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痴心妄想
為什麼被囚千年他都不長記性?不是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嗎,為什麼過了千年,也沒有洗盡那個人在他心中留下的記憶?
祁容心中酸澀,牙根緊咬,指節用力攥得蒼白。
生前,秦君晏是他一生的救贖和信仰,死後,他是祁容解不開的執念。
秦君晏親手救了他,他滿懷熱血與信任的追隨在他麾下,「願為知已者死」是那個時代所有文人墨客、江湖草莽的一生所求,亦是祁容所渴望的。
秦君晏於他來說甚至還要比知己更高一些,他願意為他奉上性命。
但是他為什麼要騙他呢?他滿心歡喜,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站在他身邊,為他護佑一國之疆,開創太平盛世。
可是最後在他最開心的時候,腹中劇烈的絞痛終於喚醒了他的痴心妄想。
想他死,直說就好了啊……
祁容抿緊唇,情緒一時難以自控,難堪、委屈、背叛、恨極,那塵封在記憶深處數百年被囚於黑暗的絕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情緒處於失控邊緣,眼中憋得淚光閃閃,眼眶微紅,但是理智又在提醒他在場還有秦君晏的母親和另一個陌生人,不能失控,不能去逼他現在吐出一個答案來!
祁容握著拳低下頭來,狠狠壓住,憋得連眼尾都漫上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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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呼吸著,緩緩後退。
但是一瞬間又忍不住抬頭偷看了一眼那位他親手輔佐登頂天下的帝王。
兩人的視線對視上,祁容看見對方的眼神兇狠得像是要把他吃了!
一股怒火「噌」得竄了出來,燒得他理智差點崩斷。
難道還想再殺他一次不成?!他嗤笑著想。
一扭頭,他索性不再掩飾,大步離開房間。
背對著幾人,他不甘心地抹了把眼上的淚珠,狠狠地在心裡罵自己。
罵自己賤,罵自己傻,哪怕如此他也始終抱有一絲秦君晏當時並不知曉的希冀。
秦君晏見他要走,還一副氣得要厥過去的模樣,心中一急,掙扎著就要從床上下去。
「別走!」他嗓子里模糊不清地發出聲音。
祁容半點不想理會,而秦君晏自己明顯低估了這段時間的卧床,手腳軟得難以控制,差點摔在玻璃渣上。
秦母驚了下,死拽著將他拖回床上。
同時看著他們苦命鴛鴦似的氣氛,心中嘀咕:祁容是他給兒子選得媳婦,他又不認識,這麼激動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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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小容,祁容。我做主將他娶進秦家的,他以後就是你媳婦。你這次能醒多虧了他,以後你好好待人家,聽見了沒有,秦君晏。」
秦母扳過秦君晏的頭,認真地說道。
但是秦君晏完全心不在焉,眼神巴巴的對著門外瞧,只是連聲「嗯嗯」。
秦母臉黑了。
使勁掐了把秦君晏腰間的軟肉,他疼得終於施捨了點注意力在秦母身上。
「別瞧了!那是你媳婦,以後想看什麼時候都可以。」秦母沒忍住翻了個優雅的白眼。
媳婦?
秦君晏在心中貪婪地念道,而後沉默下來,整個人好像被突然抽去了精神氣一樣,顫聲道:
「不會的。」
祁容不會喜歡他的,他現在估計恨死他了吧。
秦君晏苦笑一聲,目中儘是苦澀。
他記得,祁容從來沒有表示過自己喜歡同性。
被困千年,剛一重歸人間就被迫嫁給他這個上輩子害死他的人。
如果再讓他知道自己對他抱有那樣噁心心思——想讓他與自己骨/血/交/融,想讓他雌/伏於他,想把他栓/起來只能自己看,想讓他從那高高在上的神台上墜落人間——他一定會覺得他很噁心吧。
可是……
秦君晏一想到祁容恨他、厭惡他、想要離開他,他就忍不住心生戾氣。
手指無意識地在床單上劃出一道道深深的印子,若不是剪過指甲,那力道大得能拗斷。
忍住,忍住。
秦君晏安撫自己。
收起自己覬覦的眼神,收起自己的戾氣,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騙取他的可憐和善念。
他知道,祁容最是心軟不過了,日久天長,他會原諒他的。
到時候,他可以……
想到這裡,他興奮得感覺喉中乾渴,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怎麼辦呢?」秦君晏眸色深深,心底黑泥翻滾:「我想拖著這世界去死,但是它又把你還給我了,那是不是說我可以為所欲為。」
千年的等待,誰也不比誰好過。
或許都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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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容煩躁得想要拉一曲二泉映月,最好把所有人都感動得哭出來。
但是……
祁容趴在桌子上,側頭望著繽紛燦爛的花園,最終還是放棄了,懨懨地拔著符筆上的狼毫。
就像秦君晏所認識到的,祁容到底還是一個嘴硬心軟的人。
嘴上說著恨,道著怨,實際上最是心軟不過。
很多人表面上是白白的糯米糰子,實際上內里黑得流水,而祁容看起來也是白白的糯米團,實際上裡面是又甜又糯的豌豆黃。
祁容有一搭沒一搭的雕著一塊白玉牌,那是譚焱顯前幾天送過來的,上好的羊脂玉,切成麻將塊大小。
一堆煩心事,不如賺錢來得好。他氣哼哼地想。
不知不覺中,祁容一點點靜下心來,全神貫注地雕刻著,一絲一縷的靈力在他的筆下匯聚,錦簇的花園越發嬌艷起來,輕輕晃著,漾出氤氳的花香,小心的點綴在他的衣角。
當秦母用輪椅推著秦君晏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如此歲月靜好的場景。
秦母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而坐在輪椅上的秦君晏更是貪婪地用眼神描繪著祁容的容貌。
心底有種隱隱的饜''/足。
但是當祁容從聚精會神的狀態中醒轉過來,目光落在兩人的身上時,秦君晏一邊控制著眼神表現出生疏感,一邊感受著饜//足過後更加鮮明的空虛。
整個人分裂成兩部分。
一個言笑晏晏地跟祁容打招呼:「初次見面,我是秦君晏,你的丈夫。」
另一個在發瘋地想將祁容摟在懷裡,將他嵌進自己的骨//血里。
還好。
秦君晏在心中念道。
還好他依然可以離魂,以靈魂的方式禁錮他,入他夢中。
現實中,兩個面色蒼白的他同時笑起來:「歡迎你來到秦家。」
「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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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還沒好呢,原因後面說。
咳,我其實挺喜歡人鬼情未了這個調調,所以嗯,就這樣。
。