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湖滋事
第十一章江湖滋事江湖客
路上越發的不太平，流民盜匪四起。萬利祿都納悶，沒聽說萬福縣鬧飢荒瘟疫啥的，咋自己出來一趟就天翻地覆了？期間他也找了不少逃荒流民詢問，說是鬧匪，官府都派兵剿匪，不少村子都跑絕戶了。
鬧匪？
萬利祿有點不信，他是本地人，又是消息靈通的小混混，本土幫派小打小鬧劫個商隊他信，可鬧出這麼大動靜都有點造反趨勢了，他真不信那幾位有這本事。
可眼前的一切，越是接近八閩城匪患越是猖獗，流民越是潮湧逃竄。不由給人一種戰火紛飛、流離失所的錯覺，要打仗了？
「公主殿下，會不會有匪類敢劫咱們的道？」萬利祿放緩了馬，挨近永樂道。
永樂撇了眼，手指著人高馬大的持槍騎都尉馬泰山道：「聰明人都不會去搶一個朝廷都尉，除非他們真的要造反。」
萬利祿附和笑了笑，心中卻腹誹，大姐，那是大地方綠林才有的規矩，像他們萬福縣這種小地方，劫道可不管你是不是官府的人，只要膽子大，一個人都敢來打劫啊。
也不知道自己這嘴是不是開過光，還真有那不開眼的憨貨一個人劫他們一群人。
「都他......娘的停......下，老子，打......打劫。值......值錢的都.....都交出來，不然......」
萬利祿聽著這個心累啊，磕巴成這樣也好意思出來打劫，連連揮手打斷對方，道：「奶奶個腿的，熊憨憨是不是，沒看到我們是朝廷的，要錢不要命是吧。」
四位大內高手和悍熊營一眾將士都沒有出手的意思，這人明顯智力堪憂，和一個白痴打架很掉身份的好吧。
豈料，那憨憨一副凶神惡煞樣，道：「老子管......管你朝......廷，還是鴨庭，打劫，拿.......錢。」
「嘿，奶奶個腿的，我這暴脾氣。」換做以往萬利祿早早溜之大吉，可今時不同往日，他可是個武林高手，能受得了這。
故作高人的萬利祿，單手探出，略顯枯瘦的手臂輕鬆使出《三牲擒》中掛羊頭，但僅是兩指搭在熊憨憨的脖頸動脈，高深莫測道：「憨子，我這手指輕輕一動你就人頭落地了，聽哥一句勸，早點回家種地帶孩子吧，打劫你可不行。」
那憨子卻不吭聲，悶哼一聲，執拗得很，居然硬頂著萬利祿手指掐住要害，憤然出手準備給對方一個大耳刮子。但玄妙古怪的是他手掌掄在半空卻遲遲揮不下去，萬利祿看似風輕雲淡的拿捏，彷彿將他一身力氣都遏制住。
身處重重保衛下的長公主永樂倒是興趣滿滿，她猜測萬利祿練得是不敗神話姜臏的《眾妙經》。雖說交過手，可仍不敢確認，畢竟姜臏失蹤十八年，世上見過《眾妙經》的屈指可數。她並未親眼見證過，也只是憑藉大內密典中記載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描述有所希冀。萬利祿與人交手，自是樂見其成。
憨子呆了一下，隨即雙眸火熱，怒喝一聲，單臂孔武抓住萬利祿遏制咽喉的手指，硬頂著往前連走數步。手臂手指吃痛，高人形象瞬間破滅的萬利祿呲牙咧嘴，心底暗罵：奶奶個腿的，這憨貨，看著不大，他奶奶的力氣怎麼這麼大，疼死老子了。
不敢繼續拖大，雙手施展《三牲擒》掛羊頭，體內奔流內力運轉，力道陡然加重幾分，阻止了憨子的繼續施力。
如此一來，不但沒有壓制對方好勝心，反而大大刺激，面色潮紅如熟透大蝦。肩胛手臂力量爆發，空閑的另一隻手同時握住萬利祿的手臂，雙腿蹬地，咔嚓，揚起地面塵土三尺高。一頂，就將萬利祿整個人從哪來送回到那去，撞在那匹矮腳馬上，連人帶馬都是狗啃泥的狼狽。
長公主永樂瞪圓了眼睛，完全超出她所認知常識，萬利祿幾斤幾兩她心裡有個大概。二流的內力，九流的功夫，總結起來怎麼著也有偽三流的實力，可這一下子被人給撞飛出去？最主要對方根本沒使用內力，純粹以力而為，這傢伙是怪物嗎？
萬利祿暈乎乎撐著身邊同樣倒地不起的矮腳馬，滿身塵土半點全無先前高人風采。就這副場景，讓他那倆死黨看到，非要咬掉大牙不可。
「我......我打贏你，給我......給我錢。」憨子似乎對打劫頗為執拗，根本不在乎永樂長公主人多勢眾，死要錢。
萬利祿此刻腦子跟漿糊沒兩樣，哪裡有精力和力氣回答這憨貨。長公主永樂收了滿臉的震驚，驅馬上前，道：「生而金身，羅漢轉世，一直以為宮裡典藏閣傳記都是騙人的故事，今天倒是長見識了。」
憨子沒讀過書，也不喜歡聽那些彎彎繞繞的文縐話，更沒什麼憐香惜玉的君子心，磕巴道：「打......打劫，給.......錢。」
「碧婉。」長公主永樂輕呼一聲。
身後宮女碧婉恭敬取出一個繡花錦囊，沉甸甸的，少說百十兩。
永樂單手托著，掂了掂，意興波瀾道：「錢我可以給你，但有個要求，陪我打一場。」
誰知這先聲奪人的憨貨腦袋搖晃如同撥浪鼓，一臉的糾結，道：「我......我娘說了，不打......不能打......女人。」
永樂公主可不是聽人指揮的主，你說不打，我同意了嗎？
掌中錢袋激射而出，用得是蜀中唐門的遮袖手，穩准狠。可惜永樂不擅長暗器，這遮袖手用起來失了隱匿刁鑽，反而冠冕堂皇有些不倫不類。
雙腿一蹬馬鐙，整個人凌空躍起四尺，般若掌起手，戰意昂揚。自從與萬利祿酣戰一場，內心的戰鬥慾望就一發不可收拾。與平日大內高手味招不同，那是真正的拳拳到肉的刺激，是她這輩子都沒感受過的滋味。
然而，令她失望至極的是，憨子任由她連番擊打只是護著胸口那一袋子錢財。雙腳不慌不忙的撤離，臉上彷彿便秘般糾結。這女人好煩，比村裡翠花可差遠了......若是永樂知曉憨子把她與村婦對比，還比不上，估計會勒令暗中保護的樊梨花公公打死對方吧。
十數招過後，雙手酸疼的永樂終於放棄了自己的初衷。她放走了對方，至於阻攔鸞駕這件事她到不如何追究。
公主殿下不追究，手底下的各路高手自然不會忤逆她的意思。至於招攬對方，不好意思，哪怕對方是個生而金身境的練武苗子，可年紀太大了，又是個腦子不靈光的，培養的意義並不大。哪怕剛才掀飛萬利祿，也不過是福至心靈，一瞬而已，若是再度交戰，媲美三流高手的萬利祿可不會再次陰溝翻船的。
就在憨子滿心歡喜拿著錢袋，正準備離開之時，忽聽耳邊萬利祿咆哮道：「奶奶個腿兒的憨子，可敢留下姓名。」
總算將一團漿糊的腦子捋順，萬利祿可沒有繼續找虐的心思，憑他的眼力尚看不出憨子不過一時力猛擊敗他。但如此放過對方又不甘心，好不容易成了高手，第一戰慘敗於永樂公主，尚能用一句好男不跟女斗遮掩。這第二戰，直接被個憨子悶頭一陣亂打給歇菜了，總要不能就這麼丟了面子，怎麼著放點狠話也好。
誰知，萬利祿這話讓正欲離開的憨子眼眸晶亮，彷彿被觸及到某種興奮點，面色潮紅，挺胸抬頭，十分莊重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家平天大王，牛哼是也。」
第一次，這憨子說話不打磕絆兒。可這話，卻當真不自量力。就他這憨貨，也配稱與天齊平。萬利祿嗤之以鼻，悶聲發大財低調才是生存之道，就他這名號，遲早橫死。
憨子牛哼，走了。萬利祿等人重新踏上旅途，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使然，這一路麻煩不斷，先是偶遇採花大盜西門卿，後面難民碰瓷，當下還有悍匪劫路，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原本走在隊伍最前面的萬利祿不知不覺流落到永樂公主身側，緊貼著四位大內高手。至於方位他大致指給悍熊營的那位騎都尉馬泰山，便死皮賴臉怎麼也不衝到頭頭。
「不敗神話江前輩的臉都讓你丟盡了，真不知道你這種人怎麼會得到他老人家的青睞，還不如交給一頭豬來得好。」
「公主殿下說的是，我本來就是上不得檯面的小人物。你說說，幹嘛非讓我學得這一身厲害武藝。你看看，根本不用努力就能超越別人一輩子的成功，我也活得很辛苦啊。」
「你小子什麼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我是崇拜公主您啊。大內高手輪番教導您武藝，這換做我們平頭老百姓可是一輩子都遇不到的好事。我這不努力都能武入三流，公主殿下中三流果然不是一般人。」
「有本事你再說一遍，試試！」指桑罵槐的言語很是激怒永樂公主心中軟肋。習武天賦一般的她付出旁人雙倍努力、享之不盡的靈丹妙藥，卻遲遲進不得三流，眼前這走狗屎運的傢伙還敢嘲諷她。頓時火氣壓制不住，揚手便是一馬鞭。
萬利祿轉手成爪，赫然是峨眉《鳳提手》。
「你敢偷學我的功夫！」永樂又驚又怒。
「我這可是自學成才，自創的，可不是什麼鳳提手它叫雞爪功，厲害吧。」
二人這般不顧身份不顧規矩的聊天，本是不合適的。樊梨花樊公公曾出聲提點過，卻被永樂公主制止了，身處皇宮大內每個人與她說話都是畢恭畢敬。像萬利祿這般卻是打娘胎裡頭一次。她很新奇，也很舒服，特意囑咐眾人，萬利祿此行一路不必拘泥尊卑禮節。
此言一出，倒是讓狗膽包天的萬利祿，有那麼點肆無忌憚。不過，身為人精的他，倒也是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的道理，也並未過分冒犯這位貴胄殿下。
永樂聽聞頓時玩味，道：「雞爪功？我很期待峨眉山的道姑們聽到你如此稱呼他們的絕學會是什麼樣子。估摸著，那位二流宗師掌門師太會親自下山找你理論一番吧。」
萬利祿笑容僵在臉上，吃了死蒼蠅般，擠出一個笑比哭都難看的諂媚，道：「公主殿下，我的公主奶奶，我就是開玩笑，真的，這種小事沒必要牽扯人家出家人不是。您看我這張破嘴
我好好收拾收拾，給您出氣。」
說著手下當真不含糊，愣是給了自己幾個大耳刮子，力氣不小都泛紅了。
身旁大內高手對此子無恥程度嗤之以鼻，武夫尤其是曾經的江湖武夫，失了氣節麵皮，生不如死。反倒是隱在暗處的樊梨花對此大為讚賞，甚至看好萬利祿，無他，奴才就該有奴才的樣子，不是嗎？
永樂白了眼萬利祿，看著一副奴才樣的對方，頓時索然無味，這副嘴臉她看得太多，無趣得很。
車馬仍在繼續，萬利祿癲著矮腳馬，臉上紅暈格外扎眼，前面鋪墊了許久，終於抽冷子問了句：「公主殿下，您找那個傳我功夫的邋遢漢子做什麼？」
恍然一問，還在意興闌珊的永樂下意識，道：「姜叔......」猛然，明亮眸子帶著幾分冷：「你敢套我的話，膽子很大啊。」
萬利祿連連擺手，示意自己沒有，隨聲道：「公主殿下，我哪敢套您的話，給我十個腦袋也不敢啊。我就是好奇，好奇而已。」
永樂眸中冷意散了散，並不代表她不在意，只是那人的事，說說又何妨？自己又何嘗不想與人聊聊：「他叫姜臏，不敗神話姜臏。二十年前，天下一流高手沒一個敢說自己能勝過他。天下不敗，人間風光不過如此。」
永樂敘述著姜臏當年的事迹，彷彿不是在於萬利祿交談，而是自顧自的言語。
對此，萬利祿倒是樂得清閑，聽書嘛，他很喜歡的。
隨著一樁樁一件件駭人聽聞的江湖事，萬利祿內心矛盾重重。這說得真是湖底那個邋遢漢子？仗劍天下，遇不平事，行大俠作為。假的吧，不該是摳腳、放屁、挖鼻孔更符合他嗎？
心中腹誹自然不能講出，不然萬利祿保證自己會被腦殘粉永樂公主給大卸八塊不可。
講到最後，永樂公主神情莫名的黯然，徐徐道：「可惜，十八年前太華山，讓他萬劫不復。傳聞，他殺了天下武林各大門派的高手，一百二十七位，其中一流高手九人，二流五十六，其餘皆是門中翹楚弟子，最弱也是中三流巔峰半步小宗師。那一夜，他從千人敬仰的武道魁首跌落深淵，成了萬人唾棄的武林敗類，殺人狂魔。也是那一夜，他彷彿人間蒸發再無蹤跡。朝廷，江湖，搜尋數月依然無功。這罪名自然無可辯解，無可洗脫。」
萬利祿聽得入迷，不自覺道：「奶奶個腿的，是個狠人。」
永樂狠狠颳了他一眼，篤定道：「他不是那種人。我要找到他，問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不該蒙受不白之冤。」
萬利祿嗤之以鼻，死百八十號人而已，對身居交州隸屬邊疆的居民而言，幾場常規戰鬥的事。誰家還沒死個把人，不然他萬利祿也不會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不是。
心中不由鄙夷，中州人真他娘的矯情。
「如果，我是說如果，那人不是姜臏，或者他已經走了.....」萬利祿心虛拉長音，萬金千絹雖說一開始他有那麼一瞬間的心動，可終歸義氣使然。自心動之後他並不會帶永樂去石竹湖底，尋邋遢漢子。以防萬一永樂惱羞成怒，還是打個預防針的好。
被萬利祿一問，永樂心中最不願提及的話語被戳中，這一路她都自欺欺人。那人是姜臏，她可以替他翻案，其餘的被選擇性忽略，她太渴望了，渴望見到那人，這麼多年，這個念頭彷彿一個魔障化作執念。那個人的臉頰早已模糊不清，卻......
永樂沉默，萬利祿知道自己捅破了一層窗戶紙，也不敢再說。矮腳馬緊跟著公主殿下，嗅著從對方身上散發的淡淡女兒香，不自覺猛吸兩口，真他娘的香就是流民汗臭味可真重。
萬利祿隱約覺得，今日流民似乎比前一日，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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