咔，道：「碧婉，備膳。」
「沒肉可不行，我要吃肉。吃了肉才有力氣，畢竟石竹山可遠著那。」萬利祿壞笑道。
永樂公主這個氣啊，卻不好在懲治萬利祿。等待晚膳的時間是煎熬的，她第一次覺得御膳房那些御廚都是吃乾飯的，做幾道菜而已，至於一刻鐘都上不來菜。
這倒是真冤枉了御廚們，這三更半夜，突然被永樂公主的貼身宮女拉起來。碧婉來得急，氣喘下只說了公主備膳，又忙不迭往回趕。
她這話沒傳好不要緊，可忙壞了一眾御廚們。公主膳食那是能湊合的嗎？答案肯定是不能。好傢夥，本已熄滅的灶台重新灌入柴火煤油，幫廚的小太監拼了命的煽風點火鼓動風箱。御廚們更是忙活，殺雞的殺雞，抓魚的抓魚，切菜的切菜。直到一十八盤精美絕倫的佳肴被送出御膳房，已是寅末，天光微亮。
苦命的御廚們可不敢閑著，拖著疲憊身軀繼續洗菜摘菜，捉魚殺雞，他們歇了，這通天宮數百上千的將士可不答應。
萬利祿最奢侈的時候也就是在青樓酒館，點上三四個小菜還不敢是魚肉這種硬菜，如今這一十八盤葷素搭配，美輪美奐的菜肴當前，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哪還管什麼公主當前，甩開腮幫子胡吃海塞起開。
邊吃還邊吧唧嘴，邊吧唧嘴還邊嘀咕：「富貴人家就是不一樣，這雞肉都比青樓的好吃。」
永樂公主心中著急，懶得廢話。可宮女碧婉卻是一個白眼，見土包子一般，鄙夷道：「那不是雞肉，是鴻鵠的心尖肉，一隻鴻鵠最多出指甲蓋那麼大，自然遠非尋常雞肉可比。」
萬利祿哪裡知道什麼鴻鵠，但指甲蓋那麼大，好傢夥，自己這一盤少說要百來只鴻鵠吧，當真富貴人家奢靡至極。
不行，多來兩口，不吃太浪費了。
嘴裡吃著萬利祿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指著另一盤青菜道：「這青菜也好吃，什麼品種，趕明兒我讓留香樓的廚子也買點。」
宮女碧婉，道：「那不是青菜，是竹蒿青，三越那邊專供皇室的貢菜，別說買市面上見都見不到的。」
萬利祿乍舌，奶奶個腿的，當皇帝真他娘的快活，吃的喝的還專供。自己這一頓飯，怕不是要上百兩，乖乖隆地咚。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老話說得總沒錯。
面對一桌子價值不菲的好酒好菜，萬利祿本著節約不浪費的精神，湯湯水水都不放過，吃了個肚滿腸肥，滿意的一個飽嗝，臭得兩女生生退後三步才堪堪能忍受。
「吃也吃了，現在可以帶我去石竹山的那處樹林了吧。」
按照宮裡傳記，像姜臏這般的大高手都是高開高走，神龍見首不見尾，有了行蹤自然是趕早不趕晚，去晚了估計連人家鞋底灰都吃不著了。
萬利祿也不嫌地臟，伸個懶腰席地而躺。這幾天在水裡給他泡得這叫一個不自在，如今總算是找到個腳踏實地的地方歇歇，他是逮那趟那兒，恨不得就紮根地里睡個舒服。
「著什麼急啊，奶奶個腿的，可累壞老子了。那個小宮女兒，會按摩不？過來給我捶捶。」
碧婉俏臉惱紅，道：「登徒子，不知羞。」
永樂公主更是不滿意他的回答，青峰再次刺出，冷聲道：「我說了，現在立刻馬上，帶我去。」
吃飽喝足就是有力氣，萬利祿莫名腳下扭轉，雙手猛然撐地，宛若游魚三疊浪層層退後，遊刃有餘躲過鋒芒一劍。
長劍刺空，永樂公主更加篤定眼前這小淫賊與姜臏絕對有關係。剛才他逃脫所用的掌法和輕功不正是自己先前追打時使用過的錦鯉三點水和般若掌。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不正是不敗神話姜臏的成名評語。
「小淫賊，你當真不帶我去？」劍身清冷如秋水，關心則亂，永樂公主絕不會放棄這來之不易的線索，便是重傷了對方也在所不惜。
萬利祿哪裡是真得不願意帶對方去啊，誰能想到這大門大戶的公主殿下這麼不上道。帶路你不給點引路費怎麼也得給點路費吧，果然越是有錢人越是摳門，他算是看透了。
「公主殿下，帶路可以啊，可我這手......」拇指摩擦食指和中指，既然對方不上道，自己只能顯露的再明顯點、在直接點。
猥猥瑣瑣的樣子讓永樂公主摸不著頭腦，他這是犯病？
「碧婉，去把太醫請來，給這小淫賊看看。莫不是剛才打得狠了，腦子給打壞了。」
久在皇宮大內的主僕哪裡知道江湖上的彎彎繞繞，碧婉也覺得眼前這人很有可能被公主打壞了，不敢耽擱轉身便要去找太醫。
萬利祿這個氣啊，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當然這個話只能在心裡吶喊，這要是說出來，那可是殺頭的大罪，意氣用事要不得。
「我的意思是銀子，帶路沒問題得加錢。」沒辦法了，最直白的說吧。
主僕二人頓時面露怪異神色，永樂公主道：「就這麼簡單？」
奶奶個腿的，萬利祿心頭有句侮辱性極強的言語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強壓下心頭罵人衝動，臉上盡量溫和笑容，道：「就這麼簡單。」
青鋒回鞘，永樂公主，道：「幫我找到我想找的人，黃金萬兩，絹帛千匹，其餘珠寶首飾，任你挑選。」
咣當。
萬利祿很沒出息的又跪了，奶奶個腿的，這會不虧真是膝下有黃金了。
「公主殿下，我們還等什麼，立刻馬上現在出發，不能耽誤了您的大事不是。」
錢財當面，什麼狗屁仁義道德，救命恩人都是放屁。萬利祿眼瞳都泛起金光，哈喇子稀溜溜直吮。
「沒出息的登徒子。」碧婉很是不忿萬利祿的行徑和品行。
而對於有錢就是大爺的萬利祿，這些並不重要，反而這偏帶辱罵的語句在他耳中宛若仙樂，舔著臉，呵呵笑道：「姑娘罵得是，罵得是。」
公主出行，可不是簡單收拾收拾行李，牽匹快馬就可以走的。更何況是深受皇恩的長公主永樂，出行更是簡單不得。
明面上的大內高手就有四個小宗師，加上通天宮一名持槍都尉率領的百人精兵悍卒，還不說暗中保護的宮女太監，這陣仗換做一般封疆大吏也不過如此。可見這位永樂公主在皇室宗親當中的地位和恩寵。
萬利祿慶幸的不敢作聲，自己能偷摸著進公主閨房還真是運氣，這幾位要是出手自己就算命大不死，怕也是稍後凌遲的命。
作為一個「有用」的人，萬利祿當真該感謝自己祖墳冒青煙，不然......後果他可不敢想。
永樂公主牽著韁繩，拍拍通體如雪霜的寶馬良駒後頸。這匹雪駒是匈奴那邊兩年前上貢的貢品，當時自己一眼便喜歡上，和弟弟也就是當今聖上索要許久這才得了。日出東方，迎著朝陽的餘暉，心中不由得激蕩起幾分舒暢，多少年了，再見到姜叔叔不知該是何種情形。
「出發。」
公主殿下騎白馬配青鋒出通天宮，身側四位勁裝華服，男女老少各有一人，正是護衛左右的大內高手。在後便是一位魁梧武將都尉率領的百餘兵卒。倒是有一矮馬首當其衝於整個隊伍而言分外突兀，騎乘正是萬利祿。
馬這種東西在當世可是稀罕物件，萬利祿這等小混混可接觸不到。毫無騎乘技巧可言的他又不可能與公主同乘，好不容易找到個矮腳跛馬也是歪歪扭扭下一秒也不知會不會摔下來。
不過，這都不重要。萬利祿如今可是美得很，矮腳跛馬怎麼了？那也是馬啊，有朝一日咱也是有馬的人了，這要是牽回去給狗爺和大頭看看，準保羨慕他們眼紅。
估摸著這麼一匹矮馬公主殿下也看不上，找到邋遢漢子后，順帶提提要求，應該不是難事吧。
一想到萬兩黃金，千匹絲綢和那一大堆見都沒見過的寶貝外加上一匹小馬駒，萬利祿這掉錢眼兒的心臟啊，砰砰直跳火熱的緊。
當初來時從地下甬道而來，暢通無阻水勢又湍急，不過三日便從石竹湖逆流通天宮後院。如今走陸路，那就大不相同，不管是行軍速度還是路途曲折都遠超當初，按照萬利祿對當地的熟悉程度，少說也有半月光景。
出通天宮十餘里，百餘捍熊營兵卒便與長公主幾人拉開距離，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條腿，那名騎都尉獨自策馬
來到長公主永樂身旁。即便是面對自己人，那四位大內高手仍是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戒備，可見皇室對於他們的訓練和要求是何等嚴苛。
永樂公主當下還覺得行軍過緩，若是能飛她怕是早就插上翅膀衝天而起，直奔石竹山密林當中。等到騎都尉勒馬拱手請示，這才放緩驅馬，駐足原地，道：「馬將軍，你有何事？」
此持槍騎都尉名字倒是厚重，名喚馬泰山。生得是虎背熊腰，一身的腱子肉，悍熊營百餘兵卒皆是步兵唯獨他一人重甲騎兵。馬上配五指寬開山刀，掌中扎眼的亮銀鐵槍一看分量就輕不了。這可是標準衝鋒陷陣，取上將首級的勇武悍騎裝備。
早年入三越征戰大小戰役過百，馬泰山性子從來都是風風火火，如今見了永樂公主仍是如此，道：「公主殿下，軍中兵卒雖有急行軍，可終歸跑不過四條腿的。末將請公主體諒放緩行軍速度，倘若當真出了岔子，我這百來兄弟便是屍骨無存都護不住殿下了。」
勒馬回顧，永樂公主這才發現自己竟是甩開百餘兵卒三百步，迫切急躁讓她喪失很多平日里本該想到的事情，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強迫自己保持心態，道：「馬將軍，我知道了，全隊在此處休整半個時辰，隨後再行出發。」
聽到公主殿下的回答，馬泰山橫豎鐵槍，雙手抱拳，悶聲道：「這趟出行，還請公主殿下小心為上，將士們可以為您而死，但絕不能枉死。」
馬泰山毫不在意身旁四位大內高手氣機鎖定，自顧自又一拱手，請辭縱馬持槍而返。
四人中容顏姣好也是唯一女子的佟芷順了順馬鬃，斜看了眼退回的馬泰山，嘴角輕揚，掛滿了不屑。這名騎校尉的檔案他們幾人都是知曉的，三越邊境百戰的強將。論軍功當個校尉綽綽有餘，可就是不諳世事做不得巴結長官的行當，被一貶再貶，如今淪落到通天宮行宮當個無人問津的小小騎都尉，五品武將而已。
其餘一老兩中三位男性大內高手則沒有過多情緒，在馬泰山離開后握住兵刃的手緩緩放開，若是有人以為他們放鬆而暴起刺殺，那後果絕對不是他所希望的結果。
萬利祿可不管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他一匹矮馬當前，能休息自然不會錯過。這騎馬還真不是簡單活計，這才十幾里兩邊屁股蛋子就磨地生疼，若非體內渾厚眾妙經內力支撐，這屁股怕是要腫起磨盤大小。
許是在湖底洞穴與那邋遢漢子呆得久了，也不嫌地臟，一屁股坐下。還是地板坐著舒坦，美滋滋從懷中掏出一疊油紙，三下兩下揭開，油澄澄水滑滑的大雞腿足有三個安放其中。
自從被宮兮梧救過後，他總是習慣在懷裡揣上那麼一個大雞腿，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有這東西在有點類似於平安符，竟是讓他格外心情安定。
撕咬一口，雖說涼了可這口感味道不愧是御廚烹調的，真是好吃。
心滿意足吃完第一個雞腿，正準備染指第二個，忽聽得數百米外有追逐廝打聲，不由得一驚。所有人的目光皆被聲響吸引，那護衛公主的四大高手兵刃出鞘，合圍將永樂公主保護其中，百餘兵卒更是形成鐵桶陣，又是裹了一層，當真水泄不通。
萬利祿五感激增，數百米距離於他而言還不算太難只是稍顯模糊。激戰雙方只有兩人，其一是個扛著大棉被穿著夜行衣之人，口巾遮擋看不出容貌。其二倒是讓他有些訝異，渾身邋邋遢遢，不正是傳授自己三牲擒的宮兮梧。
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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