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兵魂膽

第十三章武林高手兵魂膽

結衣社諸人恭迎赴死之聲尚在風雨中回蕩，永樂不過中三流，還是個久居深宮不曾經歷生死的繡花枕頭，大腦和身體根本無從做出準備，殺機卻先一步來臨。

犬牙，天下三大邪刃之一，也是任何一位刺客夢寐以求的神兵利器。刃七寸，寒光逼人，身如雪，宛若獒犬利齒，鋒利自不在話下斬鐵斷鋼。可令其榮登刺客神兵的卻不是鋒利，而是自誕生起便滋生的劇毒，見血封喉無葯可醫。

而手持這等利刃的卻是最出人意料的人，長公主永樂貼身侍女—碧婉。

幾乎在結衣社諸人出聲搏命之時，永樂長公主身邊潛伏許久的碧婉掌中犬牙浮出，一股森冷殺意在眼中瀰漫，五步之距，神仙難救。

萬利祿正對永樂公主，碧婉暴起刺殺的一舉一動幾乎第一時間落入他的眼睛。手腳冰冷，大腦第一反應是：卧槽，什麼情況，結衣社卧底都潛伏到公主身邊了！身體則本能想後撤，趨吉避凶，誰的命都沒自己的命重要。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公主必死的時候，樊梨花樊公公則一反常態的平靜，手下劍招刁鑽陰狠更盛幾分，竟是讓暴起搏命的丑卯一時大意下再中一劍，位在肩胛，還是慣用的右肩。對於一名劍客而言，傷了慣用手，等同於喪失爪牙的老虎，危險係數驟降七成不止。

丑卯也算是老江湖，對於大漢朝廷也極為了解。樊梨花的舉動讓他第一時間有了明悟，大漢的後手足以應付申寅的刺殺。

既然如此，自己以命換命的意義並不大，明哲保身方為上策。

另一邊，正如丑卯所猜測的，守衛在永樂公主身側的暗衛出手了。

那是一柄樣貌奇怪的兵刃，主體看似為劍，卻分叉出六道曲折，遠遠看去更像是一截凜冬的梅枝，寧折不彎。

梅劍對邪刃，鏗鏘之聲陣陣，火花四濺，二者生生停頓在永樂公主一步之外的距離。而這一步宛若天塹，也宣告結衣社此次行動的失敗。

萬利祿重新回到永樂公主身旁，看著面容蒼白全身不斷顫慄的永樂，出聲道：「怕了吧。」

當真風水輪流轉，剛才還一副趾高氣昂的永樂也用同樣的語氣問萬利祿，現如今啪啪打臉。

倔強的永樂把頭強扭到一邊，不理睬萬利祿，這或許是她最後的倔強，打死不承認。

萬利祿老成持重的伸手在永樂肩頭拍了拍，甚是作死的道：「怕了就怕了，不丟人。不過，你這個護衛有點意思啊，這造型，這兵器，是個人物。」

誰知萬利祿話剛脫口，那突然出現的梅花劍客扭頭注視著他。怪劍斜指倒在血泊中的碧婉，自豪道：「年輕人，有眼光。本官正是江湖瘋傳一枝梅花壓海棠，傷盡三千少女心，玉樹臨風小白龍的大內高手統領，官拜二品執金吾的梅花劍聖寧純鈞。」

看著對方一副你快誇我巴結我的樣子，久經世俗摸爬的萬利祿自是心領神會道：「難道您就是那位劍挑南山八宗，腳踢北海二十四島，號稱風華絕代賽潘安，丰神俊朗過謫仙的寧純鈞寧大劍聖，小人久仰大名如今總算是見到真人了，當真是名副其實，不，簡直由有過之。能見到大人，小人定是祖上冒青煙，三輩子積德啊。」

萬利祿僅有的辭彙都用在恭維這位寧純鈞寧大劍聖身上，至於對方到底做沒做過劍挑八宗、腳踢北海的事情，重要嗎？當然不重要，沒看到對方已經被自己這一套彩虹屁拍得舒舒服服，一臉的享受嗎？

至於為什麼如此無下限的巴結對方，擺脫現在什麼情況？逆賊刺殺啊大佬，這個時候不抱緊一條看似粗壯的大腿等真被追殺的時候，誰還有空理你一個八杆子打不著的小混混啊。

所以，這波馬屁，很重要。

而萬利祿身旁的永樂公主則是一臉的惡寒，連先前心中惶恐的情緒都稍減三分，這兩人一個真敢說，一個真敢聽，都是一樣的臭不要臉。

同時，寧純鈞的出現也是永樂消除惶恐的主要原因。這位極度自戀和喜歡聽奉承的大內高手統領執金吾可是個實打實的高手，二流宗師里的翹楚人物，曾經獨戰一位一流金身境大宗師而不入下風便足矣為人津津樂道。而他的綽號梅花劍聖可不是他自吹自擂的，那是天下武林封的，一手摺梅劍歌，一柄數枝梅，敗盡多少江湖劍客。在這個沒有劍神出世的江湖，他和極少數幾人便是劍道的代言人。

單單是一人一劍往哪一站，便是當下紛亂中最安全的庇護所。

數枝梅輕挑起邪刃犬牙，碧婉的鮮血滴滴落下，竟是不染一絲一毫，當真是一柄不世出的好兵刃。而就是這樣出色的犬牙，卻被寧純鈞彷彿丟垃圾一般扔到萬利祿面前，高傲道：「沒想到你這樣的年輕人居然有如此眼界和見識，實屬不易。這柄犬牙神兵便贈予你，所謂寶劍贈英雄，正如我這柄數枝梅一般，也只有我這樣的劍聖才配得上它？」

看著眼前斜插入地面的犬牙，又看了看一臉快崇拜我的梅花劍聖寧純鈞，萬利祿忽然覺得自己貌似轉運了？就一頓不疼不癢的馬屁，居然換來一柄看起來很厲害的神兵，別管自己能不能用，最起碼很值錢的樣子啊。

萬利祿當下又是一頓連環彩虹屁拍上去，直叫寧純鈞身心舒暢。這些年在京畿沒少聽人家奉承，可來回來去就那麼幾句，什麼大人武功天下無敵，什麼大人真厲害，一點創新都沒有，最主要我是那種靠才華吃飯的嗎？老子靠的是顏值啊，居然沒有人誇老子長得帥，看看眼前這小子多上道，裡外里都是稱讚老子的臉，這話說的實在舒坦。

對於兩人在自己面前如此不要臉的行為，永樂長公主實在忍受不了，開口道：「寧統領，你看結衣社的逆賊可還有後手？」

她是真的有些怕了，誰曾想照顧在自己身側的貼身侍女竟有逆賊潛伏，如今看誰都有些叛徒的感覺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寧純鈞倒是不敢在長公主面前擺譜耍帥，恭敬道：「公主可安心，宮女碧婉並非倒戈亦非潛伏逆賊，而是與三日前被結衣社殺手暗害，我與樊公公便將計就計，設計此局。即便對方還有後手，也不是臣下之敵，定叫其有來無回。」

聽聞寧純鈞的解釋，永樂心裡並不舒服，碧婉之死令其惋惜，身陷囹圄的威脅更讓她怨念滋生。而這一切，不過是兩人設計的局，一個重創結衣社的局。他們當自己是什麼？當皇室是什麼？

可惜，哪怕在憤怒，可對方所做之事傳到朝堂，傳到他那位皇帝弟弟耳中都不會掀起多大波瀾。對於廟堂的大人物來說，一個公主，換結衣社一名一流數名三流高手，這買賣值得，更何況公主無恙。

這或許就是生在帝王家光鮮亮麗背後的辛酸苦辣吧。

雨幕漸衰，悉悉索索。清晰視線重新回歸，而眼前的一切不禁讓萬利祿倒吸一口涼氣，這他奶奶的也太慘烈了吧。

先不說各方高手，單是持槍騎都尉馬泰山率領的一百悍熊營將士，如今存活不足五十人，而他們身邊躺下流民屍體數倍於陣亡將士，足足一百五十有餘。其實單純流民的衝擊並不會給悍熊營這些精銳將士造成如此慘重的傷亡，罪魁禍首當屬二十來丈的妖仙柳仙兒。即便是被道家言貞創傷不輕，並且面對一群有將領帶隊的百人軍隊，它依然佔據絕對優勢。馬泰山左肩明顯塌陷滲血，骨頭無疑斷了，右手單提五十斤的鐵槍短時間無恙可時間一久終究力有時窮。即便如此，悍熊營包括他馬泰山未有一兵一卒後退一步。好在，那柳仙兒也並不輕鬆，渾身數百道大小傷勢鮮血如注，隱隱體力不支跡象浮現。

裘震惡裘老頭不愧是老江湖，他是第一也是唯一擊殺結衣社殺手的人。同樣，傷勢也是最重的，大大小小三十六把暗器插在周身上下，有幾處險些命中要害。如此，他算是和敵人同歸於盡差不多，再無一戰之力。

佟芷、王翦、言貞三人各有負傷，倒不嚴重，可眼前敵人確實棘手，一時半會兒想要不負傷拿下著實困難。

樊梨花這邊優勢已然明朗，可真想拿下對方也是困難，畢竟一流高手哪怕是最低金身境，那也是江湖絕頂的高手，細數天下一流高手也不過雙十。

相較於最初好奇與長見識，萬利祿此刻對於這群江湖大內高手較量著實有些味如嚼蠟。來來回回，你殺我，我殺你，要麼刀光劍影，要麼毒蛇猛獸，有些乏陳可新了。

倒不如，好好和眼前這位劍聖聊聊天來得實在，保不齊，把對方哄開心了，傳個一兩手劍法，自己也能做仗劍天下的遊俠兒。

可惜，老天爺似乎並不想讓萬利祿做個帥氣的劍客。還不等馬屁續上，河邊蘆葦中便大馬金刀走出一個國臉闊腮滿是胡茬子的中年漢子，長相普通，倒是一雙犀利眸子讓人一眼難忘。邊走邊道：「寧雜種，終於肯從皇帝小兒的狗窩裡爬出來了，五年，你知道我這五年是怎麼過的嘛！」

寧純鈞看著來人，意外卻又不意外，甚是無奈的揉了揉眉心，道：「武獅子，不好好獃在你的益州老巢，跑來找我麻煩，怎麼馬匪頭子當膩了，也想做做逆賊嘗嘗鮮？」

「當。」

武崇德卸下背脊上寬背斬馬刀，精金土石碰撞，聲音渾厚敦實，單是聽聲音便知這柄斬馬刀分量絕對不輕。

單手拖刀，武崇德雙腳由慢轉快，一步賽過一步，一步重過一步，泥濘地面生生被拖出一道巴掌寬的痕迹，隨後三兩個縱跳，距離寧純鈞已然不足七步，口中悶雷炸裂：「拿命來！」

無甚華麗，刀光縱橫，有的是最樸實無華的豎劈，當有力劈華山之勢。加上斬馬刀本就不俗的重量，這一刀便是寧純鈞亦不敢正面橫檔，卻又顧及身後長公主安危，只得閃身卸力，將這隻暴怒的獅子引去稍遠地對抗。

說起這武獅子武崇德，在江湖上也是個響噹噹的人物，二流宗師的底子，一手重刀在益州地界也是旱逢敵手。再加上那一雙雄獅般炯炯有神的眼睛，江湖同道也稱一聲：獅瞳大當家。而他與寧純鈞的恩怨，則要從六年前說起。那一年，寧純鈞還未擔任大內高手統領，奉忠義神侯之命護送一位當朝高官前往益州公幹。好巧不巧，被武崇德的孿生弟弟武崇義接了趟殺人害命的活計。一個要保，一個要殺，自然不得善了。最終，武崇義棋差一招，送了性命。又道武崇德、武崇義兄弟自幼父母雙亡，二者相依為命長起，兄弟情誼之深厚自不用話說。聞言弟弟被殺，暴怒的武崇德連夜追殺寧純鈞。那時武崇德已是二流宗師，而寧純鈞不過三流小宗師，幾經險死還生拖到當地駐軍援助，才堪堪逼退對方。不但如此，對方所率馬賊在那一戰中幾乎死傷殆盡，他本人亦是重傷消失的無影無蹤。

其後五年多，寧純鈞再也沒聽到過對方名諱在江湖傳播，還以為這頭獅子已經重傷不治死了，沒想到今日找上門來。

而獅瞳武崇德的到來。

不管是有心算計還是無心插柳，這個江湖頗有盛名的二流宗師都很湊巧的參與到此次截殺當中。至此，永樂長公主一方明裡暗裡的高手都被牽制出來。一流高手樊公公和丑卯雖說形勢已然明朗，可真要分出生死也不會是一時半會兒可以結束的。馬泰山和身後五十餘悍熊營將士面對的妖仙柳仙兒，更是一場生死難料的鏖戰。以及王翦四人如今各自都在搏命廝殺，就算勝了，尚能保存多少戰力？

永樂公主回眸看了眼身旁唯一的高端戰力萬利祿，心中底氣並不足，剛才對方撤步欲逃的小動作可沒有逃脫她的眼睛。關鍵時刻，對方沒有臨陣倒戈或許就算不錯了吧，不知怎的，永樂此刻心思有點亂，自己貌似並不是什麼重要角色吧，至於布下如此殺招來對付自己？這其中，莫不是有什麼曲折自己不知道？

同一時間，萬利祿此刻罵娘的心都有了，自己剛才怎麼就那麼重的好奇心，早點溜走多好。你看現在，自己這邊剛出一個高手，對面就立馬上一個，而眼下自己這邊估摸著江郎才盡了，可對方是否還有人尚是未知之數。這要再來一個，不用厲害三流小宗師就夠，自己和這公主就當真該歇菜，這輩子都不用擔心失眠了。

至於現在跑路？別逗了，自己這邊旁的人不敢說能活下來，可那樊公公和寧純鈞二人絕逼能跑，對方一跑到時候自己就真的可以流浪天涯做一個擔驚受怕有上頓沒下頓的朝廷逃犯了。至於罪名，謀害當朝長公主，夠不夠大！

現在只希望別再出什麼幺蛾子，自己這幫人趕緊打完收工，然後老老實實帶著這位公主殿下去一趟石竹山隨便找個樹林忽悠一下，說是人早跑了，了事走人。回去八閩城，好好裝一回大俠，順帶手把以前欺負自己的黑老大揍一頓，勒索一下，小日子多美。

有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持槍騎都尉馬泰山所率悍熊營將士被柳仙兒一記突兀鐵尾掃中，盾破人飛，當場死了七人，剩下不足十六七人皆是重傷，眼看著進氣少出氣多，也是命不久矣。殺紅眼的馬泰山此刻整條左臂已是不翼而飛，右臂又因為常久持槍而變得麻痹，連最基本的持槍都變得搖搖欲墜。這一戰他著實憋屈的很，若是兩軍對壘，敵方人數數倍於己他亦可戰而勝之。可柳仙兒這種囫圇巨獸，人數上的優勢以目前百餘人根本無足輕重，或許要配備弓弩的兩百甲士一併方才有一戰的資本。

眼見馬泰山一行敗局已現，而己方似乎再無一人可抵擋柳仙兒肆虐，永樂公主一顆心揪了起來，朝著萬利祿的方向湊了湊，帶著顫音道：「若是馬泰山敗了，帶本公主跑，事後任何賞賜全部依你。」

萬利祿握緊犬牙的手不禁一顫，扭頭好奇問道：「黃金萬兩？」

永樂公主神情複雜，低聲道：「依你。」

萬利祿明顯愣了一下，扭頭道：「奶奶個腿的，咱立個字據，不是不信你哈，畢竟黃金萬兩還是很多的，你要是給不出來，我找誰說理去？」

永樂公主望向渾身浴血，不知何時會倒下的馬泰山，深吸一口氣，從手踝取下一個琉璃璀璨的玉鐲，迎著初露雲朵的驕陽，熠熠生輝美到極致：「這是西域進貢的五色琉彩玉鐲，乃是大內貢品，千金難求的寶貝。」

萬利祿雙手接過，滿心滿眼都是小金子，奶奶個腿的，哪怕事後對方不予兌現，這波也是大賺。

血賺！

至於眼下的危局，那都不是事兒，只要錢到位，天都能給它捅個窟窿出來，何況論跑路，萬利祿還是很有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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